“啥玩意兒?!”我大驚道。


    王傑神色無比古怪,顯得心有餘悸,磕磕巴巴地向我解釋。


    正一觀懸崖棺洞裏,安放著曆代天師的屍體,其中一具叫八虛子天師。此道長為清中期之人,道法深不可測,生前尤擅長煉丹。煉成了一種叫禦魂金丹的東西,據說,人吃了之後,可隨時隨地禦動、變幻自己的魂魄,想消散就消散,想固定就固定,想變成他人魂魄氣息就變成他人魂魄氣息,而且,還可以保持肉身金剛不壞。


    丹青鬼手殺人,最恐怖的手段是用筆墨攝魂殺生。盡管王傑身上的屍油氣息很重,能遮掩魂魄氣息,逃跑速度又快,但他總覺得不放心。於是,這癟犢子便把主意打到了八虛子天師的屍體上來。八虛子天師死後,體內據說還藏有一顆禦魂金丹。若挖出他的屍體,吃了這顆禦魂金丹,王傑的魂魄可以隨時消散、變幻,丹青鬼手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正一觀懸館洞在懸崖峭壁之上,專注煉屍的王傑對在懸崖峭壁扛屍出來並不專業,於是,他找到了天屍門的郝嘯首,以兩百萬價錢為代價,叫他去偷。郝嘯首雖然是為了錢不要命的主,但要讓他扒了褲子在正一觀的頭上拉屎,還沒這個膽子。


    王傑騙他,裏麵就是一具空棺材,沒有天師的屍體。


    郝嘯首問他,你一個煉屍的大結巴,不要屍體,要一具空棺材做什麽。


    王傑再編了一個謊言,說南方有一個富商,母親死了,看中了一塊風水寶地。風水先生告訴富商,那地穴是寅葬卯發的絕佳地點,需要一具奇棺來將富商母親斂了,就能成就大事。而奇棺,最好是埋葬過道家先師的棺材。


    郝嘯首是江湖老手,自然不大信,反問王傑,正一觀曆代天師那麽多,幹嘛一定要八虛子道長的?


    王傑解釋,八虛子道長的生辰八字與富商母親的生辰八字相合。


    郝嘯首信了。


    兩人密謀爬山,合夥騙過守山道士,從懸崖壁內取棺,簡略不表。


    誰知,他們剛下山,卻被正一觀的道士發現了,風信子帶人一路狂追。


    兩個貨扛著一具棺材,瘋了一樣逃跑。


    可他們越跑,越覺得棺材很輕,根本沒啥重量,似乎裏麵並沒有屍體。


    迴頭一看,發現一位頭束發髻,手執拂塵,仙風道骨的老道士也在後麵跟著他們一路逃跑,見到他們停了下來,老道士手執道禮,向他們頜首,道了一句:“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八虛子。”


    兩人頓時嚇得血都涼了。


    這可是正一觀的天師詐屍,饒他們曆經千萬屍體妖邪,也不敢對八虛子道長動手。王傑嚇得當場就跪下了,朝八虛子道長猛磕頭,並反咬一口郝嘯首,說是郝嘯首這個死胖子騙他來的,根本不關他的事。


    話沒說完,王傑一迴頭,發現郝嘯首扭著肥屁股,已經逃之夭夭,徒留下一道灰塵。


    八虛子道長也沒氣惱,隻是手捋胡須衝他微笑。


    耳聽風信子帶隊追殺聲就要趕到,王傑一抬頭,八虛道長好像根本不想見風信子等人,身軀一閃,率先消失不見了。


    王傑嚇瘋了,身軀變成一團肉球,瘋了一樣滾蛋了。


    我聽完這個事,覺得匪夷所思,八虛子道長的屍體詐屍之後,然後就這麽不見了?


    王傑臉色惶恐地點點頭。


    我頓覺得頭昏腦脹。


    這他媽咋整!


    這兩個王八犢子,把八虛子道長弄詐屍了不說,現在還讓他跑了,正一觀跟他們可是死仇。我怎麽可能向風信子要到正一盟威符陰陽赦免單帖?


    “你先在酒店待著吧,這裏很安全,我再想想辦法。”我皺著眉頭說道。


    “等等!”王傑叫住我,嘴角鬼魅上揚:“我送一件大禮!”


    他要送我禮物?


    王傑從旁邊的包裹中掏啊掏,掏出來一個紅布包著圓滾滾的東西,無比莊重地遞給了我:“千裏送鵝鵝鵝……毛,禮輕情意重!”


    我疑惑不已,拆開紅布包裹來一看,嚇得立馬將那破玩意兒給丟在地上,大罵道:“你他媽神經病啊!”


    一顆血淋淋的和尚頭,光溜溜的腦袋上還刻著佛家的萬字符,被我甩得在地上咕嚕嚕直轉。


    王傑見狀,“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兩撇八字胡:“你前段時間是不是殺了一個南洋血手魔僧?”


    我說怎麽滴,你認識啊?


    王傑解釋,不認識。那血手魔僧在南洋,對外號稱蓮花觀音坐下的金剛大弟子,等於南洋陰陽界的喬峰。你殺完血手魔僧之後,消息傳到南洋,南洋陰陽界既震驚又憤怒,組成了十大天王,氣勢洶洶地來複仇。


    他們乘飛機飛到魔都,準備自東往西,一路來踢館,最終殺到蘇城,將蘇城陰陽界徹底鏟除幹淨。我來蘇城找你之前,正好遇到他們下飛機在酒店休息。其中一個叫柳巷大師的,出門耍去了。


    我尋思過來找你幫忙,也沒啥好東西帶給你的。爾後,我就一直在跟著他。這王八犢子淩晨耍完之後往酒店裏走,腳步發飄,雙眼發懵,典型陽耗過重之跡象。乘他稀裏糊塗,我上去問他大師,需要要啫喱水不,他立馬生氣了,叫我滾蛋,說他頭上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沒有,要啥啫喱水。我說這玩意兒老香了,不信你聞聞。說完,我就對他臉上噴了兩下,他當時就歇菜倒地,我把他給幹了,並在他上衣口袋裏留了一張字條。


    “啥字條?”


    “上麵寫著,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落款陰山派何方。這禮物你喜喜喜歡不?”


    我一聽,頓時覺得全身麻爪。


    南洋陰陽界十大天王,跨國來找我複仇?


    “喜喜喜你媽個頭,你殺就殺了,留我的名字幹嘛,這不是增加仇恨麽?!”我說道。


    “不留名字,你也逃不了,他們很快就要來了。”王傑又摸了摸八字胡須,隨後有補充道:“我替中土陰陽界出頭,是不是很有氣氣氣節?”


    玉簪女、二叔、南洋陰陽界十大天王、丹青鬼手……沒有一個是好解決的問題,現在倒好,全堆一起來了。


    我抽著煙,想了好一陣,才理清思路。南洋陰陽界十大天王反而成了目前最迫切需要的問題。王傑這貨是去過滇西屍王墓剩下來的唯一一個人,隻要保證他不死,玉簪女、二叔、丹青鬼手的問題,才能逐個破解。


    我必須要先探探風信子口風。


    王傑目前的狀態,不敢出去,一出去,正一觀和丹青鬼手能要了他的命,我倒完全不怕他逃跑。


    我同他打個招唿,叫他安心待著,準備出門。


    “你快點,我腦子不大好使,很容易忘記以前的事。”王傑斜靠在床上說道。


    臨走前,他又特意交待,他住在這酒店的事,誰也不能講,他現在仇家太多了,被人發現會死得很快。


    我尋思要不是有求於你,你化成灰都不關我鳥事。


    出了酒店大門,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打了個電話給風信子。


    “何方,我正準備打電話找你。”風信子說道。


    “你找我啥事?”我問道。


    “我們追著中原煉屍怪,追到了蘇城,但他鑽進小巷子逃了。我聽說你有一個朋友是手絹門的,手絹門下眼子多,能不能叫他幫我找一下。”風信子很有禮貌地請求道。


    “咱倆誰跟誰,正一觀的事就是陰山派的事,我肯定幫你找到!”我迴道,隨後,我又試探著問道:“我聽說你們八虛子天師詐屍跑了,現在找到沒有?”


    風信子聞言,在那頭一下頓住了,半晌之後,她壓低聲音問道:“你聽誰說的?”


    “郝胖子唄,還能有誰。”我撒了個慌。


    風信子沒迴答,但我立馬聽到電話那頭郝胖子被打之後發出的慘嚎聲:“冤枉啊,各位大師,真的冤枉,這事我可一個字都沒跟何方那癟犢子講過,那小子最喜歡騙人……哎呦……別打臉……我真沒騙你們……”


    臥槽!


    正一觀死要麵子,詐屍跑了一個八虛子天師,不讓外人知道,如同賴門不讓別人知道賴家興是一具活僵同一個概念。


    這些名門大派,對名譽看的比什麽都重。


    比起郝胖子,風信子當然更相信我的為人,看來郝胖子在那頭被打得老慘了。


    風信子在電話那頭顯得非常糾結:“何方你答應我,八虛子天師的事,千萬不能說出去。”


    “得嘞!那你等我消息!”我覺得再說下去怕露陷,趕忙掛了電話。


    完犢子了。


    八虛子天師要是找不到,正一觀一定要扒了王傑和郝胖子的皮,正一盟威符陰陽赦免單帖的事,暫時想都不要去想。


    往前再走了一段路,耳畔突然傳來一句蒼老的聲音:“福生無量天尊!”


    我迴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身後跟著一個老道士,渾身髒兮兮的,衣服都已經快成板結了,頭發亂糟糟,上麵還有一大撮頭發是耀眼的紅色,一身泥腥臭味,好像從棺材裏剛跑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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