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司進來孟晚箏的房間,一眼看到她抱著被子,背部向外地躺在榻上,這睡姿著實不雅,但很符合她灑脫的性格。


    南嘉魚的托詞讓晏九司知道,孟晚箏至少還沒睡熟,隻不過是不想見他罷了。


    猜不準孟晚箏的心思,晏九司放輕步伐,走到床榻邊坐下。


    這一靠近,便看到她閉著眼眸,臉蛋紅彤彤的,而且還散發著淡淡的酒香,可見喝了不少酒。


    “箏兒?”晏九司輕聲喊了她。


    孟晚箏確實還沒睡熟,更多地是醉酒後的迷糊,聽到了晏九司的聲音,她嗯了一聲,就翻過身來。


    待她緩緩睜開眼眸,眼神裏的光蒙上了一層迷離,而且還坐了起來,上身微微搖晃,“王爺?”


    “是本王。”


    晏九司雙手及時扶住她的肩膀,生怕她突然摔倒,雖然她還坐在床榻上。


    第一次見喝酒喝到身體搖晃的孟晚箏,而且還跟他的婚約脫不了幹係,晏九司心裏五味雜陳。


    “你來做……額!”孟晚箏打了個嗝,腦袋不穩,頭低下來,又極力抬起來,“來做什麽呢?”


    晏九司將孟晚箏的頭靠在他的胸膛,手臂摟緊她的身子,“本王來看你,順便告訴你,皇上的賜婚不會實現,別擔心。以後別喝這麽多,傷身。”


    孟晚箏安安靜靜地聽著,她也沒什麽力氣起來,就這麽挨著他。


    良久沒聽到孟晚箏說話,晏九司便以為她睡著了,可是正當他想將她放下來躺睡的時候,孟晚箏突然嘟囔了一句:“我明明記得你們是兩情相悅的。”


    你們?


    指他和花雨煙?


    晏九司有些不可思議地愣住,垂眸注視著看似睡著的孟晚箏,試探性地詢問道:“何以見得我們是兩情相悅?”


    孟晚箏依舊閉著眼睛,但是她唿吸不穩,“若你們不是兩情相悅,為何花雨煙另加他人時淚眼滂沱,為何晏九司傷心得一個月不見人!”


    晏九司:“!”


    他此刻內心的震撼,不亞於上次在懷箏苑聽到孟晚箏的夢話。


    上一次她的夢話,這一次的酒後言,為何她會知道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


    不可能有其他人告訴她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和自己一樣,重活一世!


    晏九司抬手輕輕撫著孟晚箏的臉頰,長眸裏盡是不可思議、震驚,禁不住輕喚著,“箏兒,你真的、都記得嗎?”


    晏九司不知道是該喜,還是悲。


    喜的是,如果孟晚箏真的和自己一樣重活一世,那麽她和自己就有了更多的共同迴憶,仿佛讓兩個人連接得更加緊密。


    可與此同時,她的記憶裏,一定有著上輩子的傷痛,那她這一生,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定過得不輕鬆。


    聯想到孟晚箏這一世從軍,而沒有如上輩子一樣當個乖巧的大家閨秀,晏九司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想,她真的和自己一樣,是重獲新生的命運。


    “真是讓人搞不懂……我頭疼……”


    孟晚箏閉著眼睛,又皺著眉頭嘟囔著,腦袋在晏九司胸膛前蹭來蹭去,似乎想找一個舒服的位置睡覺。


    “箏兒,本王叫人去熬解酒湯。”


    晏九司愈加心疼,將她放躺在榻上,就出去叫人熬解酒湯。


    怎知孟晚箏很快就起來了,下了榻,搖搖晃晃時不忘用拳頭捶自己的頭,小聲嚷著:“好像太疼了。”


    “箏兒!”晏九司眼疾手快,在孟晚箏差點撞到屏風時接住了她的身子,將她橫抱起來。


    剛剛真是嚇了他一跳,晏九司心裏暗暗歎了氣,想著以後真不能讓她喝這麽多酒。


    接下來,晏九司喂孟晚箏喝了幾次解酒湯,時不時替她擦臉擦手,直到三更過後,她終於可以安穩地熟睡為止。


    晏九司褪了外衣和靴子,與孟晚箏和衣而睡。


    翌日天晴,孟晚箏睡足了,精神迴籠,睜眼便是著白衣的胸膛。


    她抬眸,則是性感的喉結,熟悉的氣味讓她知道,她此刻在晏九司的懷裏。


    這……


    孟晚箏身體不動,隻眼珠子轉了轉,試圖迴憶昨晚發生什麽事情,印象中,她跟南嘉魚說了讓他走的。


    後來的記憶就斷斷續續的,隻記得他給自己喂了湯藥。


    “醒了?”頭頂傳來他清晨醒來時的暗沉嗓音,孟晚箏嗯了一聲便問,“王爺,你怎麽睡在我的床上?”


    “昨晚你醉了,本王怕你掉下來。”


    晏九司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孟晚箏一聽就嗬嗬笑,連帶著身體都有些顫動,“還掉下來?我又不是小嬰兒。”


    此時兩個人的身體還是擁抱著的,晏九司眉頭微蹙間,立刻鬆開孟晚箏,扯過寬大的長袍,一個轉身的瞬間,他就到了屏風後麵去了。


    這速度快得孟晚箏還沒反應過來,床就空了一半,她十分不解,“王爺,你那麽緊張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本王習慣早起,但今日已經晚了。”屏風後的晏九司,心想:本王怕的是,本王會吃了你,哎,時機未到。


    晏九司也暗暗慶幸,幸好他反應及時,連忙下榻到了屏風後方,否則就會被孟晚箏發現他身體清晨時的反應,那得多尷尬。


    房間外已經有下人端著洗漱用品在等待,兩人穿好衣裳,便開門讓她們進來。


    隨下人進來的,還有笑意盈盈的南嘉魚,意味深長地詢問他們,“箏郡主,王爺,睡得可好?”


    “南老板,謹言慎行,不可外傳。”


    晏九司十分嚴肅地交代著,畢竟事關孟晚箏的聲譽。


    孟晚箏自己反而沒有那麽在意,很自然地點頭,“挺好的啊。”


    “挺好的?”南嘉魚湊近孟晚箏,懷疑的語氣道著:“我猜你們最多就是蓋著被子純聊天,和衣而睡罷了。”


    “和衣而睡還不好嗎?那難不成脫光光而睡才叫好?”孟晚箏脫口而出的反駁,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量,說出口了才意識到晏九司還在屋裏,頓時有些尷尬,白了南嘉魚一眼,“都怪你,套我話。”


    “對你來說和衣而睡很好,但是對王爺來說,當然是另外一迴事咯。”


    南嘉魚一邊笑著說,一邊往外走,“我讓人把早膳送進來給你們吧。”


    孟晚箏還是悄悄看了晏九司一眼,見他耳根有點微紅,孟晚箏覺得應該解釋一下自己剛剛不那麽矜持的話,“王爺,南老板經常教壞我,有些話你聽過就算了。”


    晏九司長眸灼灼,低醇的嗓音流進孟晚箏的心裏,“不管你什麽樣子,本王都喜歡。”


    “坐著,等吃。”孟晚箏坐在桌子前,托著腮,心裏愉悅得不知道怎麽迴應他。


    晏九司一甩衣擺,在她身邊坐下,覺得有必要還是要跟她表態一下,“箏兒,皇上的賜婚不必放在心裏,這事情本王會妥善處理。”


    孟晚箏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解釋,“知道了,我昨晚是有點不開心,但是也沒有借酒消愁的意思,估計是把幾樣酒混著喝了,後頸太大,所以才醉得不省人事。”


    “皇上之所以賜婚,是不想看到本王和你走得過近,僅此而已,本王和花雨煙,沒有任何不見的人的關係。”


    孟晚箏聽到他的解釋,心裏也才明了,過去她一直沉浸在上輩子的認知裏,卻沒有去核實事情是否真實,現在想來,自己也是過於武斷了,“我知道了。”


    如此說開,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賜婚而已,又不是正式成親,那就是還有扭轉局麵的機會。


    清泉寺,後山菜地。


    三皇子晏民洵正在幫僧人們摘蔬菜,摘得不亦樂乎,雙手都沾滿了泥土。


    “梨花姐姐,你看啊,這棵大白菜好大棵呀!”


    看到晏民洵朝自己舉著大白菜,梨花迴他一個微笑,“對對對,大白菜好大棵。”


    在梨花看來,這晏民洵長得好,人也善良,可惜了就是智力低下,成年男子的身軀和容貌,但是卻一副天真的樣子。


    在梨花思索間,晏民洵小跑過來,用沾滿泥土的手拉著梨花的手腕,“梨花姐姐,你跟我來,我看到了很好看的菜菜。”


    “什麽菜?”梨花沒當晏民洵是個男人,隻當他是個男孩子,便隨他牽著走,來到一塊白蘿卜菜地。


    “梨花姐姐,你看這些菜都是綠綠的,我可以給你變個白白的出來。”


    晏民洵的雙眸幹淨澄亮,說著就開始拔白蘿卜,這個時候,正是白蘿卜成熟的季節。


    看著他玩得歡快,梨花也蹲下來,問他:“三皇子,你喜歡這裏嗎?”


    “喜歡啊,拔菜很好玩。”晏民洵此時離梨花很近,兩個人的肩膀幾乎靠在一起,而且其他人都在他們倆的身後遠處。


    在他轉頭看著梨花時,梨花有一瞬間的晃神,她剛剛是不是眼花,晏民洵在跟他說話時,似乎神態不那麽傻了?


    梨花的感覺就是這樣,可是她並不確定,於是又盯著晏民洵,再喊他一句:“三皇子,你剛剛說什麽?”


    這會兒晏民洵把一顆蘿卜拔斷了,頓時扁嘴看梨花,“梨花姐姐,蘿卜壞掉了。”


    梨花:“……”


    哎,果然是她眼花,三皇子依舊是個天真的“孩子”。


    梨花重新用對待孩子的語氣跟他說話,“不怕,蘿卜斷了也可以煮,我幫你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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