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茉兒握著手心裏的黑色銅令牌,隻是用手摩挲著,她不敢攤開來看,這塊年代有點久遠的令牌,不知經過了多少人的易手才傳到了她的手裏,她不知道在她之前曾經有多少人前仆後繼,也不知道如今還有多少人是皇上安插在多爾袞身邊的眼線。


    天空湛藍,沒有一絲雲彩,陽光明媚,落在肩頭時讓人莞爾一笑,又是一年花簇錦官城,蘇茉兒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三藍舞蝶絛邊單麾衣,下穿杏色月華裙,她看了看剛從廊前飛過的蝴蝶,心裏盤算著宮後苑的牡丹該盛開得正旺,不如勸娘娘出去走走。


    進了暖閣,莊妃正在縫補九皇子小福臨的衣服,蘇茉兒忙走過去接過來說道:“主子,這是奴才們幹的活,您怎麽能幹這樣的粗活,這不是折煞奴才嘛,您吩咐奴才們幹就是了。”


    隻見莊妃笑了笑,說道:“福臨打小不在我身邊,我總想著為他做點什麽,想來想去,也就隻有給他添置幾件親手縫製的衣服了。”


    “可您也要愛惜身體呀,奴才看今天春色蕊芳,要不奴才陪您去宮後苑走走?”


    “也好,算起來自入冬以來,我也沒怎麽出過寢宮了,今兒個天氣好,咱就出去外麵賞春罷了,叫上姚黃衛紫吧,熱鬧些,我看她們也悶得慌。”


    “娘娘總是會想到奴才們,喳,奴才這就去準備。”蘇茉兒笑著退出了暖閣。


    主仆四人一行人趁著滿園春色來到了大中闕後麵的宮後苑,現在正值春末夏初,暖意襲來,滿園的牡丹、芍藥皆競相怒放,彩蝶飛舞,仿佛所有的春色朝氣都凝聚在了這一後苑之中。


    莊妃和蘇茉兒正欣賞之際,麟趾宮貴妃娜木鍾及四個隨從也跟著進了宮後苑。


    娜木鍾原為末代可汗林丹汗的囊囊福晉,天聰九年(1635年)皇太極還未稱帝,那時稱後金大汗,林丹汗的族人被後金軍包圍,察哈爾部投降,當時新守寡的囊囊太後為了保住族人血脈,向皇太極交出了北元的玉璽。


    皇太極也就在這一年立的娜木鍾為側福晉,崇德元年(1636年)稱帝後,又封她為麟趾宮靖貴妃,位列西大福晉,比莊妃的西側福晉級別要高,就因為她帶來了傳國玉璽,以及她身後隨她歸順的一千五百戶部,皇太極對她極為重視。


    娜木鍾雖然和莊妃同屬博爾濟吉特氏族,但她屬阿巴亥部,莊妃屬科爾沁部,相同的是血液裏流淌的都是蒙古皇族成吉思汗後裔的貴族血脈,不同的是在後宮中的地位差了一個級別。


    娜木鍾仗著自己身後的龐大部落以及皇太極的重視,恃寵而驕,對於莊妃她根本就沒看在眼裏,按規矩,莊妃還要向她行禮,這倒好,冤家路窄,出來散個步撞見了。


    “妹妹給姐姐請安。”莊妃按規矩給靖貴妃行了屈膝之禮。


    “奴才們給靖貴妃請安,恭祝貴妃娘娘聖體安康!”蘇茉兒和姚黃衛紫一起行了跪拜之禮。


    娜木鍾輕哼了一聲,正準備往前走,這時她忽然看到蘇茉兒發髻上露出的那支鑲金點翠嵌寶石蝠磬紋簪,心中滿是憤怒,她絕不允許地位比她低的人穿戴得比她好。


    隻見她指著蘇茉兒向兩邊的隨從吼道:“把她頭上的首飾都給我摘了。”


    聽到命令後的兩名宮女上前便亂扯亂抓蘇茉兒的頭發,蘇茉兒一邊護著頭部一邊將那兩個宮女推開,莊妃在一旁請求寬恕,姚黃衛紫更是連連扣頭請求寬恕。


    娜木鍾早已氣得火冒三丈,隻見她衝到蘇茉兒麵前,抬起一腳便踹在她右肩上,然後舉起手狠狠地扇了她幾巴掌,一邊扇還一邊怒斥:“你個狐媚的東西,穿金戴銀打扮得這麽漂亮是要勾引皇上嗎?憑你個下賤東西,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真是不要臉。”


    她身後的隨從也跟著發出嘻嘻的嘲笑聲,莊妃除了軟言細語地求饒毫無其他辦法,這時娜木鍾反而轉過來罵莊妃:“我說妹妹呀,你好歹也是博爾濟吉特家族的人,怎麽為了個奴才如此低聲下氣,丟了身份,簡直有辱博爾濟吉特氏的門風。”


    莊妃一怔,頓時啞口無言,她向來不擅長應付粗鄙之言,這時,蘇茉兒想了想,既然不能頂撞了靖貴妃,那麽隻好找一個夠資格能治得了她的人才能震懾住她。


    “奴才絕無攀附之心,請娘娘明察,奴才有個不情之請,貴妃娘娘何不同奴才一道麵見皇後娘娘,請皇後娘娘替奴才主持公道,眾所周知,皇後娘娘最是公正,絕不會冤枉錯怪任何清白之人。”


    蘇茉兒一番話說得眾人頓時鴉雀無聲,她既沒有頂撞貴妃娘娘,也搬出了皇後這一後宮之主做鎮壓,眾人不敢再辯論下去,連娜木鍾也一下子找不到什麽話語可以反駁她。


    答應去吧,顯得自己就是那個欺負冤枉好人的惡人,不去吧,就相當於默認了自己是冤枉錯怪了蘇茉兒,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本宮宅心仁厚,不跟你這下賤的奴才計較,來人,起駕迴宮,真是掃來雅興!”


    說完一甩身,四個宮女將蘇茉兒她們猛地推開,讓出了一條道後,娜木鍾才大搖大擺地走了。


    莊妃心疼地看了看蘇茉兒紅腫的臉,問道:“還疼嗎?”


    蘇茉兒搖了搖頭:“主子,一點都不疼。”


    “你怎麽這麽傻?為何不求饒?反而還要反駁她,這次是你運氣好,她沒再欺負你,萬一她急紅了眼,六親不認,看你還要遭多大的罪。”


    莊妃雖然嘴上這麽說她,心裏又在慶幸娜木鍾沒有再打下去,蘇茉兒隻是受了點皮肉之苦,但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以後指不定有什麽樣的麻煩等著她們。


    迴到寢宮,姚黃翻箱倒櫃找出了創傷膏,衛紫幫蘇茉兒解去外衣,白皙的香肩已是紫色一塊,衛紫一邊為她抹著創傷膏一邊沒好氣地嘟囔著:“不就是仗著自己有靠山給她撐腰嗎?現在受寵的還不是咱主子的姐姐,又不是她,得意什麽啊。”


    “就是說啊,宸妃到底和咱主子是同胞血親,要是一致對付起她來,還不是會站在我們主子這一邊。”姚黃也氣忿不過,幫腔說道。


    “莫要亂嚼舌頭,以後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許再說了,皇宮大內宛如深淵,咱處處都得提防著,莫要讓人抓了把柄。”


    蘇茉兒一邊疼得直皺眉咬著櫻唇,一邊說道,姚黃衛紫聽了之後,隻好作罷。


    對於蘇茉兒來說,受一點委屈根本算不了什麽,她更擔心的是發生了今日之事以後,自己也許已經樹敵,宮門深似海,在這充滿陰謀的皇宮大內,像她這樣完全沒有靠山的小宮女,手上沒有點厲害的籌碼,是不會讓敵人忌憚的。


    終於,她決定跨出那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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