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戰神府。


    已經過去旬餘,溪辭看著沉舟的眼傷,陷入了疑惑和擔憂之中。


    天後送來的藥雖然淨化了他眼中的瘴氣,卻沒有使他的視覺恢複如初。


    溪辭摸了摸腰間的府令,想著一會兒找個時間去藥王府,看看有沒有其他更好的眼傷藥,不行的話就偷幾本秘籍迴來自己煉製。


    她重新給沉舟上好藥,用細布小心翼翼的包紮好,而此刻的沉舟嘴角彎若月,乖巧的端坐著。


    每次都隻有換藥的時候,沉舟才能勉強看見她旖旎的輪廓,雖然朦朧如隔紗,卻能讓他心安歡喜。


    她眉頭微蹙的收拾好藥箱,正準備起身時,沉舟懇求似的輕聲問道:“那個……我在屋裏覺得有些悶,可否煩請你領我到院子裏走走?”


    溪辭頓了頓,沒有拒絕,將藥箱放好後就扶著他來到庭院。


    可隨後他又提出要求道:“不好意思,你可以牽著我嗎?我看不見。”


    溪辭無奈一笑,便牽著他在這偌大的戰神府內散步。


    “你可聽說過六司府?”沉舟忽然問道。


    溪辭迴頭看他時,不自覺的停了一下,沉舟知道她有再聽,於是繼續說道:“有一迴,大家忙裏偷閑的聚在一起把酒言歡,延壽星君突然問起什麽是酒鬼,度厄星君反問他沒有看到眼前的那棵六樹?”


    “度厄星君說酒鬼能看成一片樹林,延壽星君深以為然,可這時上生星君眉頭一皺,說眼前分明隻有四棵樹,司祿星君不服氣的說是棵兩樹,益算星君說大家都喝醉了,其實隻有一棵樹,於是他們就為此事爭論了起來。”沉舟開始繪聲繪色的說道。


    “不知過了多久,司命星君從外頭迴來,被他們拉著評理,看看前邊究竟有幾棵樹,誰知司命星君說看了一眼他們所指的方向,直接就把桌子給掀了,你可知為什麽?”沉舟莫測高深的問道。


    溪辭頓時駐足,一臉好奇的迴眸望著他,等著謎底揭曉。


    沉舟微微俯身,莞爾一笑道:“因為那裏一棵樹都沒有,隻有一支掛起來的毛筆。”


    溪辭愣了愣,待她反應過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習慣性的抬起另外一隻手,用手背擋著嘴。


    一片片金黃的銀杏葉隨風飄落,伴著溪辭銀鐲發出的碰撞聲,輕輕掠過沉舟彎起的嘴角,落在湖麵上蕩起漣漪,模糊了他們的倒影。


    這段日子,他總會時不時說著有意思的事給溪辭聽,沉舟為的就是她這聲笑,雖看不見,但隻要能聽見足矣。


    這時,沉舟略有些羞怯的問道:“你……會一直留在這裏嗎?”


    溪辭被他這一問,霎時心頭愣怔,旋即微微垂下眼眸,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你……會離開,對嗎?”沉舟一掃臉上的笑意,擔憂中略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


    溪辭依舊沒有給他答案,而且輕輕的給了他一個擁抱,轉身牽著他往庭宇內走去。


    沉舟並沒有因為這個擁抱而放鬆,而是僵硬的被她領著往迴走,兩人徹底的陷入了沉默。


    溪辭將他領迴屋內,扶著他坐下,旋即又給他泡了壺熱茶。


    沉舟靜靜聽著她的每一個動靜,欲言又止。


    與他相對而坐的溪辭,將茶杯推到他手邊後,緩緩抬頭,看著他被細布蒙蔽的雙眼,眉眼間惆悵流轉。


    她知道當務之急是治好他的眼傷。而不是眷戀此刻的寧靜,可此間的好夢將她蠱惑,短暫的陷入其中不願醒來。


    溪辭丹田隱隱作痛,她的傷勢隨著流逝光陰不斷深入,她似乎已經能算出自己在此得以苟活的剩餘時日。


    想到這裏,溪辭再次將他獨自丟在戰神府內,悄然離去。


    身邊忽然寂靜得隻有自己的心跳聲,沉舟知道她又離開了。


    他有些落寞的走出屋外,摸索著坐在台階上,自嘲的笑道:“雖然你什麽都沒說,但我好像已經聽到你的迴答了。”


    與此同時,溪辭宛如鬼魅般潛入了藥王府,看著藥王府內來迴忙碌的醫仙,她如履薄冰。


    在醫仙之間閑談的字裏行間裏,溪辭得知藥王這段時間都不在府上,怪不得一直沒見有誰過來給沉舟看眼傷的恢複情況。


    雖然也有可能是之前來的人都被沉舟給嚇得不敢再來了,此消息於她而言好壞參半。


    她輾轉幾處,終於來到煉藥房門口,趁著看藥人在外頭閑聊,她悄然潛入。


    看著的眾多藥爐內,正在煉製的藥,溪辭不禁感慨當初在萬靈堂裏,摸魚打混學煉藥的那段日子,一去不複返。


    溪辭細細的看著藥爐上刻的字,依稀分辨出什麽爐煉著什麽藥,憑借著半桶水的識藥本事,她沒找到能對應沉舟眼傷的藥,想來他正在用的,就是藥王府最好的藥了。


    她有些氣餒的退出了煉藥房,準備打道迴府時,正巧路過藥王的醫錄庫,溪辭新奇的悄悄把門開了一條縫,隻見裏麵全是藥王手記,還有些專治疑難的醫書。


    想著此刻藥王不在府上,醫仙也都在摸魚,應該不會過來,溪辭決定進去看看。


    她走到一列列書架前,找了些醫治眼傷的醫術,再翻找與此相關的藥王手記,坐在地上細細的研讀起來。


    不知看了多久,聽到外頭有爭論的動靜,溪辭警覺的起身,擔心有人會破門而入發現自己,於是她慌亂中拿了好幾本藥王手記翻窗而出。


    從醫錄庫出來後,溪辭本打算立馬返迴戰神府的,可這爭論聲委實耳熟,於是按耐不住好奇的她又繞到某暗處看熱鬧。


    隻見一位婢女打扮的仙子背對著自己,與醫仙不依不饒道:“藥王究竟何時迴來?帝君的傷可等不了那麽久。”


    年長一些的醫仙攤攤手,解釋道:“藥王到屍山采藥去了,確實需要些時日,這藥你先拿迴去應應急吧。”


    仙子看著醫仙遞到自己麵前的藥,口吻中透著十足的不滿:“帝君是被瘴氣所傷,最起碼也要給我些淨毒散吧!”


    “府上已經沒有淨毒散了,藥王此次出府就是去采集醫治瘴氣之毒的藥,這清心丸你就將就用吧。”另一位醫仙走出來,語重心長的說服道。


    她雙手插腰,厲聲責備道:“那可是花簇帝君,如何將就?”


    眾多醫仙中,最為年幼的那個看不下去了,遂站出來道:“那你想怎麽辦?在這大戰中,身負瘴氣之毒的神官比比皆是,我們做醫仙的,也是無分晝夜的給各位看傷煉藥,但終有用盡之時,不采藥拿什麽煉藥,意念療傷嗎?”


    “反正我不管,你們必須給我想辦法,否則我就賴在這裏,不走了!”仙子雙手抱胸,忿忿的威脅道。


    而那小醫仙並不吃她那一套,不屑道:“行啊,那你別走,就在這陪著我們煉藥吧。”


    她聞言,氣急的跺腳道:“誒,你們……!”


    此仙子氣急敗壞的迴頭環顧四周,終於讓溪辭看清了她的真麵目,居然是堇禾。


    那個時候的她還隻是個小小的天仙,但仗著花簇帝君的寵愛,多少有些心高氣傲。


    沒想到竟然還有機會見到她,溪辭頓時百感交集,略顯悵然的將頭垂下,懷裏還抱著藥王的手記,她隨後在暗處沉滯了片刻才離開。


    迴到戰神府,沉舟正臥在台階上方小寐,身上蓋著幾片金黃的落葉。


    溪辭將藥王手記輕輕放在案上,隨手拿了件披風蓋在他身上後,便轉身去將手記研讀起來。


    不知過去多久,沉舟聽到研墨的聲音,醒過來後發現身上多蓋了什麽東西,細細摸起來像是一件外衣。


    他緩緩起身扭頭向庭宇內,有書本翻動的聲音,並且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墨香。


    溪辭沉迷於藥王的手記,不斷的往紙上記載著什麽。


    這時,沉舟已經走到案前,每當書本被翻動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藥草味,猜測她是不是去過藥王府,從藥王府裏拿了什麽東西迴來。


    但沉舟沒有多問,而是氣定閑神的坐了下來,溪辭覺察到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緩抬眸凝視著他。


    翻書聲與寫字的聲音啞然而止,沉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打擾到她了,便試探性的問道:“需要我迴避嗎?”


    溪辭放下手中的筆,用指尖在他掌心寫著:無礙。


    這是沉舟第一次得到對方明確的答複,他抑製住欣喜,輕聲問道:“你在做什麽?”


    溪辭看著案上的藥王手記,沉思了片刻,決定不告訴他自己去藥王府偷了什麽迴來,便在他掌心寫道:秘密。


    沉舟了然的點點頭,既然她不願意說也就不勉強了,而是坐在她對麵安靜的聽著她翻書和寫字的聲音。


    偌大的戰神府,雖然僅有他們二人,似乎也並不孤寂無趣,至少沉舟很喜歡與她獨處的這段日子,恬靜而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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