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南修身後一直默默無語的天兵,突然變成沉舟的樣子。


    但天君一眼就識破,道:“你不是沉舟,你是誰?”


    見他不說話,天君看向南修,驚憤道:“南修,你這是什麽意思?”


    “父君,羽化前,讓您再看一眼,您和母後最疼愛的沉舟,算是兒臣最後的孝心。”南修嘴角掀起一抹苦澀的笑,可眸光中卻夾雜著些許的冷漠。


    為了不驚動到外麵的仙娥,南修在天君拍案而起時,暗暗布下了結界,因為他知道這一戰在所難免。


    聽完他的話,天君的心“咯噔”一聲,突然覺察到周圍的變化,以及南修身上的變化,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南修,弑父乃天罪。”


    “兒臣沒有弑父,是沉舟。”南修神色漠然的向他走進了一步。


    “南修,你不是我的對手。”天君篤定的說道,雖然能覺察到南修的變化,但在他看來也不可能贏自己。


    南修聞言低笑道:“父君,你覺得即使是花簇帝君,也不是你的對手嗎?”


    “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天君大驚失色的盯著他,難道花簇帝君不是死於沉舟之手?


    “既然都要羽化了,不要知道那麽多令自己傷心的事了,安心的去吧!”


    話音未落,南修猛然向天君送出一掌,天君雖接下了,卻還是被震得噴出一口鮮血。


    從南天門被沉舟氣得吐血那次起,天君就變得愈加的衰弱。


    南修看到這一幕,心髒一陣刺痛,在他猶豫間,幻化成沉舟的薄情祭出自己的長柄刀,向天君砍去。


    天君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他的刀刃,血液粘稠的滴落在地上。


    “你還在猶豫什麽?”薄情寒聲問道。


    南修迴過神來,抽出佩劍向天君的胸口刺過去,而天君稍稍用力便掰斷了薄情的刀。


    天君緊握斷刃,毫不猶豫的揮向南修,而南修身子一側,僅僅隻是將他胳膊劃傷。


    “再不殺了他,死的隻能是你我。”薄情再次提醒道。


    南修眉頭緊皺,咬著牙召出龍牙戟橫跨一步,似閃電般與赤手空拳的天君快不及眼的過了幾招,這一刻的他多希望天君能示弱。


    天君擒住龍牙戟,想要降伏南修,這時,沉舟模樣的薄情立馬出手幫助南修脫身。


    若是讓天君活下來,自己必然小命不保,必須趁南修還沒有改變主意,速戰速決。


    見天君對自己出手狠辣,南修放棄最後一絲幻想,轉身對著天君就是一記連突刺,天君沒有躲過南修的攻擊,頓時血濺四壁。


    南修在薄情的助攻下,才將奄奄一息的天君畢生的修為和神力,盡數吸入體內。


    失去神力和修為的天君躺在地上微微顫動著身軀,恍惚間似乎看到逝去萬年的天後,麵帶微笑的向自己伸出手道:“晟華……”


    這一世,他傾盡所有隻為坐上天君之位,設計誅殺上任妖神,又辜負了唯一愛過他的雲瑤天後。


    聽信讒言,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又被另一個兒子強行收走他畢生的心血,迫使提前羽化,想來都是報應。


    天君眼角滑落一顆冰涼的淚,他氣若遊絲的向虛空中伸出手。


    剛碰到天後的手,天君就一點點的化作一片片白羽往空中飄蕩,然後消散殆盡。


    南修看著天君在眼前羽化,冰冷的臉上突然有些濕潤,他眉梢微挑,不以為然的拭去臉頰上的淚,扭頭看向薄情。


    隨後他走到寢宮外,居高臨下的注視著緩緩聚過來向他行禮的仙娥。


    南修神情木訥的大手一揮,眾多仙娥當場被他的神力震得七孔流血而死。


    現在的他,已然聚集了天君及花簇帝君的神力和修為,應該可以作為沉舟的對手了。


    看著死了一地的仙娥,南修神情依舊冷漠,他走到薄情身邊道:“現在,你要偽裝成沉舟的樣子,引起天兵的注意,然後再迴到這裏跟我匯合,我屆時會將妖神帶到此處還給你。”


    “明白了。”薄情意會的往寢宮外縱身飛去。


    南修看著薄情的背影,無意間噙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轉身迴到天君羽化的位置,撿起斷掉的刀刃,往自己的手臂上連紮三刀。


    隨後帶著傷向天庭的大殿瞬移而去,那裏時常有多為天神議事。


    薄情借著沉舟的模樣在天界到處露臉,雖是一閃而過卻也驚起滔天駭浪。


    當他覺得已經差不多了,正準備迴天君寢宮與南修匯合時,突然看到眾多天兵紛紛往某個方向狂奔。


    薄情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方向就是天君的寢宮。


    如果不是南修耍花樣,那就是天君提前羽化之事被發現了。


    於是他想到大家都往那邊去了,那天牢那邊是不是就會出現駐守不利的情況。


    想到這裏薄情便決定不與南修匯合,而是直奔天牢,打算先把鎖妖籠抬出天界再說。


    在薄情和南修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天牢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因為南修說錦年現時生死未卜,而將錦年擄走的罪魁禍首溪辭就在這裏。


    堇禾衝對麵鎖妖籠內的溪辭怨尤道:“我們錦年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心思如此惡毒?若不是因為你把我家錦年擄走,花簇帝君也不會追去,更不會遇上魔尊!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聽到堇禾這樣指責溪辭,秋野霎時心頭火起:“憑什麽是吾兒的錯?錯的是你們這些所謂的天神,不明是非,指皂為白!”


    若不是天君和南修將自己抓來這裏,溪辭也不會想要上天庭討公道,在秋野眼裏溪辭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保護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不僅沒有錯,反而還是自己拖累了她。


    “花簇帝君屠誅萬靈堂,強取豪奪時幻鏡,這樁樁件件都夠他死上萬次的了,如今為大義卒於魔尊之手也算體麵,不感恩戴德便罷,還敢胡攪蠻纏,真是缺了大德!”鳳陽擔心秋野吵不過,急忙起身振振有詞道。


    “妖族萬年來禍亂六界之事屢見不鮮,況且花簇帝君屠殺萬靈堂不過是你們的一麵之辭,天君都還沒有發話,說不定是有人冒充花簇帝君而為之,鳳陽上神,你貴為神族,居然為卑賤的妖族說話,你將天神的威嚴置於何地?”堇禾咄咄逼人道。


    見秋野一時間措不出辭來反駁,鳳陽雙手插腰立馬接話道:“冒充?你當我鳳陽是睜眼瞎嗎?人族有句話說得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人族都有這番覺悟,神卻止步於用高低貴賤來區分對錯的境界裏,真是愚昧可笑!”


    在鎖妖籠內運功療傷的溪辭聽到他們爭吵,眉頭不由得微蹙,額間浮起一層細細的汗珠。


    腰間的傷在一點點的愈合,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注視著在牢房內爭吵的一鳥一孤和一花,憂傷中帶著欣慰,還好他們都沒事。


    這時,薄情忽然閃現到困著溪辭的鎖妖籠前,還沒等溪辭反應過來,立馬施術變出六個分身抬起鎖妖籠就要走。


    秋野急忙大喊:“你要把吾兒帶去哪裏?”


    “發生什麽事了?”溪辭蹙眉問道。


    “南修可能要過河拆橋,我帶你離開這裏。”薄情麵色凝重的輕聲迴應道。


    “我說怎麽等了那麽久你都沒迴來,原來在這?”南修的聲音突然從上方傳來,他站在金瓦上輕聲道。


    薄情抬頭見到他,立馬放下鎖妖籠警惕:“你答應過我,我幫你殺了天君,你就放了我們。”


    “嗯,我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你還當真了?”南修輕笑道。


    聽到這段對話,秋野和鳳陽有些不解,原來薄情不是南修那邊的人,而是因為有交易,但薄情為何執意帶溪辭走,是為了時幻鏡還是有其它的原因?


    “辭兒,你跟他是什麽關係?”秋野忐忑不安的問道。


    被秋野這般問道,溪辭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見她猶豫著沒有立馬迴答,薄情忍不住她開口道:“她是我妹妹清歌的轉世。”


    聽到“清歌”二字,鳳陽頓時愣住了,他在封印沉舟記憶時,聽過無數次這個名字。


    他幫沉舟封印住與清歌有關的記憶後,過不了多久上任魔族就被肅清了。


    鳳陽曾為自己幫的這個忙後悔過,因為在他看來……彼此相愛的人若是可以長相廝守,複仇和權勢就顯得分外不值得。


    可造化弄人,當初被自己間接害死的清歌,如今成了自己的義女,想來都是天命,順帶給自己一個贖罪的機會罷。


    南修沒有即刻動手,是因為他想拖延時間,當眾神都聚集於此時,他布的局才算完成。


    此刻的薄情唯有殺出一條血路,才能得以逃出生天。


    他想過自己先逃出去,再迴來救溪辭,可他又擔心南修會因此惱羞成怒殺了溪辭,畢竟南修對時幻鏡興趣不大。


    自知道溪辭是清歌轉世後,薄情不敢再拿她的命去賭,因為他已經承受不住再次失去的痛苦。


    薄情雙手結印,身邊的風突然集中在法陣上,像是液體一般扭動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風穴,仿佛要將所有的一切吸入虛無的深淵。


    南修不為所動的站在金瓦上,嘴角噙著輕蔑的弧度,當他聽到周遭有滾滾翻湧的仙氣往這裏聚集時,他知道是時候表演了。


    他從金瓦上一躍而下,躲避風穴與薄情迂迴。


    百萬天兵已經將天牢層層包圍,布下兵陣跳上牢房頂,手持破魔箭對準薄情。


    這時的南修則表現出一副身受重傷,卻依舊浴血奮戰的樣子,拖著薄情不放。


    在天界任職的大大小小神仙都趕到了,紫微星君姍姍來遲,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南修的表演,而司命星君卻是一副火燒眉頭的樣子。


    幾位小神官將負傷的南修帶迴來,老神仙滿眼關懷的問道:“戰神,你傷得太重了,放著讓我們來吧!”


    “他與魔尊殺害了天君,如今還要劫走妖神,萬萬不能讓他離開這裏!”南修聲淚俱下的控訴道。


    他的這句話讓天牢內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原來南修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任何人。


    讓薄情冒充沉舟到處遊蕩隻為留下魔氣,並證明沉舟上過天界,殺了天君寢宮的仙娥就沒人能證明他南修在此之前去過那裏。


    在身上留下薄情那柄魔界長柄刀的傷,好證明自己作為目擊者,有與其打鬥過。


    溪辭此刻試圖衝破鎖妖籠助薄情一臂之力,當萬箭齊發之時,她在籠內卻隻能運用強大的妖神之力,勉強定住向薄情射去的破魔箭。


    幾位白胡子的神官見狀,立馬製止溪辭,將鎖妖籠加固。


    薄情不過一介魔族太子,根本不可能以一敵百,尤其是修為都在自己之上的神官。


    很快他就敗下陣來,口吐鮮血的跪在地上,任由萬箭刺入他的身體。


    “不,不,不要,不可以,不!”溪辭瞪大驚恐的淚眼,仿佛是清歌在嘶喊。


    頃刻間妖神之力滌蕩百裏,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氣浪,將被神力加固過的鎖妖籠震碎。


    血色的眸光將她襯得妖冶可怕,溪辭閃現到薄情麵前將破魔箭全部擋著。


    “辭兒……”秋野心頭一緊,急切的想要出去幫她,一旁的鳳陽眉頭緊鎖,心好似被懸在空中般。


    “不好,妖神出來了!”眾神大唿道。


    溪辭轉身扶住即將倒下的薄情,淚眼潸然,久久說不出話來。


    薄情氣若遊絲的衝她一笑:“其實……我知道你已經不是我的清歌了……你是姑逢山玄狐妖族的溪辭……我隻是不甘心……不甘心我的寶貝妹妹變成了……與我再無關係的狐狸……今生緣淺……願來世平安喜樂……”


    話音落下,他臉上洋溢著憂傷的笑容,身體卻去灰燼般一點點消逝。


    溪辭驚慌失措地去抓那些飄散的黑灰,仿佛這樣就能將他留住。


    她垂著頭,看著薄情消失殆盡的地方,溪辭顫抖的手捂著心髒。


    大顆大顆眼淚從眼眶中滾落,淚珠滴落在地上,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聲音顫抖的說道:“我要殺了你們!”


    隨後年老的神官們麵麵相覷後,道:“快快布陣將其鎮壓住!”


    溪辭起身使出全部妖神之力,扭動乾坤使得鬥轉星移,令眾神為之驚歎妖神的力量。


    “我究竟有何錯!”


    清歌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仇敵之子;秋野不過是愛上了在人間曆劫時的堇禾帝後誕下一半妖;鳳陽不過是心係知己願為其兩肋插刀;而她溪辭不過是在萬靈堂修煉的小小地仙。


    為何苦難死死糾纏,為何兩世都不願放過她。


    紫微星君看著她被眾神合力施法試圖鎮壓時,堅韌剛毅的神色,讓他產生了某種錯覺,仿佛看到了上任妖神花霧的影子。


    眾神在此,溪辭不可能以一敵百,最終還是被降伏鎮壓在降妖陣內,降妖鎖刺穿了她背上的骨頭,鮮血直流。


    秋野心疼得眼淚簌簌的往下掉,不斷自責,鳳陽也紅了眼眶,這孩子是他幫著帶大的,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著實心痛。


    南修雖一副虛弱的樣子,但眼眸裏的笑意已經滿得快溢出。


    接下來就是將妖神溪辭被擒的消息傳出去,並即刻繼天君之位,發動之戰,與沉舟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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