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溪辭在冰冷的黑暗中醒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屍臭。


    溪辭側頭隱約能感覺到身邊躺著一具屍體,她身體微微顫抖,無奈她手腳被廢,無法動彈。


    恐懼和絕望頃刻間將她緊緊包裹,比嚴冬更冷的是溪辭眼角滑落的淚水。


    突然聽到外頭有細微的動靜,溪辭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想要聽個真切。


    石棺蓋被揭開,微弱的光頓時讓她產生了溫暖的幻覺。


    薄情陰森的笑容,也隨之出現在溪辭的視線內。


    她側頭看到,身邊躺著的是喉部傷口輕微腐敗的曲閱。


    單看他的死狀都能想象到,他臨死前受了怎樣的折磨。


    “想念我了嗎?”薄情嘴角噙著一抹壞笑。


    溪辭眸光暗淡,羽睫微垂,滿臉都在詮釋著“生無可戀”這四個字。


    薄情伸手揪住溪辭的衣襟,把她揪著坐起來:“你看我對你多好,連離開都不忘帶上你。”


    說著將溪辭扛在肩上,抬腳準備往陵墓出口走去。


    然而這時,出口處進來三個人,將薄情的去路硬生生的給攔住了。


    “薄情大人?!”


    曲寧在這裏見到薄情,滿臉寫著錯愕,尤其是看到他肩上還扛著個人。


    她身後的兩人是沉舟與赤那,曲寧被擒,宋將軍將她當作戰俘,帶到沉舟麵前獻給他。


    沉舟第一時間向她問詢赤那和溪辭的下落,得到答複後,他便將還在宮中刑房的赤那解救,隨後馬不停蹄的趕到曲閱的陵墓。


    “把她交給我。”沉舟麵不改色的寒聲道。


    薄情往後退了兩步,輕笑:“來搶啊!”


    他說著將溪辭從肩上拉下來,無法站立的溪辭被薄情重重摔在了地上。


    薄情緊拽她一隻手,然後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刀尖對著溪辭頭頂,隻要他用力往下刺,溪辭必死無疑。


    時隔多日,溪辭終於再見到沉舟,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洶湧而至,眼睛酸澀的直接一眨就掉下一顆淚珠,於無聲處驚雷。


    這顆淚,仿佛灼熱的岩漿,滴落在沉舟的心頭上,燙出一個缺口。


    然而,他眸光依舊如一汪寂寂深潭,繚繞著世間煙火,卻皆不能入心。


    赤那看到脆弱的溪辭被如此對待,他憤怒的瞪著薄情道:“你有本事衝我來,放了她!”


    一旁的曲寧沒想到口口聲聲說與溪辭是摯友的薄情,會這般對待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那麽多日對他的愛慕與信任,在這一刻支離破碎。


    “我沒本事,你來搶啊。”薄情挑釁道。


    沉舟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把她交給我,她若有差池,你也出不去。”


    “那我就不出去了,有她和時幻鏡陪葬,足矣。”薄情不受沉舟的威脅,眸光陰鷙道。


    沉舟看著溪辭蒼白的臉,沉聲道:“你會後悔的。”


    薄情淒涼大笑:“讓我後悔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樁,隻是很遺憾,沒能將你殺了給清歌報仇,畢竟她……那麽的愛你,應該讓你下去陪她,順便給我父君賠罪!”


    那個名字一出,溪辭抬眸定定的凝視著沉舟,寸寸柔腸,盈盈粉淚?,堅韌中帶著溢於言表的委屈。


    沉舟沒有看她,然而眸中卻劃過一絲痛楚。


    這一刻溪辭就明白了,隻要清歌的名字不被忘記,清歌就活在沉舟心裏。


    冰冷的不是風雪,而是寒冬,辜負她一片真心的不是沉舟,而是她的一廂情願。


    “我自會向清歌請罪。”沉舟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頓了頓抬眸,再不複柔和,聲音冷冽道:“但你,走不出這裏。”


    然而,淩然的殺氣也在薄情的身邊縈繞不散,聲音似鬼魅的說道:“正好,我也想將你永遠的留於此地!”


    薄情不管不顧的召來自己的長柄刀,他用意念控製長柄刀飛向沉舟及赤那。


    沉舟驟然揮袖抵禦薄情的長柄刀,另一隻手在半空中畫了半圈祭出萬劍,刀劍相撞見火花。


    一旁的曲寧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僅憑本能愣怔後退。


    在凡人麵前動用法力,陵墓之外頓時烏雲密布,天雷滾滾。


    薄情甩開溪辭驀然飛出,彈指間破萬劍,抬手將長柄刀召迴,雙腳猛一跺腳掠起後,毫不留情向沉舟砍去。


    他麵露譏笑以為可以得逞,眨眼間沉舟出現在他身後抽出長劍扼住他的脖頸。


    千鈞一發之際,薄情長柄刀擲向退到了出口的曲寧,試圖轉移沉舟的注意力。


    曲寧睜大眼睛震驚的看著向自己飛來的長柄刀,說時遲那時快,赤那飛身擋在了曲寧麵前。


    長柄刀直直刺穿赤那的身體,赤那死死抓住刀柄,否則差一點就傷到了身後的曲寧。


    曲寧看著貫穿赤那身體,滴著黑血液的刀尖,一陣天旋地轉的暈倒,赤那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跪在地上,頭不自覺的埋了下去。


    沉舟看到赤那受傷,僅遲疑了一刹就被薄情掙脫。


    薄情動念將長柄刀收迴,受到召喚的長柄刀從赤那身體拔出,瞬間血濺四壁,惹得沉舟殺心大起。


    劍氣振起沉舟幾縷發絲,周身的氣息將薄情與他之間的屏障撕開。


    “嗡!”


    沉舟提劍的手稍稍用力,五尺長的利劍瞬間纏繞著黑氣,他挽劍花,捏劍訣,鋒芒畢露向薄情而去。


    薄情眼神冰冷而幽暗,嘴角勾起狡黠一笑,將地上的溪辭拽起擋在身前。


    沉舟見狀心頭一怔,想要收劍,而薄情似故意般硬把溪辭往劍鋒上推。


    於是沉舟五尺長的利劍,直直刺入溪辭腰間兩寸。


    貼近溪辭的沉舟,清楚的從她眼中看到一絲痛楚劃過,大顆大顆眼淚似斷線珠,從眼眶中滾落。


    “溪辭……”沉舟眼神怔愣的輕喚道,頃刻間心如刀絞。


    溪辭眉頭微蹙,落淚落得梨花帶雨,眉目流轉,淚眼盈盈,嘴唇微微顫抖,似乎在說:我終於再見到你了。


    溪辭眉眼帶笑,將泣欲泣,她的身子軟即將軟軟倒下,沉舟本能的鬆開手中劍想要接住她。


    可溪辭還未倒地,沉舟也還未接住她,薄情的長柄刀便砍了過來,沉舟本能的身子一側,還是被刀尖劃傷,血濺在了薄情臉上,而溪辭倒在了地上。


    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眼角滑落一行淚,身子越來越冷,雙目不甘心的睜著,隻見左掌心有什麽逃了出來,如璀璨星光,在掌心縈繞,然後一點點擴大。


    薄情殺紅了眼,陰鷙笑意浮現在他的臉上,他提刀逼近沉舟,欲將刀鋒灌入他的胸膛。


    沉舟徒手捏住鋒刃,另一隻手握住了薄情的脖頸。


    這時,赤那發出一聲悲愴的驚唿:“溪辭!”


    溪辭手掌跑出如流螢般的星星點點,將她全身包裹,隨後從腳部開始一點點化作一道渙散的流光。


    隨後流光飛舞著,一點點飄出陵墓,緩緩升到半空,卻又凝聚在了一起,瑞氣聚集,仙氣繚繞間閃耀著華光。


    “這是……”赤那悲痛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薄情趁機將刀刃從沉舟手中抽迴,掙脫而出。


    外頭冰天雪地蒼茫一片,卻突然天降祥瑞霞光,似嚴冬的一道暖陽,滌蕩百裏。


    流光褪去,虛空中落下一名羅衣璀粲衣袂飄搖,容華若桃李的神女。


    “溪……溪辭?”赤那神色間頗有些遲疑。


    神女聞聲睹向他,眸光中蘊著似曾相識的清冷,這張臉和身體分明是溪辭,但神態卻似另外一人。


    薄情看著眼前的一幕,也愣住了,不可置信的將她反複打量。


    “清歌……”沉舟愣怔的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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