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寧微微蹙眉,反複打量著四輪車上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神色間透著詫異。


    “見到長公主還不跪下!”曲寧的貼身婢女,厲聲對溪辭嗬斥道。


    溪辭怔怔地看著她們,沉滯了片刻,低下頭看自己的手和腳,緊緊抿著嘴。


    秋水迴頭瞥了一眼溪辭,小心翼翼的說道:“啟稟長公主,這位姑娘手腳有傷,怕是跪不了。”


    曲寧的婢女神色間頗有些不依不饒,剛想發作,被曲寧攔了下來:“無妨。”


    曲寧給自己的貼身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垂頭後退了半步。


    聽聞王兄召見了滋事之人,並安排了與滋事者同行的女子入住宮內的秋月居,曲寧猜測這名女子定不簡單,故前來探看。


    曲寧拂了拂衣袂,款款走到溪辭麵前,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她,目光定在溪辭的蒼白的臉上,周圍頓時靜得僅有微風吹落枯葉的沙沙聲。


    良久後,曲寧粲然一笑:“你長得……確實與畫中人最為相符。”


    溪辭微微仰頭,一臉狐疑的望著她,大家都在說畫,可那究竟是什麽畫?


    “你……連話都說不了嗎?”曲寧遲疑的輕聲問道。


    溪辭依舊抿著嘴,微微搖頭,眼眸泛起一層霧氣。


    曲寧頓了頓,想來王兄應該知道此女的來曆,於是她沒有多加逗留便往外邊走去。


    曲寧的婢女見狀。連忙跟上去,低聲問道:“公主,接下來去哪?”


    “去找我王兄。”曲寧沒有正眼看她,而是思索著什麽。


    偌大的王宮裏,從偏殿找到禦書房,曲寧終於找到了曲閱。


    曲閱聽見動靜從書中抬起頭,莞爾:“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


    “王兄,人家不是來看書噠!”曲寧擅長琴棋,不擅書畫,幾乎不進書房。


    曲寧對著婢女擺擺手,示意她下去,隨後上前摟住曲閱的胳膊:“王兄~秋月居那女子是什麽來頭呀?”


    曲閱聞言,將書一合,歎了一口氣:“原是郳國太師府的婢女,現在是什麽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是誘餌,還是被害者,都需要些時日才能確定。


    “王兄,既然存疑,為何同行之人又封了太保之位?”給身份不明之人封官位讓曲寧有些疑惑。


    曲閱將手中的書往案上輕輕一放:“不過是個虛職罷了,並且把最可疑的人留在身邊,才能令人心安。”


    “此話怎講?”曲寧搔了搔頭,不明所以。


    “真正令人不安的是未知,現如今大家都知曉他來自郳國,投奔之事本就諸多存疑,又得了正一品的官職,自然會倍受矚目。”曲閱將他暴露在眾目之下,為的就是將他徹底推到風口浪尖。


    曲寧神色頗有些鬱結,思索了片刻,旋即粲然一笑:“王兄我懂了,將他推到最明之處,危險既生機。”


    “對了一半。”曲閱寵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曲寧撅著嘴:“還有什麽地方不對?”


    曲閱笑而不答,有些事不是曲寧應該知道的。


    曲寧見他笑而不語的重新拿起了案上的書,知曉了他的意思,頓時有些不悅:“那秋月居的可疑女子,王兄打算什麽處置?”


    提到溪辭,曲閱頓了頓,靜默片刻道:“目前還不能判斷她的真實身份,少接觸為好,就先看看她是否有異常之處。”


    “她不能說又不能動的,能做什麽?”曲寧想起溪辭坐在四輪車上的淒慘狀,有些不屑。


    曲閱笑著摸了摸曲寧的頭:“她能做什麽隻有她自己知道,總而言之少接觸。”


    “知道了王兄。”曲寧撅著嘴,訕訕地迴應道。


    “下去吧。”曲閱和顏悅色地下了逐客令,實在是沒太多時間與其閑聊。


    難得想與王兄獨處久一些,被驅趕委實不悅,但作為長公主,還是得識大局,曲寧拉長著臉默默退下了。


    曲寧退下後,曲閱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溪辭,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郳國太師府。


    傍晚時分,夕陽如血,染紅了整片天。


    沉舟的輦車停在門口,他下車後才一隻腳邁過門檻,便看到早早等候的赤那。


    見赤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沉舟示意他有事進書房再說。


    兩人隨後一前一後的進了書房,赤那剛把門關上便迫不及待的報道:“太師,有曲國暗探來報!”


    “何事?”沉舟負手而立,神情淡漠。


    “近日有人聲稱是宮內人,因故投奔曲國,還帶著個姑娘。”赤那的口吻有些猶豫,神色略顯複雜。


    沉舟神色頗有些鬱結:“所以呢?”


    赤那察看到沉舟眸中的異色,深吸一口氣道:“據說那姑娘與《紫藤仙女》上的人兒幾乎一樣,屬下懷疑……”


    他看到沉舟的臉色逐漸鐵青,便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最近並未聽聞宮中有人被貶,或是哪位當差之人離宮未歸,想來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有人假借郳國之名撒謊。


    溪辭離奇消失於郳國境內,而後有人帶著與畫中人最為相似的女子一同投奔曲國,雖未眼見為實,但也一定不是巧合。


    沉舟思索了片刻,沉聲道:“讓暗探再探探虛實,若果真如此,那我必向陛下請命,訪問曲國,會會那人。”


    “太師,那人會不會是薄情?”赤那唯一能想到的人就隻有他,王宮戒備森嚴,一般人是不太可能知道畫的內容,若不是人……就難說了。


    “不無可能,若真是他,那該來的總會來,隻不過是衝我來而已。”沉舟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他,畢竟一般人是不太容易能把溪辭擄走的,她的拳腳功夫放在凡人裏也算出彩。


    “他這麽做目的是什麽?”赤那不禁摸著下巴開始揣摩了起來。


    “從溪辭手中得不到時幻鏡,便利用她的自身價值換取阻礙我的機會。”他有多想幹掉自己,沉舟心知肚明。


    赤那聞言,神色變了變,眸光閃過一絲魔氣,抱拳道:“殿下,請下令讓屬下帶領魔界大軍去殲滅所有上代魔族餘黨,以絕後患!”


    “赤那,你應該知道,如此大張旗鼓不是我的風格。”知道赤那按耐不住想大幹一場,但沉舟習慣低調行事。


    “殿下……”


    赤那還想說著什麽說服沉舟,而沉舟並沒有想聽下去的意思:“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你先下去吧。”


    被沉舟下了逐客令,赤那有些悻悻地抿了抿嘴,猶豫了片刻才離開,出去後還將門反手關上。


    沉舟獨自一人待在書房內,負在身後的手不知何時捏成了拳,內心暗暗的歎道:你終究還是會成為我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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