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著的小男孩,麵露羞愧之色,幽幽地垂下了頭。


    “有什麽問題嗎?”清秀的小男孩,目光冷冷凝視溪辭衝他們豎起的中指。


    “沒問題,沒問題……”溪辭擺手幹笑,旋即看了眼自己的中指,忙用另外一隻手將其摁住道。


    但見他那張稚氣滿滿的臉,硬是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子,溪辭忍不住低頭悶笑,聲音越來越小:“就是好奇……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聲雖小,但被聽得清清楚楚,沉舟眉梢微挑,寒聲道:“怎麽,想學?”


    小人兒模樣的赤那忙給溪辭使眼色,暗示她,沉舟殿下正在生氣呢。


    溪辭意會的收斂笑意,連忙搖頭,隨即眉頭微蹙佯裝出一副擔憂的樣子,中指又不知不覺的豎了起來:“你們這是發生什麽事了?是因為長生木嗎?若是義父知道你們為了他做出如此大的犧牲,怕是會耿耿於懷的!”


    她說得幾乎聲淚俱下,赤那張了張嘴,剛想解釋讓她心安,被沉舟瞪得一個字都說不出,硬生生把嘴閉上了。


    沉舟再度冷冷凝視溪辭黑漆漆的中指:“與你無關,我們自會解決。”


    他迴絕得如此徹底,溪辭也不好多問,但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到自己又豎起的中指,略顯尷尬的幹笑,把手藏在身後。


    眼尖的溪辭,認出了赤那手中的那截樹枝:“這是……長生樹的枝嗎?”


    赤那小心翼翼地看向沉舟,沉舟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隨後赤那攬了攬肥碩的衣服,揮舞手中的樹枝:“出了點意外,隻帶迴了一根樹枝,我們自己種長生樹吧!”


    溪辭接過赤那遞過來的樹枝,看到他們這副樣子便知道與花界有關,感激之情染上她的雙眸:“謝謝……”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沉舟,卻被他冰冷的眸子勸退。


    溪辭立馬轉過頭去,把樹枝收好,果然赤那略顯潦草的相貌越看越順眼了。


    沉舟麵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迴想起方才在花界發生的事,心頭一陣不痛快。


    他轉身抬腿想要離開時,忘了此刻的自己變成了七八歲的孩童,一腳踩在自己的衣擺上,直接麵朝下的跌倒在地。


    “啊,沉舟殿下!”


    “殿下!”


    聽到動靜,溪辭搶在赤那之前,一個行雲流水的轉身,把雙手握著沉舟的胳肢窩,將他從地上托起,而身後赤那過於心急,也被自己的衣服絆倒在地。


    把沉舟扶穩,溪辭又轉身去把赤那從地上拎起來。


    沉舟能感覺到有什麽熱乎乎的東西,從鼻子裏流了出來,狼狽得讓他有些胸悶。


    見狀,他決定現出真身飛迴房間去,正準備變身,突然一陣頭痛欲裂,使得沉舟扶額跪倒。


    “殿下,你怎麽了?”溪辭一臉擔憂湊近,伸出手想要將他扶起。


    沉舟額頭冒出了細細的冷汗,抬眸望著溪辭放大的麵龐,通過她的瞳孔看到了另外一個女人,陌生而熟悉。


    這是他陷入昏迷前,看到最後一個景象。


    “殿下!”赤那十分焦急的來到來到他身邊,拖著礙手礙腳的衣服。


    看到沉舟突然暈倒,溪辭有些不知所措的迴頭看向赤那:“呃……殿下是被自己氣暈過去了嗎?”


    “殿下江海不逆小流,怎麽可能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


    雖然今日所遇之事,確實會觸動到沉舟殿下,但赤那不相信他會因為這種事,在情緒上大動幹戈。


    溪辭迴想起這幾日的相處,旋即點點頭:“也是。”


    迴想起他離開前看自己的眼神,可能並不是怪罪自己,而是對赤那遲遲未歸而產生了擔憂。


    就在溪辭為自己的小肚雞腸而感到羞愧時,赤那已經著手準備想要親自背沉舟迴房了。


    可此刻的他,也不過是一介黃口小兒,自己馱著一身盔甲衣袍,走起路來踉踉蹌蹌


    溪辭對他的忠心實在是佩服,但看到他心有餘而力不足百般折騰時,忍不住開口道:“請問……我能幫你,把沉舟殿下抱迴房嗎?”


    赤那低頭打量了自己孩童身軀,無奈抱拳:“有勞了。”


    溪辭在赤那迫切的注視著,小心翼翼的將沉舟抱起:“請帶路吧!”


    赤那走在最前頭,幾乎每走不到五步便栽一個跟頭,終於鼻青臉腫的把溪辭領到了沉舟的房中。


    這間房在闕樓的最頂端,仿佛伸手就能觸碰那輪猩紅之月,六扇窗全開,穿堂風揚起入室人衣袂。


    溪辭將他穩穩地放在床榻上,隻覺他越發的像個火爐:“他是不是生病了?”


    說罷,她轉身去打了一盆水,浸濕一塊帕子,細細的幫他止住鼻血。


    赤那在榻邊,艱難的伸手摸了摸沉舟的額頭,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怎麽了?”溪辭不解地望著瞬間老氣橫秋的赤那。


    赤那摸了摸下巴,旋即若有所思的說道:“這種程度的封印不打緊,不出十日,殿下定能衝破!”


    溪辭蹙眉不解:“若是因為封印所致,那你怎麽沒事?”


    赤那無奈攤手:“因為我是魔鬼,沒有那麽高深的修為和法力,所以這副軀體即使縮成嬰孩依舊扛得住!”


    溪辭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變相的讓赤那承認自己的修為與法力,與沉舟有天壤之別。


    “對了,你們在花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啊?你若不說,我會過意不去的。”溪辭依舊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俯下身,雙手搭在赤那的肩膀上,發自肺腑的說道。


    赤那望了眼還在昏迷中的沉舟,無奈地歎了口氣,恐怕在衝破封印前,都需要溪辭幫忙照拂殿下了,那些無關緊要的過程讓她知道也無妨。


    於是赤那輕輕地扯了扯溪辭的衣袖,將她拉到房門外。


    他左顧右盼,確認沒有旁人了,示意溪辭蹲下,小聲道:“本來一切順利,就在我準備迴來之時,遇到了花界帝姬,她與我拉扯良久又碰見了來訪的天君,花界帝後又把帝君給召過來了,於是我就被當成質子困在花界……”


    “然後殿下覺察到你遲遲未歸,便去花界尋你,然後為了你大打出手?”溪辭已經猜到會發生什麽事了。


    赤那風暴點頭,溪辭說得紋絲不差,基本上過程就是如此。


    “但是殿下能從天君、帝君和帝後的手中把你搶迴來,也太厲害了!”溪辭一臉崇拜的稱讚道。


    赤那欲言又止的笑了笑,當時的場景其實並不如溪辭想的那麽美好。


    “誒,但是你們又怎麽會中這種封印?通常隻有收伏靈獸時才會用,那麽陰損,誰幹的?”溪辭有些義憤填膺的問道。


    “天君。”沉舟清冷的聲音從溪辭的頭頂上傳來。


    她還未反應過來,赤那已經單膝跪下:“殿下!”


    赤那這一跪,把溪辭嚇了一跳,她緩緩迴過頭,看著他稚嫩的小臉蛋,不由得溫柔的問道:“你醒了?”


    見沉舟的額頭依舊冒著細細的冷汗珠,她忍不住伸出手,覆上了沉舟的額頭,讓原本麵無表情的他微微一怔。


    “還是有些燙呢。”溪辭輕聲自語道,知道這不是病沒法治,隻能等他們自個衝破封印,她略顯無奈的聳了聳肩。


    沉舟一把抓住溪辭覆在自己額頭上的那隻手:“我沒事。”


    “哦。”溪辭把手收迴,撇了撇嘴。


    暈眩感再度讓他把眼前的溪辭,看成了另外一個人,唿吸略微加重。


    溪辭見他站著有些搖搖欲墜,出於本能伸手扶了他一把,旋即將他抱起往房內走去。


    “我沒事,放我下來。”他羽睫微顫,稍稍掙紮了一下,冷靜的說道。


    溪辭將他放在榻上,語重心長道:“別逞強了,現在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若有事我和義父也出不了鬼域陰間,你還是好好的休息,養精蓄銳衝破封印吧。”


    沉舟坐在床榻上,麵色淡淡地望著她,靜默片刻,撚了撚被子,微微垂眸:“好,我要休息,你可以走了。”


    本以為他還要逞能的強嘴幾句,沒想到那麽輕易的就接受了休息的提議。


    “嗯……那你有事再叫我吧。”


    溪辭話音剛落,沉舟就把自己藏進了被子裏。


    她撇了撇嘴,與赤那退出房間,並將門輕輕帶上。


    “他怎麽那麽別扭?”溪辭小聲對麵色凝重的赤那嘀咕道。


    赤那在心裏迴答:“因為見到了不想見的人,憶起了想忘記的事。”


    然而,他的嘴上卻搪塞道:“男女授受不親,你總貼那麽近,似有不妥。”


    “嘿,我是好心,說得我好像故意占他便宜似的?”溪辭忿忿道。


    赤那搓了搓鼻子,訕訕道:“我跟你去把長生樹種起來吧。”


    “你不養精蓄銳試著破解封印嗎?”溪辭俯視努力邁著小碎步跟上自己的赤那。


    赤那聞言,羞愧的攤攤手:“我作為半魔半鬼是沒有什麽法力的,擅長當肉盾,所以隻能等殿下衝破封印,再幫我解。”


    迴想當初還是武神的他,威風八麵是沉舟最得力的戰將,如今卻拖了後腿,害得兩人遭受封印之災,委實羞愧難當。


    “原來如此,那你還不如我呢。”溪辭得意洋洋的調侃道。


    初見時有短暫的切磋過,所以赤那並不完全認同她說的:“論我法術或許不如你,但拳腳功夫絕對在你之上。”


    “是嗎?我不信。”溪辭嘴角噙著揶揄的笑。


    赤那不服氣道:“那我們比試比試!”


    溪辭看著個頭才剛到自己大腿的赤那,搖搖頭:“算了吧,欺負小孩會遭報應的,我們還是去種樹吧。”


    “真不比比?”赤那不死心的問道。


    溪辭瞥了他一眼,提起裙擺就跑,故意逗他道:“來追我啊,跑贏我就跟你比!”


    赤那見狀抬腿就追上去,卻被自己的小短腿絆倒,圓潤的滾到了溪辭前頭,停不下來。


    “哇,這也太拚了吧?!”溪辭看著不僅滾遠,而且還順著樓梯滾下樓的赤那,抬手橫在眉間,驚歎道。


    她迴頭睹了一眼沉舟的房間,頓了頓便單手翻過圍欄,從闕樓上縱身一躍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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