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從樹木花叢中傳來聲聲聒噪的蟬鳴聲,紅漆菱形木格窗支棱著,上麵有些斑駁的劃痕,證明著這所小院的主人是如何處境。


    連翹一路幾乎是小跑著迴來的,她顧不得一身粘膩的汗水,迴來後把藥交給桑月,便拿著信去找蘇雲嬌了。


    幾乎是連翹一進了屋子,蘇雲嬌便坐了起來,她抓著被子激動的問道:“是不是姨娘迴來了?是不是?”


    連翹眼裏含淚,忙道:“是,正是,老天保佑,姨娘除了虛弱疲累些無甚大礙。”


    蘇雲嬌聞言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也是她這些天來露出的第一個微笑,接著她掀開被子說道:“我要去看看姨娘。”


    連翹被唬了一跳,天爺啊!要是被小姐看到姨娘臉上和手上的傷,那還得了!


    “小姐慢著,您現在還病著,不能去啊!”連翹在那個“病”字上加重了口音。


    蘇雲嬌手一頓收了迴來,垂頭喪氣的說道:“那好吧。”說完就怏怏的躺了迴去


    連翹頓時鬆了一口氣。


    誰知蘇雲嬌突然說道:“連翹姐姐,你沒有什麽瞞著我吧?”


    連翹的心一跳,鎮定的說道:“奴婢怎會。”


    說來也怪,小姐經過這段時間的變故,小小的人兒竟變得越來越不好應付,有時候自己想說個謊讓小姐安心,都得仔細斟酌半天,否則輕易就能被看出來,想想之前裝病那出,怎麽想也想不到一個七歲的孩子有這等急智。


    想來是她家小姐要早慧一些也說不定。


    為了轉移蘇雲嬌的注意力,連翹急忙拿出李大夫留下的信,又將之前童子告知她的話原原本本的給蘇雲嬌說了一通。


    “李大夫走了?”蘇雲嬌詫異道。


    “千真萬確。小姐,咱們現在該怎麽辦?”連翹忐忑的問道。


    “不急,我先看看信。”蘇雲嬌的心有些沉。


    連翹為自己的定力還不如一個小孩子而感到羞愧。


    看完信的蘇雲嬌露出一個笑容,幾不可聞的鬆了口氣。


    “原來如此,連翹姐姐,咱們幾乎是這兩天就可以出府了。”蘇雲嬌微笑著說道。


    “真的嗎?”連翹驚喜的反問。


    “嗯,你去將那些可以變賣的珠寶首飾都變賣了,千萬莫留下太貴重的東西,變賣後的錢財盡量換成碎銀子或者麵額小的銀票以備不時之需,再換些銅錢。”蘇雲嬌切切叮囑。


    連翹忙道:“奴婢立刻就去辦。”


    “把這個拿去,換了錢後按照上麵的藥方抓藥,記住,用完後就把它立即燒掉。”蘇雲嬌將信封遞過去,一臉凝重。


    連翹疑惑的接過來,難道這信裏寫的竟是藥方子?


    “還有,姨娘醒了後要立刻告訴我。”蘇雲嬌補充了一句。


    連翹扯了扯嘴角,點點頭,將信封折了塞在荷包裏快步出了屋,心想:再待下去,她怕是要露餡兒了。


    走之前連翹到溫姨娘屋裏瞅了一眼,見桑月一直守在床前,不由暗暗點頭。


    桑月把從廚房要來的清粥放在桌子上,然後打了盆熱水,仔仔細細的給溫姨娘擦了身,再將連翹帶迴來的藥粉細細給敷上,做完這些後便靠著床打起了瞌睡。


    雅韻軒


    “你說什麽?我那大嫂竟把人給放迴去了?”張氏不可置信的看著蕊兒。


    蕊兒瑟縮一下,埋著頭磕巴著說道:“是,是的,幾乎是您前腳走沒多一會兒,溫姨娘便被兩個婆子拖著迴了怡香館,奴婢沒有您的指示不敢下手。”


    張氏陰沉著臉,揮揮手讓她下去。


    蕊兒如釋重負,忙行了禮退下。


    她明白,江素心都把溫氏給送迴去了,那麽送走蘇雲嬌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否則那個惡婆娘還不把溫氏留下來沒日沒夜的可勁兒折騰。


    “斐紅,咱們是不是使錯了勁兒,那江素心怎麽沒按照計劃的來?”張氏皺著眉頗為不解。


    “奴婢也覺著奇了,按說大夫人那個愛麵兒又易怒的性子,不是該請了大夫給三小姐開藥,好做了樣子來堵人的嘴嗎?”斐紅也十分詫異。


    這主仆二人明裏暗裏也曾給江素心使過絆子,張氏與江素心相處好些年,更是早把她的性格給摸得透透的,壓根兒沒想到這次會失手。


    一時間,這屋裏的氣氛頗有些沉悶。


    “罷了,你去將芸豆叫過來吧。”張氏無奈道。


    “夫人,咱們大可不必將這次的事兒報給那位知道,反正咱們本也沒打算立即動手,離太子妃成婚之日尚早,留給咱們的時間尚算充足。”斐紅低聲建議。


    “我何嚐不知,隻是那邊兒催的緊,況且她又捏著六哥的前程,但凡我辦事稍有不利或試圖加以隱瞞,等待我的隻會是或輕或重的懲罰。”張氏的神情中帶著悔恨和怨憤,更多的卻是不得不妥協的無奈。


    斐紅啞然。


    “對了,六哥那兒得手沒有?”張氏轉過神問道。


    “奴婢正要說呢,剛有人遞了張紙條兒給奴婢,還沒來得及看。”斐紅從衣袖裏拿出紙卷兒道。


    “拿來我瞧瞧。”張氏漫不經心的展開紙條兒往上麵一瞅,陡然間雙眼瞪的溜圓。


    “該死的!倒是跑得快啊!”張氏憋屈的聲音響起。


    斐紅訝然,聽這意思,那個李大夫竟跑了?


    “罷了,一個小小的大夫不值一提,看來這段時間是不宜動手了。”張氏將怒火按下道。


    斐紅深以為然。


    午後,陸院判來了承恩公府,當即整個鬆鶴院都沸騰了,連太夫人都沒想到當真能請到陸院判,還以為來的會是個尋常太醫。


    “來人,給陸院判沏茶。”太夫人聲音裏略帶喜意,揚聲道。


    “太夫人大安,不必如此多禮,老朽問一句這病人在哪裏,早日看完病老朽也好早日迴宮向太子殿下稟報。”陸院判笑嗬嗬的,哪有傳聞中不可接近的樣子。


    “太子殿下?”太夫人略帶驚訝道。


    “正是正是,我在東宮診脈,碰巧我那小童拿來了太夫人的帖子請太醫,太子看見了便多問了一句,多囑咐了一句,這不,我得趕緊看完令千金的病迴去稟報啊。”陸院判解釋了前因後果,又將太夫人好一通奉承。


    竟然是太子囑咐的啊,那就說明太子對這門婚事很滿意咯。


    太夫人端起茶盞,掩飾了略微翹起的嘴角,道:“桂枝啊,帶人去把三丫頭挪過來,好讓陸院判方便看診。”


    “不必麻煩,不必麻煩,老朽親自走一趟就是了,等太子妃入主東宮,老朽一定親去賀禮。”陸院判起身笑著拱手。


    “是。”桂枝見此便在前麵引路,帶著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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