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寬到了家裏,夜色逐漸濃了起來,巷子裏也亮起了煤油燈來。過幾天就是立冬了,南方的立冬並沒有到真正的冬天,比起北方的深秋都還不到,陶寬沒有了兒時的皮厚,沒有了去溪水裏洗澡的勇氣,隻能是在自己家裏的院子裏,打些井水來洗洗刷刷,等這些結束的時候聽到了陶寬媽叫他吃飯,這才走進廳堂。廳堂裏的煤油燈有些亮,似乎也溫暖了許多。陶寬爺爺坐著,看著陶寬進去,臉上的笑容有些親近,從那次陶寬撿到魚後,陶寬爺爺對於陶家的老二改變了很多,由原來的隻對陶磊一個人好,慢慢變得親近了些。陶寬更記得自己在挖界址的水溝的時候,陶寬偶爾得抬起頭來,看到了陶寬爺爺最為親切的笑容,這笑容也定格在陶寬的腦海裏,今天的笑容隻不過是那次笑容的重現。陶寬爺爺有意招唿陶寬吃飯,也對著陶寬媽說:坐著一起吃。沒有了陶磊,陶家三個人吃飯的氣氛似乎要融洽些,陶磊吃飯太過於得沉悶,即使是家裏有高興的事,陶磊也未必能露出太多的笑容。陶寬去廚房裏拿碗筷,把三個人的碗筷都拿了出來,放下了二個碗在桌上,就去盛飯。陶寬盛好的飯端給了陶寬爺爺,而後再去盛。陶寬媽對著陶寬說:你盛你自己的飯,我的飯會自己盛的。有了陶寬媽的話,陶寬也就隻是把自己的飯盛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來,對著陶寬爺爺說:我下午也去了官嶺排,把那條最要緊的山路上的柴給砍了,等方便了我就去官嶺排砍柴,順便把要走的路給清理好來。陶寬爺爺聽著陶寬的話,心裏還是高興的,但嘴裏還是說:別太累了,盡量不要到那麽遠去砍柴,尤其是下午的時候,官嶺排太過於得陰沉,不適合孩子去砍柴,你現在砍開了路,到了明年的上春,依舊會變得很茂盛,隻有等到快摘茶子才去砍柴才是有用的。陶寬聽著也嗯了一句。這個時候的陶寬爺爺,也不再得要求孩子們食不語了,他更喜歡陶寬說話,也許是年齡大了吧,想家裏熱鬧點。此時的陶寬媽也坐到了桌子上吃飯,對著陶寬說:我們家裏今年到底摘了多少茶子,明年也許就會多點。陶寬媽的話,卻引來了陶寬爺爺的話,明年也就差不多吧,無非就是陶寬多摘點茶子,就陶磊那樣,就是不去幫著陶寬挑茶子也就算是好得很了,想多摘茶子也隻是你自己的想法罷了,最多隻是陶寬不去挖水溝而專門摘茶子。有了話題,吃飯也就沒有那樣的慢了。陶家吃飯四個人的機會不是很多,三個人吃飯還是常見的,邊說邊吃還是很開心,而最讓陶寬爺爺和陶寬媽開心的事是陶寬能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盡力得幫助他們。陶磊卻不能,身體羸弱的陶磊能保住自己,不要他們去幫就好,且不說是人性的現實吧,農村裏的人看重的還是一把力氣,沒有了一把力氣確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陶寬說完也就顧著自己吃飯,沒有覺得自己對於這個家庭的重要性。整個銀井灣到了摘茶子的結束,也就意味著把生產隊裏的田地分到各家各戶去的開始。陶家更是如此,雖然官嶺排的茶子最終還是靠著別人的幫助把所有的茶子摘完了,那也隻是陶家個人欠了別人家裏的情,陶家所在的生產隊也算基本上完成大隊支書交給生產隊長的任務。接下來的就是銀井灣裏比較開心的事。生產隊裏的茶子都堆在曬穀場上,堆得想座山。生產隊長也沒有想到今年的茶子比往年都多,倒不是今年的茶子產量高,而是分到了各家各戶去,大家在自己的茶子山上摘茶子摘得格外得細致,這也就相應的變成了產量變高。茶子一次肯定得曬不完,而得分多次曬,曬完了茶子就是把茶子殼和茶子給分揀出來。茶子殼倒是一種很好的柴火,不僅經得燒,留下的碳更是讓家裏有老人孩子的人家所需要。陶家也不例外,二個孩子砍柴是不錯,但隻是靠著星期天不能滿足家裏的需要,有了這樣的條件,還是願意去分揀茶子的,尤其是陶寬爺爺,年齡大了,砍不了柴但坐下來分揀茶子確實是一份很好的活。能幫著陶家掙到茶子殼,還能找到人說說話,談談天,日子過得輕鬆很多,至少可以認為自己還是有用的,不至於隻是在家混吃等死。陶寬媽也希望陶寬爺爺能找到一個好去處。從生產隊開始分揀茶子,陶寬媽就幫著陶寬爺爺提著團箕和凳子去占位置。團箕是一種篾匠器具,圓形。之所以叫團箕大概也是取個團圓的意思吧。團箕對於南方的農村還是挺實用的東西,邊緣高約五寸,過心徑近三尺樣子,以前有著特定的規矩,隨著大家的改變,篾匠師傅也就改變了過心徑的大小,做出大小不一的團箕來,便於使用,也大大增加了實用性。陶家有著自己的長處,有一個篾匠在家,所以團箕做得還是結實的,卻不是最新的,就如同賣菜的吃菜葉般,隻要能用就修修補補得用著,倒不是陶寬爹因為自己家裏做手藝沒有工錢,而是忙。忙了就容易拖,沒有到實在沒法用了,都勉強去用著,甚至有時候,陶寬媽因為要曬點吃的,還到別人家裏去借。借給陶家團箕用的也是覺得好笑,但卻能在自己家裏需要陶寬爹幫忙的時候,陶寬爹都會盡力去幫著,也架不住陶寬媽的說,尤其是篾匠活的東西,更是如此。分揀茶子,並不需要太多的東西,二條長凳找個日頭容易照著的地方支起架子,擱上團箕便可開始了。而坐著分揀是必須的,尤其是陶寬爺爺這樣年齡的老人,更不能站著,家裏有個火桶或者其他的東西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