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孩子雖然吃不到砂糖這樣甜的東西,但卻吃到番薯的甜。可是番薯的甜就沒有砂糖的甜味純正了,更比不了糖精的甜,人對事物的體念是遞進的,在沒有吃到砂糖的甜度的時候,就覺得番薯的甜是最甜的,然而在吃到砂糖的甜後就覺得番薯不再有那麽甜了。就像剛出生的新生兒一樣,孩子的家長為了給孩子降降胎火,都會給孩子喂黃連湯,剛出生的孩子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苦是甜,在給喂黃連水的時候從不拒絕,而且很是好喂,等孩子吃了第一口奶的時候,也就體念到甜味了,再要喂黃連水就不再張開嘴去喝下了,甚至會往外吐,這也是人之初性本善最好的解釋了,陶寬做爹的時候也想給自己的孩子多喂些黃連水,但卻因為自己沒有在家而隻是一個念想罷了,以至於後來長了很多的痱子,還是有些後悔沒有喂給孩子黃連水,這都是後話了。林家也在蒸果,家裏的孩子多,可謂是狼多肉少,孩子們都守著鍋裏的灰堿果,生怕少了一塊,現在可好,陶寬爹給他們帶來了陶家的灰堿果,而且很甜,幾乎是他們前所未有的甜,是人很開心,人對甜味的是有些興奮的,吃了這麽甜的灰堿果心情也就好了很多,也不再圍著廚房等著吃自己家裏的灰堿果了,都該玩的也就出去玩了,這讓林家大伯心裏有著一絲不快,本來圍著廚房裏讓自己家裏很是熱鬧,轉眼孩子就出去玩了,隻剩下林家大伯夫妻倆在蒸果了,心裏不免有些失落,但卻沒表現出來,因為陶寬爹還坐在那裏,到了這個時候,陶寬爹也就想起了袋子裏的白布,那是還給林家,林家也要蒸果的,可能覺得不想妨礙陶家的蒸果,所以林家並沒有讓自己家裏的孩子到陶家去要迴來白布蒸果,而是選擇用以前舊的蒸果的布去蒸,現在陶寬爹給還了迴來,心裏還是有些開心,這樣的開心也對衝了孩子們四散出去玩的不快,更沒有想到的是陶寬爹居然把白布塞進口袋裏而沒有直接拿在手裏進了林家的大門,誰都不願別人拿著一塊白布到自己的家裏來,更多感念的是陶寬爹比以前結實了很多,也更懂事了。林家的孩子出去玩並沒有帶著陶寬爹也出去玩,陶寬爹素來不喜歡湊熱鬧,隻是靜靜地坐在林家的廚房裏,和林家大伯的夫妻倆有一搭沒一搭得說著自己在篾匠師傅家裏的事,林家大伯的女人也還是第一次確切得知道陶寬爹這麽久沒有來自己家裏玩,相反的卻是陶寬爺爺時不時得來自己家裏蹭飯,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謎團都給解開了。心裏也很欣慰陶家的孩子有了出息,自己的將來也可以沾光。想到後來還是想到這裏家裏的孩子將來能做點什麽。說話歸說話,蒸果的事也沒有落下,沒有了自己家裏的孩子的吵,果也似乎更快得熟了,就在陶寬爹覺得自己應該迴去的時候,就起身向林家大伯夫妻倆告辭的時候,林家的果也蒸好了第一鍋的灰堿果。既然蒸好了果,林家大伯也執意要陶寬爹帶點自己的灰堿果迴去給陶寬爺爺嚐嚐,這就是中國人說的來而不往非禮也,農村人更看重這些,都怕自己家裏似乎是欠了陶家一樣,能盡量挽迴的地方都會去盡量得挽迴一些麵子,這樣林家大伯心裏也就更舒坦些,拿著新的白布讓陶家先蒸果也是這個意思。林家大伯也做著陶寬爺爺做的事差不多,無非就是用細線去解開蒸好的灰堿果,隨之就給陶寬爹裝了一大碗,還是原來的籃子,還是原來的碗,但碗裏的灰堿果卻是林家剛蒸出來的,更熱乎罷了,陶寬爹也沒有去嚐,而是直接把灰堿果放迴去幾塊,林家的孩子多,每張口都有一個饑腸轆轆的肚子,都需要東西來填,陶寬爹也不願過多得說話,隻是把自己碗裏的灰堿果放迴去,而後就拎著籃子出了林家的大門。林家大伯的夫妻倆看著陶寬爹這樣的做法隻是在默認著,是啊,陶家的孩子變得懂事了,自己以後就不要再把這個孩子當孩子看了,而是當著大人來看。出了林家的大門,看著林家的孩子在互相的跑著,鬧著,笑聲也隨著他們奔跑或者是站立而肆意奔放,當然也有哭聲,然而這樣的哭聲並沒有被放大,而是被笑聲所覆蓋。這是陶寬爹極為看重的,更有些羨慕嫉妒恨,自己迴家麵對著隻是自己的爹,沒有娘,更沒有能陪著自己一起玩的兄弟姐妹,哪怕是自己是和林家一樣,被自己家裏的兄弟姐妹欺負陶寬爹也覺得開心,畢竟這樣的欺負是少的,更多的是在被外人欺負的時候有著兄弟姐妹的幫著自己去出氣。陶寬爹想著心裏就不是滋味了,從自己記事起,就沒有看到自己家裏沒有其他的親人,隻有自己父子倆的相依為命,過著淒惶的日子,陶寬爹也寧願自己少吃一口,而有著自己的兄弟姐妹來掙來搶,來打鬧,來哭。然而這一切都是陶寬爹一廂情願的想法,事實上的父子倆給不了陶寬爹所想要的快樂。林家的孩子看著陶寬爹從自己家裏出來,就停止了打鬧,而是圍了過來,邀請陶寬爹一起去玩,也有人想留著陶寬爹在自己家裏吃飯,林家的孩子每天都做事,難得有這樣開心的日子,不光是可以不做事而在家裏打鬧,而且還有好吃的,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神仙日子了,這也是農村裏過節的氣氛,也是對於整個六月辛苦勞作後的狂歡,沒有在農村待過的人是理解不了這樣的快樂,也不會體念到農村孩子的幸福,不用做事再有口好吃的也許就是他們最美好的童年,至於大人所想的自己的以後的出路那隻是以後的事了,能開心的今天就得好好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