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寬爹進了門,看到陶寬爺爺一個人坐桌子上吃飯,也沒覺得太多的異常,放下自己做手藝的工具,坐到陶寬爺爺跟前,順手拿過陶寬爺爺擱在桌上的短煙杆,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小碗荷包抓了煙絲揉成一團,填進了煙洞裏,借著桌子上的油燈,吱叭吱叭得吸了起來,陶寬爺爺看著陶寬爹在吸煙,手上的筷子也沒有停了下來,而是側過頭去,正眼也沒看看陶寬爹,而是別過臉去,接著吃飯,陶寬爹並沒有太多得注意陶寬爺爺的神色,依舊吸著煙,嘴裏也沒有說什麽,等自己吸煙吸足了,最後把自己的煙絲給陶寬爺爺填滿,才擱下短煙杆,走進了廚房裏。陶寬爺爺對於陶寬爹這樣的做派有些反感,但還是忍住了,心裏想著,陶寬爹出門做手藝也不容易,剛迴家,就沒必要和陶寬爹說。陶寬爹的煙絲不是自己切的,而是買的,味沒有陶寬爺爺自己切的煙絲嗆,味淡但香氣撩人,吸進去的口感很好,綿柔細香,吸起來滿嘴香氣給人一種很享受的感覺,適合那些沒有做重體力活的人吸,整天提個煙杆不做事,靠耍嘴皮子的人吸,也是陶寬爹用來交往的煙絲,聽說極貴。以前陶寬爹口袋裏也備著二種煙絲,一種是買來的,就是自己剛才吸的煙絲,用來招待人的,自己隻是在和別人談戶頭的時候,給那些幫他介紹戶頭的人吸的。一種就是陶寬爺爺給陶寬爹切的,味兒嗆夠勁,留給自己在沒人的時候自己吸。就在現在剛出來創業的年輕人一樣,口袋裏揣著幾種煙,最差的是自己吸的,最好的錢給那些對自己有用的人吸,而那些一般的煙是聯絡感情的。陶寬爹以前也這樣做,到了後來,自己也幹脆吸起好的煙絲來,也不再管貴於不貴的區分了。也許人都這樣,從吃差的到吃好的順理成章心安理得,但從吃了好的,再去吃差的,那就有些難以下咽,不但是口感不好,心理也有些落差,沒有到了那極難極難的環境,隻要有一點辦法,心裏都還是吃好的。陶寬爹也一樣,原本也這樣吸,有好的人來就掏出買來上好的煙絲招待別人,等那好的走了,就掏出陶寬爺爺給自己切的煙絲,吸了剛才好的煙絲,突然去吸陶寬爺爺給他切的煙絲,陶寬爹很不適應,甚至出現了嗆咳。有時候做事忘了,也會拿錯了煙絲,把那些給自己平時沒人的時候自己吸的煙絲來招待那些給自己有利的人,搞得人家也有了嗆咳,陶寬爹有時候真過意不去,省下煙絲不說,關鍵還是可能丟了戶頭。有過幾次的的經曆,陶寬爹也就慢慢得隻帶那些好的煙絲,開始的時候就是想:一則盡量不要得罪那些能給自己帶來戶頭的人,不要說無利不起早吧,這也隻是對人一種尊敬,二則:自己也吸,但也隻是少吸幾口,能盡量省下的,盡量省點。三則:陶寬爹累的時候也確實想吸幾口那些好的煙絲,那種煙絲更解乏,對自己的精神也起著撫慰的作用。陶寬爹是這麽想的,這和陶寬爹不省油燈的燈油錢一樣的道理,要馬兒跑就得給馬兒草,撫慰好了自己,自己掙的錢就多些。但陶寬爺爺畢竟還是舊時代過來的人。在陶寬爺爺看來:家裏就是再有錢,也得還省的地方省,有的時候就要想著那些沒有的日子,平時有了每天節省一點,真要到沒有的時候也能湊合著混個一二天。真到了沒有的時候,哪怕是平時有的時候的三成也能熬過來。沒有的時候就要想著有的時候,這才有盼頭。這才是真正過日子的樣子。不能說在有了就會一直有,到了自己老的時候也有。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現在沒有也並不代表往後一直沒有,鹹魚也有翻身的機會。陶寬爺爺想的沒有錯,但陶寬爺爺畢竟是在家裏,沒有像陶寬爹那樣每天外出做手藝,雖然陶寬爺爺年輕的時候也曾到過外麵做事,但畢竟是社會環境不同了,所處的事和人也不同了,關鍵還是一個時代有著一個時代的主流思想。陶寬爹也知道陶寬爺爺的做人方式不錯,但現在所處的社會環境不同了,自己再和陶寬爺爺那樣去做人做事卻能未必有著陶寬爺爺那樣的結果。這也就是:老革命碰到了新問題了吧。陶寬爹有著自己的想法,就像自己當時提出來的不能省燈油錢一樣,有些事情是可以省,有些事是不可能省的。陶寬爺爺也曾說過陶寬爹幾次,有背後爺倆私下裏說的,也有和平常村莊裏坐一起說的,但陶寬爺爺說陶寬爹也聽著,到最後做與不做有是二迴事,陶寬爺爺也知道,兒大不由爺,自己也隻是說說而已,並沒有過激得對陶寬爹怎麽樣,聽與不聽都是陶寬爹的事,也就是開始抻長油燈的燈芯的事,爺倆也爭論了一次,但終究還是陶寬爺爺讓了陶寬爹,陶寬爺爺想,畢竟自己老了,家也是陶寬爹自己的家,說了又不聽,何必去得罪人。從那以後,陶寬爺爺也就不太去管陶寬爹的事了,任由陶寬爹怎麽想又怎麽去做,直到陶寬爹提出要做房子,陶寬爺爺意思是做土牆的,就是那種用土壘起來的,陶寬爹則想做磚瓦的。而在整個銀井灣的村莊裏,也隻有二幢磚瓦的房子的。一家是大隊支書家的,一家是在外麵教書的人家做的磚牆的,盡管陶寬爺爺和陶寬爹說過不止一次,也爭論過不止一次,但二人的思想卻無法統一,最後還是陶寬爹掙了上風,做成磚牆的房子,而這其中就有著陶寬媽的意見,陶寬媽對著陶寬爹有著很好的支持,甚至是到了有些崇拜的地步,陶寬爺爺最後的讓步就有著陶寬媽對他做的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