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寬爺爺笑笑,心裏倒挺高興的,按現在的說法:你懂得。陶寬爺爺聽著陶寬媽的話,滿心歡喜得去洗刷刷,農村天黑得早,農村人省,就是燈油也是能省就省,趁著太陽的餘光,享受著這不到一時辰的歡快。陶寬爺爺也不例外,拎著一雙布鞋,來到溪邊洗腳。溪邊的水很清涼,都是從村後麵的大山流下來的,即使氣溫再高,溪水總是很涼快,隻要腳伸進溪水裏,讓人感覺立馬消除了疲乏,變得精神起來。到了這時候,除了老人就是孩子了。溪水不深,沒過大人的膝蓋,但到了孩子就可以趴下,露出個頭來,把身子都浸在水裏,別提多高興了。那時的農村還沒有香皂的日用品,婦女洗衣服隻是用茶箍餅,就是山上摘來的茶子榨了油的副產品,去油膩。但說實在的,去油汙的效果不是很好,但卻取之不盡,家家都有,男人和孩子隻是用水清洗即可。在陶寬和陶磊小的時候,經常就由陶寬爺爺領著來溪裏洗澡,也給兄弟二人留下了美好的記憶,現在,陶磊大了,就不願和陶寬爺爺一起來洗澡了,而是砍了柴火,等身上汗幹了就來洗,洗了後就坐門口玩,也不去滾鐵環了,怕出汗,陶磊打小就文靜,不太和村裏其他的孩子打打鬧鬧。陶寬就不一樣了,陶寬皮實,身體好,稍微熱了就到溪裏去洗,在村莊裏,一年四季最早下水的是陶寬,到了秋天,最後上岸的也是陶寬,別人都不出來洗澡了,陶寬還是喜歡到溪水裏洗,那樣幹脆,利索。這給陶寬養成了冬天也洗冷水澡的習慣,而這個習慣伴隨著陶寬的大半輩子,直到他年近五十時候,還冬天洗冷水澡。這當然是後話。陶寬爺爺沒有二孫子的牽攀,自然也利索了很多,原本帶陶寬和陶磊來洗,先得把他們洗幹淨了,再自己洗,自己洗腳的時候還得分心看著他哥倆,現在倒好,別人都帶著孩子來洗,就陶寬爺爺一個人來,倒也自在。但陶寬爺爺還是很羨慕那些帶著很多孩子來洗澡的老人。等陶寬爺爺洗好了腳,就慢慢度著步子迴家,家裏的陶寬媽早就蒸好了米飯,開始炒臘肉了。農村裏平時吃的都是臘肉,隻有在過時過節才有新鮮的豬肉吃,再就是過年了。條件好的,一年喂一頭豬,除了過年吃掉的豬腳和下水,好的肉都給醃起來,銀井灣離浙江也不是很遠,也有醃豬肉的習慣,醃製好的豬肉,擱套缸裏,要吃了就取些出來,即使是醃製的鹹肉平時也難得吃到,村莊裏隻有幾戶人家可以隨時拿出醃製的鹹肉來招待客人,首先就是大隊支書家,大隊支書家做事的人多,收入自然就好,再個就是在外麵教書的那戶人家了,那家人平時有份工資,用不著扣戶口上的錢,故而也能和陶寬家一樣,把整頭豬都醃了,再個就是陶寬家了。陶寬爹勤快,生產隊裏有陶寬爺爺應付著,陶寬爹的人緣好,做的戶頭多,收入不錯,也能把整頭豬給醃製起來。到了五六月份,農忙開始了,就一些蔬菜不頂饑,這時候,陶寬媽就開始切醃肉,把肥肉切了蒸醃菜,即使吃有醃肉蒸的醃菜也比隻吃蔬菜頂饑。其實,肥肉是飽和脂肪酸,在胃裏排空的時間更長,平時吃的茶油和菜油是不飽和脂肪酸,胃排空快,而這些知識直到陶寬上了衛校才學到,當時隻覺得肥肉頂饑,至於為什麽頂饑就不是很清楚了。切掉肥肉的肉塊,隻留下瘦肉了。瘦肉也隻有在來客人時候才拿出來炒,青椒炒鹹肉就很不錯了,不但招待客人有麵子,自己家裏人饞了,炒點出來,特別是孩子,能吃到青椒炒鹹肉就是滿滿的幸福了,也是留給陶寬兒時的迴憶,也成了陶寬心裏的鄉愁了。陶寬爺爺迴到家裏,正是陶寬媽把臘肉放進鍋裏去翻炒,濃鬱的臘肉香味彌漫了整個村莊,不要說是吃了,就是聞著也沁人心脾。陶寬爹聞著臘肉的香味也不願做事了,很久沒聞到這樣的香味了,去別人家做手藝也有些人家會炒臘肉出來招待陶寬爹,但陶寬媽炒的臘肉的香味就是陶寬爹所迷戀的,炒的時候,並沒有什麽特殊情況手法,關鍵還是醃製臘肉的時候,陶寬媽有一絕活,能讓臘肉不壞,顏色金黃,香味濃鬱。等炒好臘肉,陶寬爹也洗好了手,陪著陶寬爺爺,從自己家的酒缸裏沽出二小碗酒來,父子二人就開始了對飲,也不管其他人。陶寬媽還要炒菜,不用管,陶磊不用叫,聞著臘肉的香味趕緊去盛飯,還沒吃到臘肉,嘴裏就有了香味,最後是陶寬,陶寬最皮,這時候還不知道在哪裏玩呢,能不害人就天大的好事了。陶寬爹端起酒碗,抿了一小口,酒香流滿整個嘴裏,夾一塊小臘肉放進嘴裏慢慢咀嚼,臘肉的香味立即蓋過了酒香,嵌在瘦肉裏那一絲絲肥肉,在牙齒的擠壓下,釋放出誘人的肉香,農村人沒有城裏人的敬酒的習慣,況且還是父子二人,也不用舉杯,各吃各的,慢慢喝著酒,嚼著臘肉,這樣的感覺很好,能在別人吃蔬菜的時候,自己家能吃到炒臘肉,心裏的成就感不言而喻。在父子二人喝到一半酒的時候,陶寬迴家了,不知道是別人告訴陶寬的,還是陶寬自己聞著臘肉香味來的,陶寬穿過巷子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奔跑,有吃的絕對不能落下,況且還是臘肉,陶寬沒有了陶磊的文靜,而是有些張狂,他太需要這樣的臘肉了,雖不是隔很久沒有吃到臘肉了,但陶寬對於吃,比較於陶磊顯得陶寬的勇猛進取。走過門前的田埂路,家裏的臘肉香味更濃鬱了,也顧不得自己手洗了沒有,直奔櫥櫃,拿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