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寬爹走出大隊支書家門,迴家吧,早了些,況且家裏人問起來也不好說,出去溜溜也不是事,村莊裏這麽熟,陶寬爹做事的時候從來沒有這麽早迴來過,都是在做事的主人家吃了飯才迴家,路上的耽耽擱擱,到自己村莊裏大多都天擦黑了,村莊裏的人這時候都是飯點,偶爾有晚了迴家的人,看不清楚人,熟悉的人憑著體型和陶寬爹打個招唿,不熟悉的一年都難得和陶寬爹打個招唿,大家都很熟悉,但就是見麵少,要麽就是到陶寬家去拿些零碎的活,那也是陶寬媽在家的。陶寬爹今天感覺有些異常,到了這時候才真正體會到那些沒事做的人,是怎麽過完每天的。況且陶寬爹手裏還提著雞蛋,雞蛋這東西金貴,又不好隨便放,擱別人家裏就是一筆錢,但陶寬爹無非就是吃多吃少的問題。也後悔剛才從主人家出來得太早了,也怪自己心急,平時比較順心,沒有太多的事,家裏的事有著陶寬媽管著,生產隊裏有陶寬爺爺頂著,以前還為家裏的柴火煩,現在陶磊大了,柴火也不用自己麻煩了,陶寬爹心裏就擱不下太多的事別人家的小事,擱陶寬爹的心裏就是大事了。陶寬爹自己也覺得自己太順心了,幾乎沒有事是自己應該煩的,自己隻管做好手藝,賺錢養活家裏人就可以了。但今天不一樣,自己到校長那裏,事情還沒說好,也怪自己的嘴碎,不該說的話也說了,難怪校長不高興,本以為自己提了雞蛋去,校長會看在自己是附近村莊裏的手藝人,學校也需要篾匠所做的工具啊,陶寬爹這才發現,自己壓根就不該去找校長,完全可以去找和自己聯係做事的老師啊,有管著工具的老師去和校長說,已不是更好的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陶寬爹看看天,現在迴去也來不及了,學校都要放學了,還是迴家吧。到了家裏再想個比較周全的法子。想到這裏,陶寬爹有了事情的眉目了,心情也舒暢多了。臉上的笑容也綻開了,走路的腳步也輕鬆了很多。手裏拎著的雞蛋,也沒有剛才那麽沉了,都說男人要四十五歲才成熟,現在從陶寬爹的身上印證了說法。路上看到陶寬爹的村裏人倒也覺得陶寬爹和平時一樣的開心,卻不知道:就在剛才還是百般糾結,隻是沒一會兒才這樣開心的。陶寬爹提著雞蛋穿過村子裏的巷子,出了巷口就看到自己的家門口了,以前迴家晚黑不隆冬,今天迴來得早,看到家自然是另外的心情,踏上田埂路,陶寬爹想起剛開始做房子的時候,那時候也沒有現在的做事的戶頭多,自然收入就少很多,孩子又小,家裏家外都是靠自己做,陶寬爺爺年齡大些,雖能幫,但主力還是自己,走著田埂路,心裏的快樂油然而生,不由得停下腳步,看著自己的房子,那一磚一瓦都是靠自己挑來的,那時的路很窄,有時候都不敢挑太重,怕田埂被踩折了,換作現在,隻要自己有力氣,想挑多重就挑多重,那路都踩不出一個坑來,陶寬爹感覺世事難料,自己也會有這樣的日子過。陶寬爹瞎想著卻被自己的女人的叫聲打斷了,陶寬爹順著聲音看到陶寬媽站在自己家的大門口,朝著自己笑,似乎笑陶寬爹有些傻,平時比較晚迴家,走路都是匆匆忙忙的難得有今天的興致可以停下腳步來好好看看自己的家。陶寬爹聽著自己的女人叫,也不再去瞎想了,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那時的人比較傳統,即使你再高興也不能猛撲過去,最多隻是相視一笑,所以的開心,所有的幸福,所有的甜蜜也都在相視一笑的笑容裏。但陶寬媽看著陶寬爹手裏的雞蛋,也沒多想,隻是等到陶寬爹走到自己身邊,才從陶寬爹手裏接過了雞蛋,陶寬爹在家門口就小二口二人,陶寬媽就開了句不大不小的玩笑:都是熟人,來就來了,幹嘛還拎著雞蛋來。陶寬爹聽著陶寬媽的話,心裏也有些觸動,是啊,自己難得拎著雞蛋去別人家,今天倒好,從外麵拎著雞蛋迴家,也難怪陶寬媽開著自己男人的玩笑。等進了門,陶寬爹就問,去別人家都要拎雞蛋去嗎,陶寬媽臉也被陶寬爹說的有些臉紅,對著陶寬爹說:我也沒有人拎著雞蛋來看我,不知道啊。到了家裏,陶寬爹才知道,家裏還有陶磊,陶磊比較乖,該他做的事都會踏踏實實得去做,做完了就自己去滾鐵環,沒有太多的夥伴,更不會去害人。陶磊看到陶寬爹迴來得那麽早也有些驚訝,這樣的事,是有,但不多,在陶磊的記憶裏,隻有幾次,今天肯定是意外。陶磊瘦,個兒高挑,二條腿很像二根竹竿插在身上。陶磊的嘴嫩,吃不了太多,身上自然就沒有太多的肉,但精神不錯,即使是砍柴迴來,也沒有覺得太累,看到自己的爹這麽早就迴來了,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但這樣的高興大多會藏在心裏,但臉上的笑容還是很燦爛的,陶磊怎麽也猜不著,今天陶寬爹所做的事和自己有關。陶寬媽也不好做太多的親昵,在農村人看來,親昵的事隻有到了晚上,家裏人都睡了,才是二人親昵的時候,大白天的,事都做不完,不能太親昵,況且孩子都這麽大了,站在身邊,比自己矮不了多少。陶寬媽遂見陶磊去給他自己的餓倒碗水過來,給陶寬爹喝。陶磊也找到了自己和爹親密的地方,遂到櫥櫃裏拿了一個碗,倒滿冷茶,端到陶寬爹的手裏,陶寬爹接過陶磊倒來的冷茶,心裏別提有多高興,大概這就是天倫之樂吧,自己的孩子能給自己倒水了,這冷茶比蜜還甜,從嘴裏一直甜到心裏,陶磊看著陶寬爹開心的樣子,陶磊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