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看到匠人師傅的誠意,也沒做太多的推辭,客隨主便,依舊按喝茶時候的座位,匠人師傅安排比自己年長的一個師兄坐上首陪著東家,自己坐下首位置,麵對麵得坐著,也好給東家夾菜,南方的農村,還是很喜歡給客人夾菜的,這樣顯示主人的誠心誠意,有很多時候,菜隻是一個禮儀,很多菜隻能是做個樣子,是不能動筷子的的,特別是匠人師傅這樣成天都在外麵做事的人來說,更要懂得潛規則,比如主人家做房子,有匠人師傅在那也得有個葷菜,也就是我們現在常說的硬菜,硬菜擺在中間,大多是肉,也就是豬肉,肉切得比較大塊,也就是三到四塊肉就可以蓋住一個碗,這一個碗的肉也未必全是肉,大多是底下墊的是醃菜,家境差的人家下麵的醃菜就差些,一般都是白菜醃菜,自己家種的,吃不完了就曬幹製成醃菜,在廣東那邊就是叫梅菜吧,在江南的大部分地區就叫醃菜,而家境好些的人家,可能就是雪裏蕻醃菜,這種雪裏蕻醃菜產量比較低,平常人家不願種,劃不來,大多是種白菜,所以白菜醃菜比較多。那一碗醃菜肉可能就要完成十天半個月的功能,天天都有,但你做手藝的人,不能破壞這樣的規矩,不能說端上來的菜都是吃的,主人客氣,隻是用筷子比劃比劃,嘴裏叫著吃肉吃肉,但匠人師傅得懂得,那個肉一般是不會給主人家動筷子的,做事累,肚子沒油水也做不動事啊,一般在路上,師傅就會告誡自己的人包括自己的徒弟和跟著自己一起做事的長工,哪些人家的菜可以吃,甚至是哪些菜可以動筷子,大家都心裏有數,匠人師傅也被自己的師傅告誡過多次,想吃點葷腥就得吃點肉下麵的醃菜,補充些動物油脂。而主人家也不是太吝惜,也會煎些雞蛋來衝場麵,大多蛋都是自己家養的,可以吃幾塊,但也不能多吃,一碗雞蛋就那幾塊,你吃多了別人就沒得吃了,所以,在一個飯桌上,提現的是一個人的修養和氣度。但今天不同,東家是來做客的,匠人師傅也很好客,也希望借著這頓飯來給東家道歉,上次東家已經請了一次飯了,雖然是說和的機會,但畢竟是東家的客氣,現在東家來自己家裏,請自己的人去東家的家裏吃飯,那真是東家的客氣,既然東家客氣了,那匠人師傅也不能顯得小氣,那樣就變得匠人師傅是無賴了。匠人師傅給東家斟好了酒,也給自己的師兄倒了酒,由匠人師傅端起了杯,也不好說什麽,隻能說:有東家來寒舍,頓覺得蓬蓽生輝,說了些東家的氣量好之類的話,開始了敬酒。桌上的硬菜臘肉和板鴨,在農村可是稀罕物,匠人師傅首先給東家夾了一塊板鴨,東家稍起身相讓,隨即被匠人師傅示意不必謙讓,要東家坐著就好,板鴨是和筍幹燉的,板鴨都香和筍幹的鮮經過充分的融合,在當時的條件就是高大上了。東家夾起板鴨,先放到鼻子下聞,讓板鴨的香味充分刺激自己的氣味觸覺,而後才把板鴨輕輕咬了一小口,板鴨肉在東家的嘴裏被咀嚼著,首先進入的香味慢慢被筍幹的鮮味代替了,味覺被充分調動起來,桌上的人見東家的做派深深吸引了,眼睛也隨著東家的嘴的挪動,緊張得看著,生怕東家吐了出來,東家嚼完了板鴨,才豎起大拇指,對著匠人師傅說了聲:不錯。就這“不錯”的二個字,代表著東家的涵養和養尊處優的家境條件。農村有句俗話:三代做官,才知吃穿。一個人的家庭條件都會在吃飯的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即使你再做作,也掩蓋不了你的身家。如果東家是見到匠人師傅夾來的板鴨,大口得咬,而後嘴巴吧唧吧唧得嚼,最後一股腦得吞了下去,就顯得和農村從沒吃過東西樣的,沒有素質和修養,等到匠人師傅問起板鴨的味道如何,到那時隻能幹著嘴說一聲:好吃,而帶給其他人的映像就是沒經曆過場麵的,東家的吃作充分得顯示出自己的品味和層次。連匠人師傅也覺得自己和東家不是一個檔次的人,俗話說得好: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不是一個檔次的人不可能坐一起去的,即使是偶爾坐到一起,那也隻是機會罷了。在後來的吃飯的過程裏,匠人師傅顯然把東家尊敬了很多,也不會那樣去試探了,有一次的試探足可以反映出東家和匠人師傅的檔次。匠人師傅也慶幸自己沒有把東家沒當一迴事,而是積極得幫東家處理那個東西的壓力和危害。匠人師傅也比劃著,談了些自己的經曆,和自己去學手藝的過程,但沒有告訴東家關於放那個東西的動機和危害,東家也不再提這樣的情況,二人就這樣談些有關風月的事,接著就是匠人師傅的徒弟和其他的師兄弟的輪番敬酒,仿佛在搞車輪戰,從午時前後開始吃,期間不間斷的敬酒聊天,直到日頭西斜,桌上的人也都差不多了,菜也冷了,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東家酒量再好,也經不住匠人師傅的車輪戰,終於趴桌上不能動了,匠人師傅也差不多,隻有幾個酒量小的反而不是很醉,接下關鍵還是怎麽通知東家的家裏人,怎麽把東家弄迴去,眾人想:你去了東家的家裏,還得找人,最後還得迴來,倒不如把東家送迴去,沒有了匠人師傅的統一指揮,徒弟們似乎沒有了主心骨,最後還是決定把東家放到椅子上,躺好,再把椅子一並抬去到東家的家裏去。有了決定,隨即就是如何抬和誰抬,幸好的是做手藝的人有力氣,人手多,抬個東家不是事兒,在黃昏前,把東家送到了東家的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