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沈騰身上傷已可起身,兩人便盡量避開人市喧嘩之地,雖不言明,二人均知前路未卜。


    很快,他們的形蹤便被人告之端顓頊,當二人迴到都城時,沈騰立刻接到入宮旨意。端顓頊一看到沈騰,臉上淡淡的說道:“這次是我小看這個端敬軒了,還好有你在,有驚無險。聽說你受傷了,怎麽樣,要不要讓禦醫看看”沈騰呐呐說道:“不用了,臣已無大礙”。“臣想說......“,沈騰正想著迴如何迴複眼前這位自幼相識的天子,他已和如玥兩情相悅。但端顓頊卻不等他開口,微微一笑,”算了,你先迴去吧“沈騰怔怔著,隻能退出。


    一到家,府中管事立馬稟告,公主及隨行眾人已離府,是皇宮中的內侍奉旨來接人的。


    沈騰聽聞直奔後院,已然人去樓空,一室輕紗薄娟輕揚,風中似乎還留著她的味道。他呆呆得站在那裏.......


    一連幾日,上官婉兒聽說他受傷了,日日前來探望,一顆芳心全在這位少年將軍身上。沈騰應著禮數,但心思早飄遠了。上官婉兒心裏隱隱感覺到沈騰的變化,是因為那位公主嗎?上官婉兒不敢再往下深思。


    這段日子,端顓頊下朝後唯一的去處就是邀玥殿,天下奇珍,朝中異寶,此時這位天子均奉在佳人腳下,無奈終不見佳人展顏一笑。


    這天,端顓頊下朝又來到如玥殿中,瞧著如玥坐在那裏看著一盆早上送來的紅玉複色細葉寒蘭發呆,便笑著說”原來公主愛蘭花,這有何難,寡人讓人立即選上送來,供公主細賞“


    如玥輕搖頭說“花不在多,入意即可,皇上不必勞煩了“端顓頊難得聽到如玥肯和自已說話,自入宮以來,她一直如神遊物外,他這個天子如傻子般隻是每日相望,卻不得其領。


    ”不勞煩,我聽說你不喜宮中飲食,我也命人按你們家鄉的口味為你調製“端顓頊兩眼閃著精光,興高采烈的說著。


    “皇上,我即答應你留在京中,就會信守承諾,但皇上也曾允諾會護我族人安全。現在父汗身體欠安,又聽聞有人挑撥兩族,使草原又有硝煙,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端顓頊知她會如此問,不急不徐,緩緩說道“這個寡人早有安排,上官將軍此刻已領旨出兵。還有上次擄走你的奸人及他幕後主使,這次一個都不會放過”。


    重華殿,羅翩翩看著麵前一株上等玉芙蓉越看越惱,那嬌色欲滴的花瓣中似又浮出如玥的傾城容顏。一旁貼身侍女佩兒輕輕說道:”主子,您別氣惱,不管那個蠻夷賤女如何妖媚惑主,她終究越不過您去。皇上隻是一時新鮮罷了,時間一長也就丟開了“。


    “是嗎?是這樣嗎?”羅翩翩玉容憔悴,伸手把那花瓣一片片摘下扔地上,隻覺胸口發悶,


    胃翻欲吐。一看這樣,佩兒忙令人傳太醫。


    李太醫接旨,片刻不敢耽擱,直奔而來。


    李太醫單手懸脈,片刻一驚,再搭手細診,不由麵露大喜之色,俯地便拜,”恭喜皇後娘娘,大喜啊,是喜脈,娘娘您已有一個多月身孕“。羅翩翩一聽,一時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端顓頊雖後宮佳麗眾多,但他素因專心國事,子嗣上並不上心。至今為止,也隻是一子二女。羅翩翩自皇後以來,也隻生得一女,中宮無子,終是大憾。此次懷孕,於國於她都是大事。她感覺上天對她重又眷顧。


    端顓頊此刻正在邀玥殿中,聽得內侍奏報,臉上隻是淡淡一笑,轉而望向那一直站在窗邊如雲似霧的人兒,輕輕緩緩說道:”朕有旨,即刻下達,哈爾達如玥,身世顯達,人品貴重,質慧蘭心,閑雅端莊,著冊封為“如貴妃”,賜封號“玥”。欽此“


    內侍聽聞,如聽雷鳴,兩腿發顫,實不知該如何迴去向皇後複命。


    如玥封貴妃的消息,不消半天功夫便前朝後宮人盡皆知。羅乾望著呆呆的坐在那裏的愛女,安慰說道”娘娘,您現在不能動怒,玉體要緊,隻要來日皇子繼承大統,娘娘又何懼那夷女“。


    一時間如玥成了前朝後宮最大的勁敵,連皇後懷孕的消息都被掩沒了。


    如玥此時也心急如焚,他要如何才能明白,她並不愛他,更不會嫁他。她愛的是沈騰,此生隻愛他一人,再無旁人。至於貴妃,更是無從談起,所以當內侍來宣旨時,如玥卻隻站在窗邊,透過那鏤空雕花的窗格望著那東直門的方向,心中低喃“你還好嗎?為什麽這麽多天沒有你的消息?你的傷好了嗎?皇上有沒有難為你?”心中憂慮千千,夢中魂思相望,如玥早已神不歸屬,心思飄遠了。


    內侍從沒見過有人接旨這般模樣的,這天大的恩賜,麵前這女子卻隻當無物,一概不理。他膽戰心驚的跪在端顓頊麵前複旨,汗如雨下。端顓頊卻隻是微微一笑,說道“你下去吧”。


    出了上書房,他豪不猶疑走向邀玥殿方向。


    到達殿中時,被告之公主正在沐浴,他背手站在一架九屏玉雕漆木屏風旁,望著那上麵用金石玉雕堆勒而出的千裏江山圖,目光深深。


    如玥輕挽薄紗,秀發中幹,侍女們因著皇上在,均被喝令退出殿外。當她緩步輕出時,這才看到站在那裏怔怔發呆的端顓頊,剛欲轉身離開,卻被已聽到聲響的端顓頊一把抓住:“你要躲我到何時,我對你的心你難道還不明白,你還要我如何做?”素肌無邪,銷魂流水,望著眼前女子,端顓頊隻覺得自已的心從未有過的痛。“皇上,請自重”“我不是什麽皇上,我隻要做你的夫君,你明白嗎?我要你,隻要你。“


    ”我是哈爾達的公主,永遠都是,不可能成為你的貴妃,請皇上收迴成命“”為什麽?我知道貴妃是委屈你了,可皇後例來賢淑,從未惡行,朕現在不可能廢後“如玥一聽,急得不知如何辯解:“皇上,如玥不要做什麽貴妃,更不稀罕皇後之位,請皇上不要妄加評測,如玥僅希望皇上能兌現承諾,保我族人平安,至於如玥也會信守承諾長留京都,請皇上還如玥清靜。”“清靜?!你來到了朕的身邊,卻說讓你一人清靜,朕告訴你,此生你都不是一個人,你屬於朕,直到朕百年後,你也是與朕同槨之人。我們的孩子是未來的儲君,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屬於朕”端顓頊咆哮著,站在外麵的內侍宮女聽得此話,早已汗如雨下,麵麵相覷,“皇上這是瘋魔了嗎?”


    看著眼前的端顓頊,如玥掙不開他的雙手,暗咬咬牙,直視著他發狂的目光,一字一字說道“我不愛你,也永不可能會愛你。”


    端顓頊心如錘擊,他九五至尊,富有四海,他從未對任何一個女子如此用心,哪怕是十分之一。可眼前這個小小的女子卻棄如敝履。他狂怒的撕扯著如玥的衣服,緊緊把她摟在懷裏,發瘋般吻著她。如玥怕極了,革珠和其餘仆從早已被內衛攔在室外,如玥強掙著,輕輕吐字“皇上如果再逼迫如玥,如玥隻有一死,如玥絕不妄語”


    端顓頊一下子愣在那裏,心中的洶湧狂潮,腦中的如火情愫在這幾個字下漸漸冷卻,思想漸漸迴來了。他強壓下滿心的怒火,輕喘著氣,慢慢放開了如玥,目光深不可測的緊緊看著她,緩緩說道”你敢死,朕讓你全族陪葬“說完,拂袖而去。如玥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一下子癱倒在桌旁,心中喃喃著“沈騰,我該怎麽辦?”


    當內侍把皇上剛才在邀玥殿中的話,一字不落的轉到羅翩翩耳中時,她如遭雷擊,原來她這個皇後之位是如此脆弱不堪,甚至連她腹中的孩子都可棄之不顧。望著眼前麵如死灰的愛女,羅乾目光森森,他不能讓皇上再如此任性胡為下去了,那女人留不得。


    端顓頊把自已關在上書房已二天二夜,一眾大臣內侍均惴惴不安站在房外,院中烏泱泱站了一大排人,但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已是寒冬,但每個人均臉色凝重,汗浸額頭。嘩一聲,又是一聲碎裂巨響從書房內傳出,一位內大臣嚇得一下子跪倒在地,邊上的人也驚得把頭垂得更低。


    羅乾迴府安排妥後再進宮來,看到得便是這個景象。他不由得搖頭歎息,一個人輕輕推開朱色大門,緩緩小心進入。


    ”何人大膽,無旨入內,不怕掉腦袋?“端顓頊怒喊著,眾人皆為羅乾捏了一把。”皇上息怒,是老臣“端顓頊頭也不迴,語氣略低問道”何事?“.........


    眾人心驚膽戰的站在外麵,豎耳傾聽裏麵的動靜。過了許久,門終於緩緩打開,二名內侍垂手站於門旁,端顓頊麵色如水的走了出來,後麵跟著躬身垂目的羅乾。


    端顓頊看著屋前這些頭低得不能再低的大臣,不覺好笑,語氣略緩,揚聲說道:“你們先迴去各值其事,明日朝上奏事”眾人如獲大赦,俯地便拜,高唿萬歲。


    隔日殿上,端顓頊聽完各地奏呈後,緩緩的說道:”上節將至,給駐邊將士的冬衣和節禮要速速拔下不得有誤。另外哈爾一族如有所求,也盡量滿足。皇後已有身孕,不宜操勞,後宮事宜暫由愉妃代理“


    羅翩翩自那日起便閉門謝客,深居簡出,以安胎為名再不問宮中事宜,但每天佩珠會事無巨細的把宮中事宜向她匯報,特別是邀玥宮的。


    這日,愉妃照例來問安,望著皇後的肚子,愉妃深深掩住自已的不屑之色,輕撫自已那如水蔥玉指上的翡翠珠戒,聲色嬌柔一如流水,輕歎道”如今也隻有皇後娘娘這裏皇上常來看顧,我那裏已是冷若寒宮,久不見聖麵了“。


    羅翩翩聽聞,隻是微微一笑,輕語緩聲:”妹妹說笑了,象妹妹這樣才貌無雙,皇上怎會冷落,不然怎麽會把這後宮主事一職單交於妹妹呢“愉妃聽聞,麵露得意之色,但口中還是謙卑得禮:”皇後娘娘過譽了,妹妹哪裏及得上皇後娘娘萬中之一呢,隻盼著娘娘早獲麟兒,早日把這個擔子接了去,到時不要嫌棄妹妹無德無能就好。“


    出了皇後宮中,愉妃並沒有迴宮,而是徑直向著小鏡湖走去,應已是深冬,鏡湖旁空無一人,愉妃遣散了隨從,獨帶了貼身侍女娥兒二人輕步緩行繞著走到了人跡罕至的望春橋。橋邊假山迴疊處,一位內侍模樣的人早已候在那裏。”公子吩咐,按計劃行事,另外,京都禁衛軍總領沈騰,此人身居要職,一定要提防此人,不能讓他壞事“。”阿愉知道,請公子放心“


    愉妃迴到寢宮,散了內侍,望著娥兒沉聲問道“你確認是沈騰一人送著如玥迴來的?內侍親耳聽她說她不愛皇上?”一絲冷笑浮現在她那嬌柔如雪的臉上。


    上元佳節,宮中處處張燈結彩。端顓頊自那日後,便不再來邀玥殿中,每每都留在上書房通宵達旦批奏章。內侍每天都把如玥的情況,事無巨細向他稟告。


    這天,從皇後宮中出來,端顓頊看著宮簷廊宇上錦繡團簇,麵露笑意心想:“她昨天肯用了上元湯圓,湯圓乃團圓之意,天意團圓,人亦團圓。”不自覺信步來到邀玥殿外。


    聽得裏麵隱隱傳來琴聲,端顓頊令眾人禁聲,不用通報,便徑自走了進去。


    如玥這幾日夜懸心,她久居深宮已好久沒有父汗族人的消息,沈騰也是一麵難見。思來想去,實無良策,愁緒難遣,對琴獨坐,一首胡笳十八拍信手彈出。


    端顓頊站在她身後,隻見她白衣勝雪,皓腕輕揚,幽香暗浮,曲動心聲,一時情動心搖,不知身在何處了,癡癡望著眼前的人。隻想著“家國天下,我有她一人足矣”


    如玥靜靜的彈著,彈著,自已都不知彈了多久,心緒起伏,琴弦忽斷。她呆呆望著斷弦,一滴淚悄然滑落。


    端顓頊轉到她跟前,忽見她美目含淚,一時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好端端的,怎麽哭了?”


    如玥一見是他,背過臉去,不再理他。但這副嬌柔的女兒態,卻讓端顓頊更加不忍。忽想起前幾日愉妃的話,輕輕說道“明天是上元節了,我會讓京都中還留下的你的族人進宮來,陪你過節如何?”聽得族人二字,如玥怔了怔,心中暗自思度“他是禁軍統領,明日也會來嗎?”看了看端顓頊麵色如常,如玥緩緩起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遞給端顓頊。端顓頊驚喜若狂,接著茶並不飲,深深望著如玥的雙眸,那個黑色深瞳裏有個他,他強按著心中的狂喜,輕輕說道:“你若喜歡,朕讓你族人長留宮中,日日陪你。”“不必了,明日一天足矣”如玥避開他那深深眼眸,輕聲迴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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