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寶每日不辭辛勞地悉心照顧著秦行太,為他端茶送水、煎藥喂食,事無巨細,皆親力親為。


    此時的他來到長安,本是為求前程,心中懷揣著對未來的期許與不安。他深知長安城中權貴雲集,局勢複雜,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盡管秦行太時常向他抱怨宇文智及的殘暴無道,滿心憤恨,恨不得立刻將其繩之以法。然而,秦叔寶始終麵色凝重,對於秦行太的抱怨沒有發表意見。他心裏明白,宇文智及乃權貴之後,勢力龐大,在自己尚未站穩腳跟之時,絕不能輕舉妄動。他默默地承受著秦行太的怒火與不甘,隻是在夜深人靜時,獨自思考著應對之策。他知道,正義終將到來,但需要等待時機,需要自己足夠強大,才能與之抗衡。


    眼看正月十六將近,這秦叔寶見秦行太的身體在自己連日來的悉心照料下日漸康複,神色中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欣慰與歡喜。


    這日,他輕手輕腳地來到秦行太的房中,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十兩銀子,雙手遞到秦行太的手中,滿懷歉意地說道:“行太兄,實不相瞞,秦瓊此次前來長安,本是為了參加那比武大會,謀求一份前程。如今日期臨近,實在是分身乏術,恐怕不能再留在您身邊照顧您了。這十兩銀子您拿著,以備不時之需。”


    秦行太那受傷的腿雖然還行動不便,但在拐杖的支撐下也總算能緩慢移動了。他眼中滿是感激之色,雙手顫抖著接過那沉甸甸的銀子,聲音哽咽地說道:“叔寶兄弟,大恩不言謝啊。若不是你仗義相救,又這般悉心照料,我這條賤命怕是早就沒了。這份恩情,我秦行太永生難忘。”


    兄弟二人並肩來到了街邊的酒肆,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擺上一桌豐盛的酒菜,準備喝酒告別。酒過三巡,秦行太已是雙眼泛紅,眼中含淚,緊緊握住秦叔寶的手,語氣真摯而又帶著幾分擔憂地說道:“兄弟,此去長安,那比武大會必定高手如雲,局勢複雜。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切莫莽撞行事。我在這衷心地盼著你能功成名就,一展宏圖。”


    秦叔寶重重地點了點頭,目光堅定地看著秦行太,說道:“行太兄,您的話我都記在心裏了。您放心迴幽州老家去吧,一路上多保重身體,莫要太過勞累。”


    告別之後,秦行太獨自雇傭了一輛老牛拉著的破舊牛車,一步三迴頭地踏上了歸鄉的路途。他帶著滿心的感激與不舍,頻頻迴望秦叔寶站立的方向。


    秦叔寶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久久佇立在原地,目光中滿是感慨。他在心中默默地想著這段日子的點點滴滴,良久之後,深吸一口氣,轉身,毅然決然地邁向自己充滿未知的前程,步伐堅定而有力。


    秦叔寶騎著那威風凜凜、神駿非凡的黃驃馬,身上背著他一直視若珍寶的瓦麵金裝鐧,一路馬蹄輕疾,曆經長途跋涉,終於來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長安。


    這日正是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夜幕降臨,長安城裏燈火輝煌,宛如一片璀璨的星河。秦叔寶勒住韁繩,緩緩下馬,動作輕柔而熟練。他牽著黃驃馬,緩緩地漫步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街頭。他微微抬起頭,抬眼望去,隻見大街小巷到處張燈結彩,各式各樣的花燈造型精美、獨具匠心,爭奇鬥豔,那絢爛的光芒交織在一起,把整個長安城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街道上人流如織,男女老少皆麵帶笑容,歡聲笑語此起彼伏,不絕於耳。秦叔寶被這熱鬧歡騰的氛圍深深地感染,心中不禁由衷地感歎:“這長安不愧是都城啊,如此的恢弘大氣,這般的繁華昌盛。”他走走停停,那好奇的目光不停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每一處景致,每一個攤位,都仿佛帶著無盡的新奇與魅力。


    街邊的小販們扯著嗓子高聲吆喝著,熱情地販賣著各種新奇有趣的玩意兒和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小吃。秦叔寶饒有興致地看著,眼中滿是好奇與驚喜。偶爾他會駐足在某個攤位前,詢問一番物品的用途或是小吃的做法。遠處的戲台上,戲曲聲悠揚婉轉,如泣如訴,演員們身著華麗的戲服,粉墨登場,精彩的表演引得眾人圍觀喝彩。他也忍不住湊過去,在人群中艱難地尋得一處立足之地,看上幾眼,用心感受著這獨特而古老的藝術魅力,臉上不時流露出沉醉與欣賞的神情。


    秦叔寶就這樣完全沉浸在長安上元佳節的歡樂之中,暫時忘卻了即將到來的比武大會所帶來的緊張與壓力,盡情地享受著這難得的輕鬆時刻。他的臉上洋溢著放鬆的笑容,仿佛世間的煩惱都在這一刻離他遠去,唯有眼前的歡樂與美好值得他全心投入。


    秦叔寶這一出現,瞬間就吸引了一個人的目光。究竟是誰呢?此人原來是他的姨父,聲名赫赫、位列興隋九老之一的邱瑞。


    這邱瑞啊,多年以來始終堅持不懈地尋找著秦叔寶,踏遍了無數山川,問詢了眾多鄉人,卻始終未能尋得外甥的蹤跡。此次正值正月十五上元佳節,他也暫且放下繁忙的事務,來到長安遊玩燈會,滿心期望能感受一番這節日獨有的歡樂祥和氛圍。


    邱瑞原本正漫不經心地走著,思緒或許還沉浸在對往昔歲月的迴憶之中。就在這時,一個騎著黃驃馬、背著瓦麵金裝鐧的少年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眼簾。那少年身姿挺拔如鬆,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神韻氣質竟與他記憶中那位英勇不凡的姐夫秦彝是如此相像。邱瑞隻覺心中猛地一驚,仿佛有一道電流瞬間傳遍全身,瞬間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情緒,那激動如洶湧的潮水,幾乎要將他的胸膛衝破。


    他連忙神色緊張地吩咐身邊的家人和手下:“你們都不要跟隨,切莫弄出動靜,千萬不能打草驚蛇。”說完,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那少年身上,小心翼翼地,獨自一人緊緊跟著那秦叔寶。他的腳步輕緩而謹慎,目光一刻也不敢從那少年的身上移開,那專注而急切的眼神,仿佛生怕一個眨眼的瞬間,眼前的人就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不見了。他的心在胸腔中劇烈跳動,每一步都帶著緊張與期待,渴望著眼前的少年正是他多年來苦苦尋覓的外甥秦叔寶。


    這秦叔寶雖說涉世未深,經驗尚淺,可他畢竟是武藝高強的頂尖高手,自幼習武練就的敏銳感知力讓他對周圍環境的任何細微變化都能迅速察覺。他行走在這熱鬧非凡的長安街頭,看似悠然自得,實則內心始終保持著一份警覺。


    很快,他便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緊緊跟隨著自己。這一發現讓他心中不禁警覺起來,如同一隻嗅到危險氣息的獵豹。


    隻見他眼神瞬間一凜,那目光猶如寒星般銳利,一個轉身,動作快如閃電,敏捷如風。他的身形猶如鬼魅一般,瞬間便消失在了熙攘的人群中,遁入了一個隱秘的巷子裏麵。那巷子狹窄而幽深,兩側高聳的牆壁使得陽光難以照入,光線昏暗,彌漫著一種神秘而壓抑的氛圍。


    邱瑞原本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秦叔寶,不想眨眼之間秦叔寶就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心中猛地一急,頓時慌了神,哪裏還顧得上許多。他腳下步伐急促,氣喘籲籲地趕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他一邊緊緊跟隨著秦叔寶的腳步,一邊在心中暗自念叨:“孩子,莫要跑,我是你姨父啊。千萬不要誤會,我找了你這麽多年,老天開眼,可算讓我見到你了。” 邱瑞的心跳急速加快,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滿心都是與外甥重逢的急切渴望。


    秦叔寶動作迅速如電,“唰”的一下抽出自己的瓦麵金裝鐧,臉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笑容卻未達眼底,反而透著絲絲寒意,冷冷說道:“怎麽,長安也有賊?我看你跟著我許久了。”說完,他那雙明亮的眼眸中猛地閃過一絲厲色,仿若寒星乍現。手中那沉重的瓦麵金裝鐧瞬間被高高舉起,裹挾著唿唿作響的淩厲風聲,毫不猶豫地朝著邱瑞猛力打來。


    那鐧勢淩厲非凡,仿佛帶著千鈞雷霆之力,在這昏暗狹窄的巷子裏劃出一道冷冽奪目的光影。秦叔寶整個人身姿矯健如龍,出招迅猛似虎,絲毫沒有留手之意,顯然是將邱瑞當作了心懷不軌之徒。


    此時天色暗淡,夜幕深沉,這個巷子裏麵燈光又極為昏暗,微弱的光線幾乎難以視物。邱瑞哪裏知曉麵前之人乃是自己苦尋多年的外甥,隻覺那雙鐧破風而來,氣勢洶洶,危及性命,當下哪還顧得了許多,心中隻想著先保命要緊。他匆忙之間,迅速抽出自己的雙鞭,迎向了那來勢洶洶的鐧。


    一時間,鞭鐧相交,“鐺”的一聲巨響在這狹窄的巷子裏迴蕩,震得人耳膜生疼。邱瑞隻覺雙臂一陣發麻,心中暗自驚歎這來者功力深厚。而秦叔寶也察覺到對方並非等閑之輩,手上的招式愈發淩厲,兩人在這昏暗的巷子裏激烈地打鬥起來,兵器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邱瑞雖說已步入暮年,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道道痕跡,可其武力卻絲毫不減當年之勇。他每一次出招,每一個招式皆蘊含著深厚無比的功力,那是曆經無數沙場征戰所積累下來的底蘊,以及豐富得令人驚歎的戰鬥經驗。每一次雙鞭的揮動,都仿佛帶著往昔的榮耀與威嚴,沉重而有力,招式之間銜接流暢,毫無破綻。


    秦叔寶未曾有幸得到名師的精心教導,缺少了那份係統而高深的武學傳承,其武功造詣自然難以企及父親秦彝那般登峰造極的境界。但他生來便具有過人的天賦,又憑借著自身堅持不懈的勤奮努力,在摸爬滾打中也是練就了一身不俗的功夫。他的每一次進擊,都充滿了年輕人的衝勁與果敢。


    這一老一少在這昏暗狹窄、彌漫著潮濕氣息的巷子裏激烈交鋒,戰況之激烈,居然打得難分伯仲,旗鼓相當。邱瑞的招式沉穩老辣,如同山嶽般不可撼動。他手中的雙鞭揮舞起來虎虎生風,唿唿作響,防守時猶如銅牆鐵壁,嚴密得水潑不進,進攻時則似雷霆萬鈞,淩厲至極,每一擊都帶著破竹之勢。


    而秦叔寶則是身姿靈動如燕,輕盈敏捷地穿梭於邱瑞的攻擊之間。他的鐧法變幻多端,時而剛猛如疾風驟雨,時而巧妙如靈蛇出洞,攻勢迅猛異常,令人難以招架,防守時亦是滴水不漏,鐧影重重,將自身護得嚴嚴實實。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誰也不肯退讓半分。邱瑞的額頭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他那飽經風霜的臉頰緩緩滑落,但他的眼神依舊堅定,氣勢如虹,雙鞭的舞動愈發剛猛,仿佛要將這多年來的力量一次性爆發出來。


    秦叔寶的唿吸逐漸變得粗重起來,每一口氣息都帶著灼熱的溫度,然而他的眼神卻越發堅定,猶如燃燒的火焰,越燒越旺。手中的瓦麵金裝鐧揮動得更加有力,鐧鐧生風,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


    一時間,這小小的巷子裏彌漫著極度緊張的氣氛,仿佛空氣都要凝固了一般。四周除了兵器相交時發出的錚錚鳴響,和兩人粗重的喘息聲,再無其他聲響。那激烈的碰撞聲在狹窄的空間裏迴蕩,震得牆壁上的塵土簌簌而落。


    邱瑞此時盡管已氣喘籲籲,胸膛劇烈起伏著,可臉上依舊帶著一抹笑意,張開嘴巴大聲說道:“太平郎,你可比你父親差多了。”他那帶著幾分調侃與感慨的聲音在這狹窄逼仄的巷子裏不斷迴蕩,仿佛帶著某種久遠的迴憶。


    秦叔寶一聽這話,眉頭瞬間緊皺起來,兩道劍眉猶如倒立的山峰,滿是惱怒之色。然而手中的鐧法卻絲毫未亂,憤憤迴道:“哼,你這老兒,休要拿我父親說事!”


    邱瑞聽罷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爽朗而洪亮,手中的雙鞭猛地揮舞起來,精準地擋住了秦叔寶淩厲的進攻,接著又說道:“你這小子,脾氣倒還挺大。你父親秦彝當年在戰場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猛將,威風凜凜,無人能敵。你呀,相比之下還得多練練!”


    秦叔寶咬了咬牙,腮幫子鼓了起來,一臉的不服氣,手中的鐧勢愈發猛烈起來,大聲喊道:“莫要小瞧於我!”


    邱瑞邊招架著秦叔寶的攻勢,邊說道:“我可沒小瞧你,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你若能勤加練習,持之以恆,日後或許真能超過你父親的威名。”


    兩人就這樣又激烈地打了好一會兒,秦叔寶的攻勢絲毫未減,鐧鐧生風。突然,他的動作猛地一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乳名“太平郎”,可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和警覺,手中的瓦麵金裝鐧也隨之緩了緩。


    此時,借著那微弱搖曳且不停跳動的燈火,秦叔寶終於能夠仔仔細細地看清眼前之人。隻見對方是一位麵容滄桑但卻依然透著威嚴之氣的長輩,歲月在其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紋路,卻無法掩蓋那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莊重與肅穆。而且其衣著華麗非凡,那衣料一看便是上乘之選,剪裁精細入微,每一處線條都恰到好處地貼合著身體,配飾亦是華貴無比,璀璨的寶石在燈火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如此裝扮,顯然不是尋常的盜賊之流。


    秦叔寶見狀,趕忙收了手中的瓦麵金裝鐧,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禮,臉上滿是疑惑之色,語氣誠懇地問道:“前輩究竟是何人?又是如何知曉我的乳名?”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邱瑞,那眼神中充滿了探尋與期待,仿佛想要從邱瑞的臉上直接找出答案。


    那邱瑞通過和秦叔寶這一番激烈而又膠著的交手,心中已然萬分確定了眼前人的身份,正是自己多年來心心念念、苦苦尋覓的外甥。他的臉上瞬間露出了欣慰至極的笑容,那笑容猶如春日暖陽,溫暖而又充滿慈愛,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孩子,我是你姨父邱瑞啊!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找得好苦哇!”


    秦叔寶一聽,腦海中仿若有一幅畫卷徐徐展開,依稀浮現出往昔聽母親講述時的畫麵。他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在記憶的深處探尋著。那些曾經母親輕柔的話語,此刻如同被深埋的珍寶,一點點被挖掘出來。


    他絞盡腦汁地迴憶著,終於,過往的片段在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他清楚地想起來自己確有兩個姨父,一個是那北周戰將邱瑞,以雙鞭為武器,於戰場上縱橫馳騁,威名赫赫,令敵人聞風喪膽;一個是那南陳大將羅融,憑借手中鐵棍,衝鋒陷陣,立下無數戰功,英名遠揚。


    想到此處,秦叔寶看向邱瑞的目光中瞬間多了幾分親切與驚喜。他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連忙再次抱拳,腰身彎得更低,語氣中滿是愧疚與尊敬,說道:“原來是姨父,叔寶方才魯莽,竟未認出您來,實在是失禮了,還望姨父莫要怪罪。”


    邱瑞上次見到秦叔寶的時候,那還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的秦叔寶,不過是一個稚嫩懵懂的孩童,圓嘟嘟的臉蛋透著天真無邪,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如同閃爍的星辰,笑起來嘴角還掛著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此時多年未見,眼前的秦叔寶已然長成了一位高大英俊、氣宇軒昂的青年。他身姿挺拔,眉宇間透著英氣,眼神中充滿了堅毅和果敢。


    邱瑞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外甥,心中不禁湧起萬千感慨。他的雙眼微微濕潤,流露出濃濃的親情,聲音略帶顫抖,親切地說道:“孩子,這麽多年沒見,沒想到你都長這麽大了。走,跟姨父迴我的昌平王府。”他邊說邊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秦叔寶的肩膀,那動作充滿了長輩的關愛與疼惜。


    原來,邱瑞多年前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屢立奇功,因其赫赫戰功,聖上特賜異姓封王,這昌平王府便是他榮耀與功績的象征。王府宏偉壯觀,朱紅色的大門威嚴聳立,門口的石獅子威風凜凜,彰顯著主人的尊貴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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