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歐內斯特突如其來的話,未名的表情有些呆滯。


    “疼痛使我感受存在?”


    “是的……如果說這一次遭遇讓我明白了什麽,就是這個。”歐內斯特的聲音逐漸開始有氣無力,分不清到底是因為煙草的作用讓他有些短暫的脫離了現實,還是身上不斷滲血的傷口正在把他的意識帶離這個房間。


    他緩慢地將手伸向沙發背後,拿出兩個酒杯和一瓶模糊標簽的瓶子。將杯子放在桌上,再把酒斟滿。


    “你不清楚我的遭遇,我也不想明說,反正就是很慘很慘……第三次目睹愛人的死讓我覺得有些……無力了。”歐內斯特小嘬一口,接著把一本綠色封皮的書丟在桌上,“疼痛一次次的襲來,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感受什麽,每一次的邁步換來的是撕裂的痛楚,這個存在不要也罷,所以,我又選擇逃跑了。”


    未名並不知道歐內斯特描述的是什麽狀況,但唯一能夠弄清楚的是,麵前的金發小哥此刻快要碎了。


    他的身上有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正在一點點的撕開他的意識,把碎片揮灑在空中,讓他的雙眼迷離空洞,讓他的神情淡漠,讓他的氣息萎靡。


    可未名又好到哪去呢?


    亂來導致同伴瀕死,說來好笑,身為上一紀元的【軀殼】卻連自己的能力都不知道,甚至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因為亂來而變得忘乎所以。


    “你想起我了嗎?”公主的聲音從意識底層傳來,興許當初未名自己也沒想到會利用【父親】的頭顱來催使公主的能力失效。這種不顧及一切的戰鬥方式或許隻適合未名這種死不掉的怪胎。


    自己這樣的劣種理應受到懲罰才對。


    比如現在的負罪感。


    畢竟簡單的致命傷對未名而言也隻能形容成“區區”二字。


    “所以,在一切權衡利弊之後,將這一切認定為不現實就是你要選擇的路嗎?”沒有任何關於歐內斯特的經曆,但憑著隨口的聊天,未名已經確認了歐內斯特的狀態。


    房間裏,有著兩個正在悲傷的人。


    一個人正在對著自己無能為力而畏懼現實。


    另一個人在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懺悔。


    “張宇,你要怎麽選?”歐內斯特把煙屁丟進自己的酒杯裏,火星沾上酒水發出輕微的滋啦聲,“研究所已經不安全了,所以研究所的目的會加快腳步,或許會選擇主動出擊也說不定呢?”


    “不知道薛定諤對你說了什麽,但這個研究所,隻是大人物之間爭權的道具而已,我們遲早會被送到指定的位置,發揮我們指定的作用。”


    未名沒有說話,而歐內斯特拿起裏麵泡著煙屁的酒杯一飲而盡,“一起逃跑吧?”


    “逃跑?怎麽逃跑?跑去哪?”


    “我不能說,甚至我不確定,這隻是一個念想,但很強烈,我知道這很沒有說服能力,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歐內斯特的眼神變得尖銳。


    “張宇,你知道嗎?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和你說這些,我們總共隻見過兩次麵,其中有一次你天靈蓋還開了洞,按道理來說我們隻是陌生人而已。”


    “但我現在說的,就是真的,我希望你能上我的賊船。”歐內斯特的臉上寫滿了認真。


    很奇怪,這太奇怪了。


    哪怕如同未名這般沒有常識認知的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到,一股違和感從話題剛開始就躲在角落。一開始,未名並沒有把這似乎顯眼的不合適看的太重,興許是自己從未有過這般場景的交流,估計自己不理解的才是正常的。


    可現在,違和感悄然升起,變成四麵看不見的巨大高牆,圍堵著這房間裏的二人。


    很快,歐內斯特的滔滔不絕在未名的眼裏變成一串串情緒,充滿了惶恐,不安,後悔,和決心。


    歐內斯特在瞞。


    他並不想逃,他隻是往反方向發起衝鋒。


    “不。”未名搖了搖頭。


    “為什麽?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歐內斯特不太理解是不是自己的表述有問題,“心甘情願當人手裏的棋子嗎?”


    “不,你對我有誤區……”未名坐直了身體活動了一下,發出哢哢的聲音,“我有自己的目標,現在我和這裏的主手順路,僅此而已。”


    ……


    “時代變了……但是鬼知道時代會變成這樣……”章羽的雙手被粗壯的鎖鏈禁錮,整個身體被吊在廣場之上。


    今天是章羽的處刑日。


    十三年前,世界遭受到某種特殊病毒的入侵,這種病毒會將人心底最殘暴的念頭無限放大,將其變成嗜血的喪屍。


    同時,這種病毒並不會徹底主宰被感染者的身體,好似病毒們清楚人類最有威脅的地方是什麽,比起那些喪屍片裏的喪屍不同,這些被感染者保留了人類的智慧,將其變成這些嗜血家夥們最可怕的武器。這就導致了傳播途徑並不隻存在撕咬出傷口。它們會偽裝成沒有被感染的樣子,接著把帶有病毒的體液滴進普通人的飯菜和飲用水裏。


    但在這種災難裏,也存在奇跡。


    部分人對病毒的耐受性好像天生比正常人高出很多。根據後來的研究發現,這類人體內的基因都有一定的缺陷,導致這類人幾乎都處於細胞癌變的狀態。


    章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剛剛有提到過,因為特殊感染者體內的癌細胞和病毒達成了微妙平衡,導致他們並沒有失去理智,同時病毒帶來的也不止是這一點。他們擁有極強的肌肉密度和自我治愈能力,因為被感染過所以不可能再被感染,這讓他們成為了對抗喪屍最強的武器。


    隨著幸存的人類開始反撲,直到災難發生的第八年,人類囤積的大量武器和那些鐵律讓幸存的人類組建了一支強大的軍隊,全部由特殊感染者組成,其中包括章羽。


    再後來,人類研究出了能夠阻斷感染的物質,並這種特殊的膠體添加在防護用具和武器上。


    毀損人類生存空間的病毒就這樣從獵人變成了獵物,直到最後一位感染者被殺死,這場災難徹底宣告結束。


    可災難結束後,那些特殊的感染者該何去何留呢?


    特殊感染者能完全的控製自己,但人們卻不能忽視他們身上也帶有感染性。


    不可逆的感染即使有防護的前提下依然令人心驚膽戰,政府盡可能的將所有特殊感染者收容起來,並且還盡可能避免這類感染者稱自己還是人。


    可外麵的唿聲鋪天蓋地,人們的願望是,處死這些特殊感染者。


    人類是這樣的,在災難裏同仇敵愾,在和平裏自相殘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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