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恍惚間,迴到了那一日……


    變成了青銅神像的無名埋在廢墟下,月牙的雙手血跡斑斑,本來圓潤好看的指甲被磨沒了,指甲下的血肉翻出,恐怖至極。她卻視若無睹。


    從天黑到天亮,從天亮到天黑,沒人知道她挖了多久。直至月牙法力耗盡,連人身都維持不住了,她終於將最底下的無名青銅神像挖出來了。


    無名維持著雙手籠袖的模樣,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意,那麽的活生生,就似從未離開一般。


    月牙渾身顫抖著,四肢早已麻木得沒了知覺,十指和膝蓋的血肉磨爛,露出了慘白的骨頭。


    這時黎明破曉,世界的盡頭劃開了漆黑的夜幕,金色的光亮爭先恐後的奔湧而來,撒在無名的身上,金光閃閃。


    月牙的晶藍色的眼眸泛著奇異的光輝,她一瘸一拐地靠近神像,然後匍匐在神像前,緩緩的將頭垂在地上。虔誠無比的聲音帶著沙啞,她眼角的淚滴落在泥土之中,滲透到地下深處。


    “神啊……我迴到了遙遠的過去,我翻遍了所有的卷宗,我知道您是誰,您是我唯一的神明,隻要我在,您就永遠不會被遺忘……”


    月牙髒兮兮的臉蛋抬起來,露出了一個疲憊又開心的微笑,“安慈……我迴來了……”


    青銅神像彎彎的眼角似乎有了一滴晶瑩,在陽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


    季筱竹的心忍不住收緊,她不由又想起了跪在風沙中的沈玉暄,她的絕望,她的掙紮。


    或許在某一點上,季筱竹和月牙也是同病相憐。


    季筱竹看著眼前的俊俏的少女淚流滿麵的看著台下的某一處。


    季筱竹迴過頭,看見另外一束燈光打在了第一排中央的空處,朦朧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裏。那個位置,月牙一直替他留著的。


    他們的眼神中道不盡的思戀和重逢的喜悅。


    無名,不,應該是安慈了,他緩緩地看向季筱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季姑娘,好久不見。當年,多謝你了。”


    季筱竹心情有些五味雜陳,又有些說不出的感慨。最後她緩緩的點頭。她都不好意思迴應安慈的感謝,當初她被救離菩薩崗後,懷中的畫卷早已不知蹤跡。她有段時間是有去按照記憶中找月牙,可這無疑是海底撈針,一切就隻能看緣分了。再到後麵,這些事情就拋之腦後了。


    季筱竹正欲開口說起那珠子一事,便看見她脖頸間掛著一顆玉潤的珠子,散發著和安慈一模一樣的光芒。


    季筱竹忍不住問道:“為什麽珠子在你那兒?”當初她本來好好的一直將珠子放在身上,後來就莫名其妙不見了,現在又出現在了月牙身上。


    月牙眨眨眼,她說道:“我們見過麵的。”


    不及季筱竹追問,月牙一聲戲腔後,季筱竹再次口不能動,整個人像提線木偶一樣被拉入劇情。而那被月牙隔開的那層帷幕被拉開,安陵辰同樣像個提線木偶一起配合著。安陵辰的表情還帶著絲絲茫然,看來也是剛從幻境中脫離出來。


    月牙是打算將這一出戲完整的唱完,這次季筱竹沒再反抗,心道算了就隨她去吧。一邊又在暗自迴憶自己什麽時候和月牙見過?季筱竹思索半天硬是沒有迴想起。


    女駙馬的結局是終於喜結良緣,皆大歡喜。可能也比較符合月牙此刻的心境吧。


    台上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一片,大寫著囍字的屏風立在後方,中間的方桌上紅布遮蓋,兩旁的金絲楠木椅各兩張。


    此刻的季筱竹和安陵辰被迫換上了一身粉色的服裝,頭頂的戲帽上綴以珠花和兩個粉色絨球,左右掛穗。模樣倒有幾分俏皮。


    兩人一左一右,手腕拂塵,開始了自己的角色。


    季筱竹踏出一步來,朗聲道:“萬歲招駙馬。”


    安陵辰:“恭喜兩對新人。”


    兩人開口皆是一愣,自己現在竟然當上司儀來了。


    季筱竹:“後宮張燈結彩。”


    安陵辰張開雙手,“京城上下歡騰。”


    季筱竹轉身麵對安陵辰,拂塵一指,“今日萬歲,雙招駙馬,乃皇家大喜,你我好生待候。”


    話罷,季筱竹和安陵辰挽袖後退一步,微微躬身,拉長了聲調,“請——”


    “迎新人——”


    兩人皆背過身,長長的拂塵朝外一甩,隨即立在兩側。緊接而來的是六個人組成的儀仗隊,身穿黃袍,腰係藍腰帶,頭頂的戲帽頂著幾個紅色絨花,其中兩人各高舉著龍鳳扇。自帶的嗩呐、笙、鼓等樂器此起彼伏。


    路過季筱竹麵前的時候,季筱竹雙眼圓睜,再看看台下,之前本坐在台下的幾個觀眾早已不見,現在也是被拉來充數了。為首的不就正是那地中海主任嘛!而在末尾,同樣穿著粉色戲袍,手提黃色觀燈的兩個宮女,身高足足高出前麵四人一大截,那身形怎敢說是宮女,魁梧得就像是武生。


    其中一個長相白嫩,扭著腰肢走來,還不忘給季筱竹拋個媚眼兒,旁邊的那個小麥色皮膚,一臉浩然正氣,眼神堅定的宮女則是對著季筱竹憨厚一笑。


    季筱竹被雷得外焦裏嫩,那不是沈玉瑄和神山是誰!這個視覺衝擊感可不是一般的強烈。


    ……


    季筱竹先梳理了一下這個《女駙馬》裏麵的內容。


    民女馮素貞自幼許配李兆廷,後李家敗落,兆廷投親馮府,嶽父母嫌貧愛富,逼其退婚。馮素貞花園贈銀於兆廷,馮父撞見,誣李為盜,將其送官入獄,逼素珍另嫁宰相劉文舉之子。馮素貞男裝出逃,在京冒李兆廷之名應試中魁,被皇家強招為駙馬。花燭之夜,素貞冒死陳詞感動公主。


    在公主幫助下,皇帝收素貞為義女,又釋兆廷,並招素貞之兄,前科狀元馮少英為駙馬。兩對新人乃同結秦晉。


    在女駙馬的大結局中,馮素貞最終與愛人李兆廷團圓,公主則與馮素貞的哥哥馮少英成婚。兩對佳人才子同時結婚。


    月牙扮演的則是女扮男裝的馮素貞,安慈則可客串一下李兆廷。那剩下一對新人呢?


    季筱竹正在探頭探腦觀望著,但沒想到下一秒,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移到了月牙的身後,季筱竹忽地發現頭上一重,她垂頭一瞧,自己竟身穿了一件大紅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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