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那種有層薄紗籠罩在他心頭,腦子混沌的感覺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前所未有的清明。


    就連拳頭握起來,似乎都更有力量了。


    月牙的離開並沒有讓他太多的焦躁不安,他知道,她一直都在身邊,現在的情況不合時宜,月牙的重新露麵或許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危機。


    蕭瀾負手站在窗前,仰頭望著高掛穹頂之上的那一輪金黃圓月,如墨的眸子裏帶著豪情壯誌和堅毅。


    娘子,等我,等我站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我將十裏紅妝,明媒正娶,不再會有人能夠質疑他們在一起。


    蕭瀾和月牙一明一暗,月牙並不介意自己在陰暗中做一個劊子手。她既已經決定了要替蕭瀾逆天改命,她便不擇手段!


    ……


    時間轉眼即逝,月牙曾經一手帶大的少年如今站在了無人企及的高度,高得足以俯瞰眾生,是萬萬人之上!


    依舊是在太子宮,但現在的太子宮已經改名了。


    上元佳節,舉國歡慶,冷清的宮中紅燈籠高掛,人人麵帶喜色,互相拱手祝賀。


    月牙一半的臉在陰影中,幽藍色的眸子閃爍著別樣的光輝,喜悅的眼底之下帶著一絲淡淡的憂鬱。她的手被眼前成熟高俊的男人緊緊握著,男人戴著還未來得及摘下的金色冠冕,一雙好看明亮的眼睛下顯出淡淡的青色。


    蕭瀾為了擠出時間陪月牙,將如小山般壘在桌上的奏折連夜批完。


    “娘子,抱歉。”


    蕭瀾眼底濃重的愧意,一把將月牙緊緊擁在懷裏。


    他是新帝上任,雖然那些對他有威脅的人早已被月牙清除,但是多年朝中累計的瑣碎都需他親力親為,月牙對此有心無力,宮中之事負責,非她殺掉人就能解決的。


    蕭瀾今日本欲帶著月牙悄悄溜出宮一覽人間美景,但臨時被一些事情所絆,這個計劃便也落空了。


    月牙抬手輕輕拍他的背,安撫道:“無礙,今日你也勞累了,宮中休息也好。”


    “有你在身邊我很安心。”蕭瀾目光繾綣,溫柔的捧起月牙的臉,兩人額頭輕輕靠在一起。


    “不過夫君我,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蕭瀾笑意中帶著一絲孩子氣。


    月牙本來要說什麽,可是看見他那副期待的模樣,話到了嘴邊又吞了迴去。月牙強打起精神,報以微笑,“是什麽驚喜呀?”


    話音剛落,天邊唿嘯而起一片煙花,隨後砰砰砰的在黑色夜幕中依次炸開,瑰麗至極,絢爛至極,像閃過天際的流星雨,散遍黑夜。


    煙花在月牙的瞳孔中盛開後又璀璨凋零,蕭瀾低垂著眼眸注視著她的側顏,看見她微微勾起的唇角時候,蕭瀾也不由自主彎唇。


    外麵的煙花爆竹聲喧囂,蕭瀾俯身,唇瓣與月牙的耳朵靠得極近,他的雙唇一啟一合後,月牙愣了下,目光裏帶著些許懵懂,同他對唇形道:“聽不見。”


    蕭瀾帶著笑意,放大聲音,放緩語速,讓唇語更清晰。


    月牙這次看懂了,他說的是三個字——我愛你。


    月牙的心顫了顫,她卻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輕顫的瞳孔。攥緊裙擺的手指不由縮了縮。


    她不想麵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但是蕭瀾固執地將她扳過來,單膝跪地,手中拿著金燦燦的鳳印。


    漫天的煙花也接近了尾聲,嘈雜聲少了不少,蕭瀾的話一字不落的出現在了月牙的耳畔。


    “月牙,和我一起攜守天下吧。”


    鳳印在她的手中如此的沉重,如同燙手山芋一般,月牙指尖還未觸及便立刻收迴,她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她微微側首,錯開了那雙灼熱的目光。


    “抱歉。”


    ……


    “所以你拒絕他了?”


    無名抱著腿,小心翼翼地問道。


    月牙看著他那雙和蕭瀾有幾分相似的眼眸,微微失了神,但是很快她就調整過來了。在最初見到無名的時候,她是有那麽一瞬把他想象成了蕭瀾,不過她立馬清醒了,她不會把任何人當替身什麽的,他們都是獨立的人,一個獨立的存在。


    “我和他的身份,雲泥之別,人和妖是不會有結果的,世人更不會承認和接受一個妖後,所以及時止損是最好的辦法。”月牙追溯起往昔,語氣帶著淡淡的憂傷。


    “可是……我並不覺得這會成為你們的阻礙。”無名輕聲道,以他暫時對月牙的了解,她不是會那麽容易放棄的。


    月牙無聲的笑道:“或許你說得沒錯,那時是我是能麻痹自己最好的理由了,實際上我已經快承受不住了,不管是心理還是生理。”


    月牙在蕭瀾身上耗費了太多精力了,讓蕭瀾起死迴生,替他改命,苦守在皇宮中默默當劊子手,守護他的安全,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了。因為改命會受到天譴,她一拖再拖,一躲再躲,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月牙並不敢賭自己剩下的四條命能不能捱過去,蕭瀾這個階段容不得差錯,若是聽到她有難,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陪著她,生死相似相隨,月牙並不想自己所做一切付之東流。


    所以她原封不動的告訴了蕭瀾,不可能在一起。


    月牙至今都能迴想起那雙慌亂的眸子,祈求般的看著自己,“娘子,再等等我好不好,我一定可以做好一切的,我會……”


    還不及蕭瀾說完,月牙緩慢的抽出了被握住的手,她的眉目間帶著憔悴,“蕭瀾,我累了。”


    蕭瀾的聲音啞了啞,頹然的跪坐在地上,隨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眼中閃過亮光,他丟掉了鳳印,抓住月牙的衣擺,顫聲道:“娘子,我不要當什麽皇帝了,我們走吧,我們離開這個地方瀟灑過一輩子!”


    他說著站起身來,頭上的冠冕歪了他也絲毫不曾察覺,他現在立刻就可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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