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照亮密室,裏麵的架子上放著許多罐子,罐子裏都是蠕動的蟲。


    祝魚一一查看過,“都是還未養成的蠱蟲。”


    林氏癱軟在地,事已至此,狡辯無用。


    信王妃嶽如瓊穿著華貴,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仰著頭坐在正院。


    全然沒有往日的溫和,臉上倨傲的神色,根本看不出已經大禍臨頭。


    信王整個人都垮了,臉上神色木然。


    除了養蠱一事,其他並未搜出什麽證據。


    林氏招供是從永州而來,為信王妃養蠱。


    承元帝念著信王的麵子,並沒有將此事鬧得太大,隻暗暗處理了嶽如瓊,革了秦望工部的職位,但還是保留了他安陽郡王的封號,畢竟離與姝華公主大婚隻剩幾日。


    信王府一事做得並不是很隱秘,蕭英然自然也收到了風聲,說什麽都不願意再和秦望聯姻。


    承元帝心力交瘁,也不再勸,蕭英然心中存了氣,衝到成王府找秦屹打了一架,不過幾日也帶著姝華公主迴了北涼。


    永州嶽氏一事就這麽了了。


    信王自請去皇陵守著,向列祖列宗贖罪,承元帝允了。


    秦望整日待在信王府閉門不出。


    京都從來不缺談資,不過半月,茶館新的談資就是上官祭酒的獨女要嫁給蘊寧長公主失蹤多年才尋迴來的兒子的事。


    “這京都第一才女,多少人眼紅,之前還傳會成為成王妃,沒想到竟然與沈家二爺定了親。”


    “聽說上官小姐與沈小姐關係親厚,又得長公主喜愛,沈二爺自然近水樓台。”


    “沈家也是雙喜臨門,沈少卿不日就要大婚,沈二爺又定了名滿京都的才女。”


    “隻這沈小姐,年紀不小了,還........”


    還未開口,就被身旁人打斷,“不要命了,被沈少卿聽到了,小心你的舌頭!”


    ......


    雲青從暗處閃出,離開了茶館。


    果然,離開她,雲玄也過得更好了。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作為消息本人的雲玄,如今每日都在成王府待著。


    秦屹最近都不大對勁,沉默寡言,永遠冷冰冰的一張臉。


    每日將自己埋在公務裏,事無巨細,廢寢忘食,問他什麽他都不說。


    四護衛有了前車之鑒,關於主子的事,是打死都不敢多說一句。


    祝魚還是住在疏月園,如今蠱師已經抓到,她也要和烏夏迴荊林去了。


    今日是帶著烏夏來成王府辭行的。


    秦屹也沒多說,讓逸風去西山大營調一隊人護送祝魚和烏夏迴荊林。


    祝魚看著秦屹的樣子,想出言勸慰幾句,想了想,還是算了,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她也不是很明白,雲青明明那麽喜歡成王,為何還是會留書出走。


    她記得她說過想帶成王和雲玄去荊林看看,為何又將她托付給成王一個人偷偷離開了。


    成王瘋了似的不眠不休找了她三天,幾乎將周邊村鎮翻了個遍。


    一無所獲。


    茫茫人海,她鐵了心要藏起來,如何能找得到?


    雲玄追著祝魚出去,想要問個清楚。


    祝魚知道他就是雲青口中的雲玄,也不瞞他,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他。


    雲玄已經猜到肯定是和雲青有關,可此刻他也顧不上關心她和秦屹又出了什麽問題,隻想的是她身上的蠱毒解了沒有。


    祝魚耐心給他解釋了尋蹤蠱,雲玄這才放下心來。


    竟然有些羨慕忘川,永遠都能找到她。


    上次在王府見她,她在打坐,沒空和她說上一句話。


    如今算來,幽州一別,他們竟然再未說過一句話。


    十幾年相互扶持走來,她從來沒有這麽長時間跟他斷了聯係。


    她還不知道她的阿娘還活著呢。


    送走祝魚,雲玄又迴到書房。


    秦屹還埋首書案前,自他迴到京都,不過幾日,又消瘦了不少。


    聽天陽說,他幾乎不曾好好吃過一頓飯。


    雲玄心裏是向著雲青的,無論她做什麽,他都不會說一句不好。


    “她留的信,能給我看看嗎?我也很想她。”


    知道不能提,可他還是提了。


    秦屹身形一滯,頓了一會兒,從一堆公文底下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扔給了他。


    全程未說過一句話。


    紙張已經被揉得不成樣子,邊緣發毛。


    信上請求秦屹幫助祝魚抓住京都信王府的蠱師,然後安全送她和烏夏迴荊林。


    此外,隻短短幾個字:


    珍重勿念,後會無期。


    雲玄的手指微微蜷縮,忍不住將紙張再度揉成一團。


    她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雲玄看著秦屹,“為什麽?”


    無人迴應,秦屹也不知道為什麽。


    雲玄還在追問,“為什麽她要留這種話?你做了什麽?讓她對你徹底死了心。”


    徹底死了心幾個字,如同尖刀刺入心髒,秦屹幾乎握不住筆,一句話都說不出。


    雲玄不給他躲避的機會,“你怪她?你跟她生氣了是不是?還是你說了什麽話傷了她的心?她到底怎麽了?”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了出來。


    珍重勿念,後會無期。


    如今他迴到沈家,和成王府綁在一起,這句話何止是對秦屹說的,也是對他說的。


    天陽聽見裏麵的動靜衝了進來,不悅頂撞雲玄,“沈二爺,我家主子也沒做什麽,青姑娘不告而別,他也很難過,你憑什麽對他發火。”


    雲玄望著秦屹,臉寒似鐵,“秦屹,雲青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無論你想如何發泄,我都替她承受,算我求你,先不要跟她置氣,順著她,至少讓她一直在我們的視線裏,她那樣的性格,我不知道她會做什麽傻事,我很不安。”


    秦屹還是低著頭一言不發,腦子裏都是她那張流淚的臉。


    “是,她性情乖僻,喜怒無常,做事隨心所欲,完全不會考慮別人的想法,是有些自私,你若當真受不了她了,也可以,我在府裏給她留了院子,她可以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她如今因為你,也不理我,她和忘川在一起很危險,我說過她不是多思多想之人,所以她很容易鑽牛角尖,如今無人能夠開解她,我怕她衝動之下會做什麽傻事。”


    秦屹低著頭毫無反應,天陽卻道:“青姑娘和忘川相處得挺好的。”


    雖然兩人動不動就動手,可是青姑娘卻似乎十分信任忘川,什麽都跟他說。


    “你懂什麽?”雲玄吼了出來,“忘川是她最恨的人,她性子執拗,不可能輕易原諒。”


    又湊到秦屹身邊,“你告訴我,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她為什麽要說後會無期?”


    秦屹終於抬起了頭,多日未曾好好休息過,眼裏滿是血絲,疲憊不堪。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明明我說了,我什麽都聽她的,她想做什麽都可以,可她還是離開了,我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怎麽了。”


    雲玄幾近崩潰,“那就去找她啊。”


    秦屹也站了起來,聲嘶力竭,“我找了,找不到!我已經把所有能派的人都派出去找了,找不到!”


    一句話吼出來,似乎被抽幹了所有力氣,手中的毛筆被折斷,秦屹癱在椅子裏,滿臉絕望,“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麽,她說她不願意被關在宮裏學規矩,我說我帶她去封地,她想做什麽都可以,再也沒人管著她。她說父皇聖旨一下,我沒法拒絕,我說我有軍功,就算抗旨也不會送命,可她還是聽不進去。阿澤,你最了解她,你說,我該怎麽做她才滿意?”


    雲玄看他滿臉痛苦,即使心裏一直無腦向著雲青,也說不出更重的話來。


    秦屹捂著頭,“我不知道她要什麽,她什麽都不跟我說,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可她似乎並不領情。”


    “我也想找到她,可是找到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鐵了心要離開我,我竟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這樣無助。


    “阿澤,我不明白,明明她很在乎我,為什麽要離開我?她哭得厲害,分明是不舍得我的。”


    雲玄卻如遭雷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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