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之事,事關精鐵,事關社稷。


    秦屹大婚在即去不了,但是永州肯定是要派人去的。


    秦望自告奮勇,說鐵器一直由兵部管著,他有義務查清此事,請旨前往永州查探。


    立時有官員出列道永州鐵器管理不善,永州刺史有重大責任,秦望和永州刺史乃是舅甥,應該避嫌。


    秦屹出列再次請求去永州查探,承元帝還是以大婚為由拒絕。


    直接賭氣道:“父皇若擔心這個,那就將婚期提前,反正一應事務禮部都已經準備妥當。”


    滿朝嘩然。


    都知道成王不願意聯姻,畢竟他從未去熙和園看過姝華公主一次。


    可也沒想到他這樣不重視,婚期都是算好的,選的最合適的日子,有益於婚姻美滿的日子,說提前就提前?


    承元帝看他脊背挺直,拱手站在殿中請旨,麵色堅定,不容拒絕的樣子,歎了口氣。


    自從賜婚聯姻之後,雲青走了,他沉默許多,便是私底下與他談話,他也不像之前一樣隨意。


    說什麽他聽什麽,恭順的樣子讓承元帝忍不住想歎氣。


    秦屹心裏難受,他是知道的,可是聯姻利在社稷。


    不過是讓他接過去放在府裏養著,他也不想。


    “婚期之事,是欽天監定好的日子,同北涼也商量過,不是說改就能改。”


    “那兒臣自己找蕭英然說,他不是非要聯姻嗎?想來不會拒絕!”


    語氣帶著譏諷不滿之意。


    承元帝好言相勸,“朝中也不止你一人能用,永州之事,朕派別人查也是一樣。”


    秦屹目光堅定,“父皇,永州是南方邊陲重地,地形奇特,山脈起伏,易守難攻,邊關軍駐紮五萬,是軍事要塞,鐵器事關民生,更加事關軍政,兒臣握東齊兵權,有權查探清楚此事。”


    這話倒是給承元帝提了醒:“驃騎將軍馮衝駐守永州,朕下旨,讓他先行查探便可,成王若要去,也得等大婚之後。”


    馮衝是秦屹的舊部,到時候秦屹再接手,也不用擔心有什麽事。


    秦屹還要爭取,承元帝不想跟他強,直接散了朝。


    聖旨下發永州。


    馮衝接到聖旨和成王密信都驚了一瞬。


    “永州剿匪發現匪窩有大量精鐵兵器,這事本將軍怎麽不知道?”


    沒聽說過呀?


    身旁的絡腮胡副將也一臉懵,“永州城最近有剿匪嗎?”


    馮衝看向下首的遊擊將軍嶽陵,他爹可是永州刺史。


    嶽陵行禮道:“末將也未曾聽聞此事,將軍可要末將迴家問問父親?”


    馮衝擺了擺手,“不必了,近日約束軍中,任何人無本將手令不得出營。”


    “是。”


    眾人退出,馮衝留下了絡腮胡副將趙保,這是他的心腹副將。


    馮衝沉臉道:“成王密信所言,此事恐怕涉及鐵礦,永州刺史或有嫌疑,讓我們先不要打草驚蛇,等他到來。”


    趙保一臉迷茫,“可永州並未發生匪亂,也不曾聽聞剿匪一事,怎麽就傳到京都了?”


    “在永州,密報除了本將就是嶽刺史有權蓋印送往京都,看來應該是由永州刺史派人傳的,他為何要傳這不實消息?”


    “將軍,現在怎麽辦?陛下讓查,咱們怎麽入手呢?總不能上報說沒有匪亂吧?”


    馮衝皺眉沉思,“永州是有幾窩匪徒,不過近來都消停得很,而且那是歸刺史管轄,既然有此密報,想來不是空穴來風,本將先將永州之事密信成王,你派信得過的斥候去永州城暗中查探一番,周邊知道的匪窩都去看看,看是哪裏被端了。”


    趙保領命去安排,當日就派了人出去。


    嶽陵也覺得奇怪,可是一旦在軍中,是不能隨意出營的,上次迴家探親也沒聽父親說要去剿匪。


    如今馮衝不準他們外出,他也沒法出去問,不過反正永州也是他們嶽家的地盤,不用慌。


    本以為忘川要在永州秘密搞事,沒想到第二天就直接用鍋灰將雲青和祝魚臉上塗黑,大搖大擺上了嶽家的門。


    雲青和祝魚對視一眼,雙方臉部脖子,但凡會漏出來的地方都被塗黑了許多,眉毛也被改過,衣服穿得鬆垮,臉上上了妝,看上去有些醜。


    門房並不認識忘川,攔了他,問他可有拜帖。


    雲青和祝魚垂手低頭站在身後,好好扮演個隨從。


    忘川聲音清冷,“迴自家還要拜帖?”


    門房抬頭看了眼眼前三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模樣倒是不錯,說是自己人?沒見過呀?


    不過忘川一身淩厲氣勢,門房也是人精,怕得罪人,還是客氣問道:“貴人是?”


    “嶽元朗。”


    冰冰冷冷三個字,令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雲青悄悄抬頭看了眼忘川,他眼裏的嫌惡都要溢出來了。


    門房愣了一瞬,想了半天,眼神從恭敬小心轉為鄙夷,“原來是四爺,四爺稍候,我這就去稟告老爺。”


    連一個門房都能如此看輕他,果然不受重視。


    忘川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掐住門房的脖子,將他提離地麵。


    門房臉色發青,雙手握著忘川的手使勁扒拉,腳蹬個不停。


    眼看就要翻白眼背過氣去,忘川將他直直往大門口一扔,重重摔在地上,拍了拍手。


    抬腳就自己進了門。


    雲青祝魚趕忙跟上,看也沒看地上一臉驚恐捂著脖子死命唿吸的門房一眼。


    非請而入,自然受到護衛家丁的阻攔,握著棍子出來的護衛將三人團團圍住,為首一人肌肉鼓脹,滿臉煞氣,喝道:“何人膽敢闖嶽府?”


    門房跌跌撞撞爬了過來,聲音嘶啞吼道,“他說他是四爺!”


    為首護衛愣了一下,府中還有四爺?


    剛好嶽府總管經過,聽聞此話朝來人望去,多年未見,可是那張臉變化卻不大,還是和記憶重疊上了。


    趕緊疏散眾人,朝忘川敷衍拱手行禮,“四爺十幾年未歸,府中下人不認識也很正常,四爺犯不著跟他們一般見識。”


    眼前這貨可是狠角色,老爺有時候都看著頭疼,要不是他還有用,靠著他管著今宵閣,早就殺了。


    如今今宵閣被滅,可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強的殺手,老爺也一直沒舍得放棄這把刀,隻大小姐從京都迴的信說,四爺的女兒不大聽話,壞事不少,要殺了她。


    老爺正要找他迴來清理門戶,沒想到他自己就上了門。


    忘川麵無表情,眼底含著冷厲風雪,“嶽管家,好久不見。”


    嶽管家也不打算出門了,帶著忘川就往裏走,“小人帶四爺去見老爺。”


    詞句恭敬,語氣卻算不得客氣。


    雲青低著頭偷偷觀察著四周,嶽氏不愧是永州大族,私下裏的土皇帝。


    府中四處珍奇異草,假山樓閣,雕梁畫棟。


    不像成王府的沉穩大氣,也不像長公主府的雅致內斂,更不像皇宮內院的莊嚴肅穆。


    嶽家的廊簷下掛的垂簾,竟然都墜了珍珠,窗戶雕花描金,亭子的輕紗隨風起舞,波光粼粼,一看就價值不菲。


    一路走來,雲青隻覺得全都是錢堆砌起來的。


    以前她不關注這些,自從和忘川待在一起,無任何收入來源之後,她也開始關注起來物價這迴事。


    這嶽家,真有錢!


    忘川餘光看到她眼裏的羨慕,自言自語說了句,“今宵閣的錢都用在這些地方了?”


    嶽管家沒理他,裝作聽不到,隻在前麵帶路。


    雲青眼裏的羨慕一下子就熄滅,隻剩鄙視。


    人命換的錢,用得還真是心安理得。


    怪不得秦屹說在今宵閣沒抄出多少錢,原來都用在這兒了。


    繞過一個又一個迴廊,穿過一個又一個花園,嶽管家終於將他們帶到了一座院子裏,讓他們等在院內,他要進房去稟告。


    這座院子和外麵大不一樣,莊嚴沉悶,一水的黑漆描金,房子修得方方正正,院子裏的樹都長得規規矩矩,修剪得一絲不苟。


    雲青悄悄湊近忘川,低聲道:“住得和棺材一樣。”


    忘川眼裏冰雪融化一絲,垂眸看了她一眼,提醒道:“乖一點兒,先別鬧事。”


    “嗬,那你不如別帶我來。”逆反心理一上來,雲青隨口就是反駁。


    忘川抱臂看著她,“怎麽秦屹讓你乖你就乖?”


    “是呀。”


    “嶽家不安全,小心為上,你舍不得拖秦屹下水,就隻有你自己以身犯險進狼窩了。”


    雲青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退到身後,低低垂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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