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臉女尼捏著手中玉佩,漠然的臉色閃過悲痛。


    呆了許久,將玉佩收好,迴過神又開始洗衣服。


    沈悠起床後就發現玉佩不見了,滿屋找,“快找,那可是父親留給我的,要是弄丟了可怎麽辦?”


    蘊寧長公主知曉後也慌忙幫著找,“你昨日還帶著呢,放哪兒去了,好好想想。”


    沈悠本就大大咧咧,昨天腦子都忙暈了,“我也不記得了,迴來還在呢。”


    原地轉了幾圈,一拍腦門,“我洗澡的時候取下來的,放衣服上的,燦星,衣服呢?”


    燦星有些緊張,“衣服拿給那個師父去洗了。”


    “快去問問去。”


    燦星還沒出院門,就碰到了那個疤臉女尼。


    她手裏正拿著那枚玉佩。


    燦星一喜,“殿下,小姐,找到了,師父送迴來了。”


    說完就去接,那女尼卻不鬆手。


    沈悠已經衝到麵前,“謝謝師父送還,怪我粗大意。”


    疤臉女尼緊緊拿著玉佩,看著沈悠,“這是施主你的?”


    沈悠點頭,“是,自小就帶的,家父送的。”


    疤臉女尼把玉佩還給了她。


    蘊寧長公主也向她道了謝。


    疤臉女尼糾結了一下,自脖子上又取下一枚玉佩,遞給蘊寧長公主。


    “這個,施主認識嗎?”


    蘊寧長公主視線落在她手中,隻一眼,便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


    沈悠慌忙扶著她。


    蘊寧長公主眼裏迅速蓄出淚,懸著心拿過那枚玉佩。


    沈悠也看向那玉佩,愣了,和她的一模一樣。


    天底下和她有一樣玉佩的,隻有她二哥。


    可是,為何在這女尼手裏?


    蘊寧長公主認出這玉佩,淚流不止,激動拉著那女尼的手,竟說不出一句話。


    沈悠怕她暈過去,忙讓燦星去喊李晚棠。


    李晚棠和上官毓靈離得不遠,很快就過來了。


    替長公主順氣紮針,她才緩了過來。


    蘊寧長公主緊緊拉著那女尼,麵上都是巨大的欣喜,激動到語無倫次,“師父,這玉佩是我兒子的,請您告訴我,這玉佩是哪兒來的?”


    李晚棠聽她說兒子,以為是沈淵,又看她這麽激動,還以為沈淵出了事。


    瞬間有些著急,低聲問沈悠,“你大哥他怎麽了?”


    沈悠道:“不是大哥,是我二哥。”


    李晚棠和上官毓靈都是一愣。


    蘊寧長公主二子沈澤,十六年前就被洪水卷走了,這麽多年杳無音訊,眾人都默認他不在了。


    疤臉女尼麵帶憂傷,緩緩道:“十六年前,我在逃難途中救起一個小男孩兒,他脖子上就掛著這個。”


    蘊寧長公主心裏湧起巨大驚喜,“你救了澤兒,我就知道澤兒他不會有事的。”


    多年壓在心頭的巨石落下,蘊寧長公主喜得流淚不止。


    那疤臉女尼道:“他撞到了頭,不記得自己是誰,這玉佩是他給我換吃食的,我想著逃難路上,他一個孩子帶著這麽貴重的東西怕招來禍事,所以幫他收了起來,想等到後麵再拿著這個幫他找親人。”


    “那澤兒現在在哪兒?”


    疤臉女尼也流出淚來,滿臉痛苦,“逃難途中遭遇強盜,他和我的女兒一起,都被殺害了。是我無能,沒能保護好她們。”


    “你說什麽?澤兒他…”


    疤臉女尼淚流滿麵,滿臉悔恨:“他和我的女兒一起,被人殺了,我親眼看著她們倒下,卻救不了她們。”


    大喜大悲,蘊寧長公主再也受不住,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李晚棠忙替她紮針。


    蘊寧長公主被救醒,隨即將沈澤的玉佩捂在胸口放聲大哭,撕心裂肺。


    沈悠哭著抱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


    李晚棠和上官毓靈見此情景,也忙安撫她,卻不知道說些什麽,也跟著流出淚來。


    疤臉女尼恍然未覺,呆呆哭泣,自顧自說著那段往事。


    “那年水災太大了,家裏的房子住不了了,我隻能帶著婉兒跟著村裏人一起逃難,想去我母親娘家求個活路,路過玉神河時,看見河邊躺著個小男孩兒,他們都勸我別管了,這麽大的水肯定早死了。”


    “我不忍心,那麽小的孩子,和婉兒一般,就算死了,也得替他收斂屍骨入土為安。可沒想到,我把他抱起來,他居然還有氣,我央求一路的大夫發發好心救救他。”


    “那大夫把他肚子裏的水按了出來,他又醒來了,後腦勺有個大包,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婉兒還不懂什麽是逃難,見著那小男孩兒長得好,一個勁兒跟著他身邊叫哥哥,喜歡得不得了,沒辦法,我隻能帶著他們走,一路上東西都沒得吃,那孩子就把這玉佩給我,讓我拿去換錢。”


    “可我怎麽好意思要個孩子的東西,他堅持給我,我隻好替他收著,想著後麵好給他找家人。我自己少吃一口,婉兒和他都有東西吃,小孩子,能吃多少?”


    “沒想到,沒過幾天就遇上了強盜,搶了我們的東西,還要搶人。我抵死不從,被劃傷了臉,婉兒和那孩子也被帶走,哭鬧中被那惡人打死了,我當時被一刀砍在後背上,根本救不了她們。”


    “原以為,我們都死了,也好,黃泉路上,我還能照顧她們,沒想到,就我活著,都是我的報應,我不聽父母的話,執意要嫁給他,他就是捂不熱的冰,竟能眼睜睜看著我和婉兒死在他麵前!我活該活在世上受這錐心之痛,日夜要在佛前懺悔贖罪,以求婉兒能得解脫,下輩子一世安樂,嗚~”


    疤臉女尼又哭又笑,滿臉悔恨痛苦。


    喪子之痛,蘊寧長公主感同身受,兩人抱頭痛哭,隻想將這痛苦全發泄出來。


    三個小輩早已經淚流滿麵,圍在身邊輕拍後背,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安慰。


    這疤臉女尼就是秋娘,當時被砍在後背,本以為就這麽死了。


    沒想到吊著一口氣竟等到了後麵趕來的官兵。


    說來也巧,那些官兵正是蘊寧長公主派來尋找沈澤的。


    機緣巧合之下救了秋娘,將她送到了附近庵堂。


    秋娘傷得重,醒後也想去找孩子,可被告知在場的孩子無一生還。


    夏日怕屍體腐爛發生疫症,所以官府一起埋了。


    時隔幾天,屍體早已腐爛,也不可能挖墳辨人。


    秋娘本想自盡,被庵堂師太勸阻。


    苟活於世,日夜在佛前替孩子祈福,期盼她來世一世無憂。


    就這樣在庵堂落了發,住了十幾年。


    直到今年,庵堂住不下去了,才來到了靜慈寺,遇到了那孩子的家人。


    蘊寧長公主將十幾年的壓抑都哭了出來,“那,澤兒葬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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