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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下何人喧嘩呐!好大的膽子啊!”


    靖帝那雙長長的丹鳳眼已是半眯起來,似睡非睡,似笑非笑,眼波如絲似刃,聲音卻還是懶懶的軟綿綿的惺忪之態,問道。


    “迴皇上的話!草民卞如論,熏州貢生!既然皇上金口已開,那草民就鬥膽一言!冒死進諫了!草民認為,今年的二月春闈,弊病良多!一則昨日出了舞弊案,可見朝中準備不實,作風不嚴!二則今日臨場殿試,還考的是隨口對對聯,太過兒戲,不端不肅!三則榜眼探花之爭,有待進一步服眾!”


    那卞如論說著,將脖子一梗,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抓住進言的機會,越說越大膽,越說越是慷慨激昂,道。


    “大膽!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靖帝勃然大怒,指著他的鼻子,威嚴逼視,怒吼道。


    吏卒們立馬上前,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的將他圍在中間,用刑具鐵索捆了個結結實實,當場給綁上了一條木製長凳,二話不說就要往他身上打板子!


    那板子還未落下,卻被靖帝本人叫停了:


    “先住手!你!叫卞如論是吧?朕看你還真像一頭固執的蠻牛!硬要在朕麵前強出頭!你老實交代,是不是為留青史博直名?”


    “我!我沒有!我卞如論,行得正,走得直!我口言我心!忠言雖逆耳,但全是為國為君之思!陛下要是聽不得,索性就讓我血濺科場!我卞如論,頭可斷,血可流,我心絕不會改!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要這樣說!”


    那人身子都被綁在長椅上動彈不得,卻將一隻高傲的頭顱高高昂起,滿臉都是不屈服。


    “打死你?朕可不願讓你如此求仁得仁!朕若真把你打死了,豈不是成全了你?你是名垂青史了,而朕,卻成了史上臭名昭著的昏庸皇帝!”


    靖帝已經站起身來,頗有些不耐煩的來迴踱步著,望向那卞如論貢生的眼神,無比犀利,帶著絲絲寒光閃動。


    路乘風見狀,靈機一動,順著靖帝的意思往下說,怒斥道:


    “好你個卞如論呐!原來你用心如此險惡!眼見自己今年是上不了皇榜了,故意用激烈的言辭激怒皇上,以求得自己一世英名!”


    路乘風清


    了清嗓子,瞥了一眼靖帝的神色,大吐了一口氣,將聲音又提高了兩倍,接著訓話道:


    “你若真死了,以後坊間傳言都會說我們皇上冷血無情不聽納諫,竟然在貢院科場上將敢於直言的貢生活活打死!從此,天下讀書人聞風喪膽,我大靖文不當興!長此以往,國將不國!你!其心可誅!快說!你是不是北端人暗中安插來攪局的細作?”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路乘風分明看見靖帝的眉毛高高挑了起來,動了動,又迅速恢複原樣。


    那卞如論一聽,刹那間麵如土色!全然沒了剛才孑然傲岸的死諫姿態!


    他一張嘴巴張的老大,兩隻眼睛圓圓鼓鼓的睜著,卻有如死珠,悲憤的淚水正在緩緩淌出,嘴裏絕望的大喊著:


    “我不是!我沒有!我卞如論乃東南熏州人士!我這輩子都從來沒去過北端啊!冤枉啊!冤枉!”


    “哼!你還狡辯!我看你還是從實招來的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今日定是插翅也難逃了!”


    路乘風朝他步步逼近,這會兒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正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他,嘴角浮現的都是冷嘲熱諷的假笑,道。


    “我沒有!我沒有!我真不是!”


    卞如論口中咬定青山不放鬆,聲聲哀號,額頭上脖子上的青筋都已狂暴而起!


    “哼!不信也罷!我卞如論今日就一頭撞死在此地!清者自清!我的清白,自會留在人間!任何人不得玷汙!”


    卞如論忽然一聲怒吼,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貢院大殿的窗戶紙,都被他的強有力的聲波,震動得發顫。


    那卞如論一聲怒吼完,猛然間使勁渾身解數,就要抬起上半身,向地上沉沉撞去!


    連人帶長椅,重心不穩,眼看馬上就要頭顱頓地!血濺當場!


    路乘風早料到會有如此場麵,他的三腳貓輕功派上了用場。


    刹那間,就穩穩的完成了下蹲、步履漂移、斜杠長椅、揚手扶正等一係列動作,令所有在場的吃瓜群眾們,看的目瞪口呆,大唿精彩!


    遊紫凝也跟所有看客們一樣,原本是呆立在一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吃瓜,一見路乘風瀟灑自如帥氣颯爽的一連


    串舉動,她不由的也在心中暗自讚歎,自己沒看走眼。


    這樣的路乘風,她從未見過。


    他在自己麵前,永遠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討好之態。


    今日,見了他咄咄逼人的一麵,也見了他英姿颯爽的一麵,遊紫凝心中對他的感覺更加強烈了,禁不住臉微微發紅,心跳加速,小鹿亂撞了。


    路乘風雖然不是故意耍帥,但還是在不經意間特意往遊紫凝的方向暗暗乜了一眼,見伊人恰如一朵嬌羞的水蓮花,正帶著一股傾慕的眼神望向自己,不由地也心潮澎湃起來,向她俏皮又得意的眨了眨眼。


    “你放開我!放開我!我卞如論一顆拳拳愛國之心,自有天地可表日月可鑒!容不得你往我身上潑髒水!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路乘風手中救下之人,還在拚命的掙紮著,怒吼著,咆哮個不停。


    “行了!莫要喧嘩!是叫卞如論是吧?朕才懶得讓你送死!何旭之呐!你且先將此人記下!給他放了吧!”


    靖帝一聲威嚴赫赫,振振有詞,命令道。


    “是!微臣何旭之記住了!一切全憑皇上發落!”


    何旭之領命,鄭重其事,迴道。


    “發落?”


    皇上卻又擰緊了眉頭,迴過臉來,道。


    何旭之這會兒還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了。


    路乘風這個小機靈卻立馬轉身,笑逐顏開,看向那卞如論道:


    “卞如論,還不快謝過皇恩!”


    “草民卞如論,謝皇上不殺之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卞如論已被吏卒們從那長椅上鬆綁下來,身上的枷鎖卻還未盡數去除,拖著沉重的手銬腳鐐,就往地上磕頭謝恩,山唿間夾雜出一片劈裏啪啦的刑具碰撞之聲。


    “都給他去了吧!看著讓人心煩!”


    靖帝這才瞟了一眼,又皺了一下眉頭,不耐煩道。


    “卞如論,恭喜了!”


    路乘風嬉笑著,朝卞如論的方向,欠身道。


    “啊、這、這是什麽情況?恭喜我脫罪嗎?”


    那卞如論剛才猶如經曆了一場大夢初醒,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發生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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