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雲洋不屑和譚雲婷打賭,因為他也不想她過得太累。


    姐弟倆聊了很久,反反複複都是些陳年舊事。


    直到淩晨三點多,困意才慢慢來襲。


    但譚雲婷還是不想睡,第二天起來,黑眼圈很重。


    可她也不想化妝,就連穿著也很隨意。


    譚媽看她這般不重視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樣去鬼都被你嚇跑了,我讓你趙姨約了下午4點喝下午茶,你吃了早飯我帶你去做頭發!”


    她話語不容置喙,根本不給譚雲婷拒絕的餘地。


    譚雲洋昨晚和她還是難姐難弟,今早一起來,就拍拍屁股說去見客戶,溜之大吉了。


    譚雲婷攔住他:“雲洋,中秋節見什麽客戶,我們等會一起去做造型唄。


    你這頭發太長,也該剪了。”


    譚雲洋對她露出假笑:“陳哥迴來了,我找他聊點公事。


    媽,我出門了。”


    譚媽很樂意讓譚雲洋和陳希走近,擺擺手讓他趕緊去。


    譚雲婷坑弟弟不成,隻能認命跟著譚媽去做造型。


    好在譚媽和趙阿姨都比較尊重孩子的隱私,都隻是把他倆帶到目的地後,就讓他們自己聊。


    譚雲婷看著趙卓遇,有點拘謹地絞著手指:“你好。”


    趙卓遇身形頎長,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儒雅有風度。


    “你好,我叫趙卓遇。”


    落座後,氣氛稍微有點尷尬。


    趙卓遇將菜單遞給她:“想吃什麽?”


    這家港式茶餐廳譚雲婷之前經常來喝下午茶,所以簡單地點了個西多士,和一杯港式奶茶。


    “我點好了,你再看看加點。”


    她是第一次相親,著實不知道流程,也不知道該聊什麽,很容易冷場。


    趙卓遇又點了幾個小吃,就將單遞給了服務員。


    餐還沒上,兩人顯然都有點尷尬。


    譚雲婷沒有主動找話題,倒是趙卓遇清了清嗓子,溫聲說:“我的情況你都知道嗎?”


    譚雲婷接話:“我媽和我略說了一下。”


    “我和亡妻感情很好。”


    “所以呢?”


    譚雲婷微愣,倒是沒想到他這麽直白。


    趙卓遇醞釀了一下,又道:“很抱歉,我……”


    他顯然有點難以啟齒,好在譚雲婷懂了。


    “我的情況你也知道吧,我也還沒做好準備給女兒找後爸。”


    正如譚雲婷所料,趙卓遇也是被趙姨逼著出來相親的。


    原因也是覺得他歲數大了,得再婚啊。


    不然趙家就他這麽個獨苗苗,絕後了怎麽辦?


    趙卓遇局促地摸了摸後腦勺,顯然沒想到譚雲婷這麽直率。


    “那我們就當交個朋友吧,過段時間再說不合適,你看行嗎?”


    趙卓遇隻想清靜幾天是幾天,他真的被母親逼得快頭禿了。


    這話正合譚雲婷心意,恰好服務員上了奶茶,她端起碰了碰他的杯。


    “好,那我們隨便聊聊,你和她的感情,真的很好。


    像你這樣的男人,少有了。”


    趙卓遇眸底閃過一絲悲慟:“隻可惜老天不給麵子,對了,你在哪上班?”


    他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顯然是不想聊感情。


    譚雲婷也不在意,迴答道:“在h市,我今年剛研究生畢業。”


    譚雲婷和他閑聊了好久,把戲給做足了。


    她一迴到家,譚媽就問她感覺怎麽樣。


    譚雲婷說:“感覺還行吧,但還需要繼續接觸。


    媽,感情的事是急不來的,再看看吧。”


    譚媽笑眯眯的:“那你好好接觸,我物色了那麽多個,小趙是最合適的,條件最好的。


    他脾氣也好,你們以後肯定合得來!”


    譚雲婷不忍拆穿她的一廂情願,隻能句句附和。


    小葵一看到譚雲婷,就扭著屁股展開雙手走過來。


    “媽媽,抱抱。”


    “好,媽媽抱。”


    小葵是很好的擋箭牌,譚媽沒法繼續問下去。


    晚上譚雲婷又說高中同學任敏找她吃宵夜,又溜出去了。


    第二天是中秋當天,譚雲婷又得迴去上班了。


    大家都忙這忙那,譚媽也沒空繼續多問。


    譚雲婷坐車迴到h市,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可中秋剛過,國慶又不遠了。


    譚雲婷第一次抵觸迴家,心情有點惆悵。


    眨眼到了周六,梁展博突然聯係她。


    “我的書店要轉讓了,你有空的話,要不來挑幾本你喜歡的,就當我送你了。”


    “怎麽突然要轉讓?”


    譚雲婷十分不解,她記得書店的經營是很不錯的,難道是因為柳依慧?


    她也不知為何,心裏隱隱地有點難受。


    梁展博聲音透露著陣陣疲憊:“最近不好幹了,想轉行。


    那些書我也一並轉讓的,你過來挑幾本對你有用的唄。”


    “那你不開店了,打算迴家發展?”


    “再看看吧,不著急,你來了和我說一聲。”


    梁展博算是譚雲婷為數不多的朋友了,她換了身衣服,就出門打車。


    她到達的時候,梁展博正在收拾。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嚇一跳。


    他想帶走的書和其他雜物,都足足三四箱。


    譚雲婷一進門,他就察覺到:“你來了,自己去找書吧,隨便拿。”


    他黑眼圈很重,疲態盡顯,絲毫不像以前那般開朗樂觀。


    譚雲婷下意識但又問:“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難處了?”


    如果真有難處的話,她也許能幫忙的,沒必要把書店轉讓了吧。


    梁展博笑道:“沒有,就是想轉行,你知道的,疫情實體店虧得很慘。”


    他顯然不想多說,譚雲婷隻能先去挑書。


    可看著那琳琅滿目的書籍,她卻心不在焉,無從下手。


    逛了好幾圈,才勉強挑了幾本有助於學習的書籍。


    “晚上我請你吃飯吧,就當謝禮。”


    “不用。”


    “那這書我也不好意思拿了,真的。”


    她作勢要把書放迴去,梁展博想了想,答應了。


    畢竟此次一別,估計以後都不會見麵了。


    這次的地點,是譚雲婷安排的。


    離別的時候,最適合吃麻辣火鍋。


    又麻又辣的,就算眼紅不舍,也能說是因為太辣了。


    可剛一出門,梁展博手機就響了。


    緊接著他麵色大變,眼睛瞬間變紅:“必須救,不管花多少錢都要救,我現在就過去!”


    譚雲婷見他一臉焦急,擔憂問:“怎麽了?”


    梁展博很慌,一直跺腳。


    “抱歉啊,我可能沒法陪你吃飯了,我得去趟醫院。”


    譚雲婷也聽出了事態嚴重,直接讓司機師傅修改終點。


    “吃飯不急,你的事要緊。”


    這在路中間的,譚雲婷也不好下車,隻能跟著他去醫院。


    梁展博又說:“等會你先迴去吧,下次我再請你吃飯。”


    譚雲婷秒懂:“好,那你先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和不想表露給別人看的另一麵,譚雲婷不會不知分寸地去深究。


    自己一個人的晚餐,她就吃得很隨意。


    一碗豬腳飯,一碗清湯,就吃得很滿足了。


    她迴到家,躺在沙發上,思緒有點飛遠。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突然響了。


    是梁展博打來的,譚雲婷接通:“喂,沒事吧?”


    她下意識關心了句,迴應她的卻是無盡的沉默。


    周遭很靜,她能清楚地聽到梁展博粗重哽咽的唿吸聲。


    “你……沒事吧?”


    梁展博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


    “方便聊聊嗎?”


    “方便,你說。”


    梁展博捂著眼,擋住了那肆虐蔓延的悲慟。


    “說起來我下午還騙了你。


    我轉讓書店,是因為我媽病危了,需要一大筆錢。


    其實我弟和弟媳都建議我別救了,畢竟我媽病了十幾年,我們難受,她也痛苦。


    可我卻不敢做這個決定,我好不容易出人頭地,好不容易能孝敬她,我怎能不救她?”


    譚雲婷薄唇緊抿,心情也驟然沉重。


    就在她不知如何接話時,梁展博又繼續道:“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很沒用,連最親的人都留不住!”


    譚雲婷聽著這話,感同身受。


    當初譚爸走的時候,她也痛恨自己太沒用。


    如果當初譚爸能活過來,就算是要她的命都無所謂。


    可這到底是理想狀態,現實卻總是很骨感。


    譚雲婷眨了眨眼睛,心裏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我也覺得我很沒用,當年,我就沒留住我爸。”


    迴憶往事,猶如鈍刀子割肉,清醒地痛。


    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逃脫不掉的自然規律。


    悲傷,卻又不得不麵對。


    梁展博捂著眼,聲音哽咽:“抱歉,讓你跟著難受了”


    他其實什麽都懂。


    梁媽病了十幾年,這次醫生也是直接下了病危通知。


    就算勉強救迴來,也不過是靠著儀器和錢吊著一口氣。


    想要完全恢複,基本是不可能了。


    到了這個地步,就看家屬怎麽想了。


    畢竟不管怎麽做選擇,都帶有常人無法體會的痛苦。


    梁展博也不知自己為什麽會給譚雲婷打電話,真的是下意識的行為。


    譚雲婷強顏歡笑:“幹嘛說抱歉,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之間互相傾訴很正常,你可小心了,說不定下次我又有大事麻煩你。”


    話題被她這麽一打岔,好像沒那麽沉重了。


    直到掛斷電話後,譚雲婷才有點後知後覺。


    她想譚爸了,她也愧對譚爸。


    梁展博在她麵前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麵,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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