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穿過層層書架,前方供奉著幾尊神佛,唐無煙跟著大師跪在蒲團前,隨著木魚聲,她逐漸拋去雜念,時間到了,二人開始誦經。


    少女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這些晦澀經文卻讀得格外流暢,明淨不由有些訝異。


    幾天下來,唐無煙都表現優異,不論是誦讀還是抄寫,她都像是飲水般輕鬆,終於有一天,明淨忍不住問道:“敢問唐姑娘,可對經文有所研究?”


    這是幾天來,他第一次問題外話,唐無煙心中一動,輕聲道:“說不上研究,隻是臥病在床,心緒雜亂,便開始誦經抄寫,久而久之,倒也有幾分作用。”


    “甚好,甚好。”明淨點點頭。


    既開了口,唐無煙便想起一件事:“大師,自我記事起,總是做一個夢,夢見我穿著嫁衣跳舞,可周圍卻是滿地的血,每每此夢驚醒,必會病上一月才好轉,可有何緣故?”


    明淨神色一頓:“近日可有?”


    “無。”


    “暫且無妨,那便開始吧。”


    唐無煙點點頭,隻顧著思考問題,沒注意到腳下有蒲團,唐無煙整個人失控:“啊!”


    “唐姑娘!”


    唐無煙雙手下意識想要抓住什麽,事實上她確實抓到了什麽,可人還是摔了下去,好在有蒲團墊著,她倒沒受傷。


    “唐姑娘可有受傷?”


    “沒有。”


    唐無煙心有餘悸地站穩,抬手一看,掌心是塊指骨造型的玉髓,隻是紅繩已經斷裂了。


    她記得這是大師帶在身上,雖說佛家子弟不佩戴金銀玉石,可大師時常帶著,便見其有多重要。


    唐無煙頓時慌了:“對不起,大師,我,我不是故意的……”


    見紅繩斷裂,明淨萬年從容不迫的臉色也是頓了頓,隻是下一秒,他臉色便恢複正常,拿過玉髓:“無妨,隻是個配飾而已,我們繼續。”


    他這麽說,唐無煙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誦讀結束,她想找機會道歉,明淨卻被弟子喚走了。


    迴到小院,唐希聖在看賬本,唐劍第一個發覺她情緒不對:“煙兒姐怎麽了?”


    “我拽壞了大師穿玉髓的紅繩。”唐無煙心中愧疚,黛眉蹙起,語氣也帶著幾分委屈。


    “無妨,大師慈悲為懷,不會怪罪你的。”


    唐無煙不語,他確實沒有怪罪,可僅僅那一瞬的神色變化,就足以讓她自責許久。


    接下來幾天,唐無煙都想找機會詢問明淨,那紅繩是什麽材質,她可以讓哥哥尋來,親自編製一條。


    可明淨近日似乎十分繁忙,每次誦經結束便匆匆離開了。


    這日,唐無煙打算早早來慧蘭閣,好有時間與大師交談。


    可她邁入門檻,就看到明淨臉色蒼白地躺在地上,連忙上前察看:“大師?大師你怎麽了?!”


    明淨額間冒汗,仿佛做了什麽噩夢,唐無煙打算去喊人,忽然被明淨抓住手,大掌滿是汗,卻寬厚有力。


    他嘴裏呢喃著什麽,唐無煙忍不住俯身,就聽到一聲聲的“別丟下我”。


    這段時間來,明淨一直是溫潤從容的,仿佛什麽事在他麵前都不是事,眼下他卻像個無助的孩童。


    糾結再三,唐無煙還是沒抽迴手,輕聲拍著他:“我在呢,你好好休息,好不好?”


    片刻,明淨竟然真的不再呢喃,攥著她的手睡了過去。


    這時,門外有弟子經過,唐無煙忙小聲喚他過來,幾個弟子將明淨抬上床榻,有人擦汗,有人去煎藥。


    唐無煙在旁看著有些緊張,一弟子搬來椅子:“唐姑娘別急,師父這是老毛病了。”


    “大師這是怎麽迴事?”她忙追問。


    這弟子歎息一聲:“我聽主持說,師父其實是主持在長郡廟外撿迴來的,因為幼時體弱留下了病根,太過勞累便會高燒。”


    見他似乎知道不少,唐無煙忙問起玉髓,那弟子道:“那玉髓是師父從小就戴在身邊的,已經好多年了。”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煎藥的弟子歸來,眾人為明淨服了藥便離開了,一弟子勸唐無煙離開,她謊稱自己有東西落下,稍後尋得便走,眾弟子便先行離開。


    唐無煙哪裏是有東西落下,她是擔心明淨醒來發現隻有一人在房間,心中失落,所以才留下,畢竟當初她有一次發病服藥後醒來,房間空無一人,她心裏難受極了。


    可明淨許久未醒,唐無煙便趴在床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明淨幽幽轉醒,這種感覺太熟悉了,他定是勞累過度又昏迷了。


    起身準備倒水喝,卻見唐無煙趴在床邊,女子臉蛋微微泛紅,睫毛卷翹,仿佛在此守了許久。


    與此同時,高燒時模糊的記憶浮上來,以及少女輕哄聲,明淨眼底掠過一抹晦澀。


    這時,唐無煙睜開眼,見他醒了,水眸閃過一抹驚喜:“你醒了,渴嗎,我去倒水。”


    “不必,多謝唐姑娘,夜深了,你也迴去休息吧。”


    燭火下,明淨坐在床邊,他臉色有些凝重,仿佛此刻的他,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唐無煙薄唇緊抿,不敢多留,道了聲“大師保重身體”,便離開了。


    知道了玉髓是明淨從小戴在身邊的東西,唐無煙心中越發愧疚,忍不住去求長兄,讓他尋來最好的絲線。


    唐劍在一旁打趣:“煙兒姐,你這身體剛有好轉,就想給自己找事幹?”


    “多嘴,我隻是心中過意不去。”唐無煙瞪他一眼,轉而看向唐希聖,“哥哥,你就應了我吧,好不好?”


    “好好好,隻要你開心,哥哥做什麽都願意。”唐希聖寵溺地笑起來。


    “謝謝哥哥!”


    唐劍在旁哼哼:“我也想要。”


    唐希聖俊臉微頓:“煙兒編一根就夠了,你自己搗鼓去。”他學著當日唐劍說他搗鼓香爐的語氣。


    “這都多久的事了,你還記得,無恥!”


    兩個人又拌起嘴來,唐無煙眉眼彎彎,一雙水眸波光流轉。


    沒多久,唐希聖便將一捆棕色絲線拿到唐無煙麵前,雖不是紅色,但確實是極好的材料。


    唐無煙又從先前那弟子嘴裏打聽到三日後是大師生辰,便決定要在生辰前做好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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