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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外頭兩人沒說話,弄得這裏頭連心跳聲都清晰起來。緋心被他摸得忍不住扭:“別,別……”


    雲曦雙腿交疊,正好把她挾住,越發放肆起來。緋心知道他的臭毛病,古怪的環境就跟他的催情劑一樣。雲曦噙住她的耳垂,弄得她極癢。


    正這當口,忽又聽外頭說:“姐姐,要不咱們院裏巡巡看看,許是能碰著。這迴若是貴妃應了,向皇上舉薦舉薦,姐姐也能了一樁心事。”


    “淩兒這個不長進的,生是讓人操心得很。她那個性子,別再給貴妃添亂才是。”大娘說著,“也不知貴妃肯不肯,席上看她高興得很,本想提一句,但當著一堆人實是不方便呐。”


    “有什麽不肯的?宮裏那麽多妃嬪娘娘,也不差咱家淩兒一個。再者說了,姐妹同心,總比那些人好得多。淩兒從小跟娘娘關係就親,到時進去了,也是個幫襯。”


    兩人一聽,都明白了八九,雲曦的動作有點發僵。大娘和母親雖然帶著南方腔音,但多少能被雲曦聽得懂些,緋心也愣了,她實是沒想到自己兩個母親竟然存了這心思。若是以前,緋心有此等機會肯定求之不得。舉薦自己的親妹入宮,再借著現在皇上在南邊,近水樓台,比舉薦那些現刨根底的不知道好多少。況且自己四年無出,若是妹妹能懷個龍種就是最好不過。但是現在,緋心哪裏還會想這些,不但不會想,聽了心裏還發堵。


    雲曦更堵,樂正家一家子都是會鑽營的。她有這兩個娘教,才給她教成這個德行。送了一個進來還不夠,恨不得一家子都擠進來才行?他感覺緋心也怔著,似是聽住了,以為她又動了心思,更生氣了,一時鬆了手就要往起站。緋心嚇了一跳,忙半扭著身整個壓住他。這個動作極是曖昧,但緋心隻顧想攔,根本沒想太多。


    “你……”雲曦剛出一個字就讓她把嘴給捂了,因他那聲根本沒壓著,簡直就像是要揚著嗓子喊。緋心是急瘋了,什麽也顧不得。她不用想就知道他出口沒好話,肯定是什麽:你們家都是一幫勢利鬼,大的弄進來了現在弄小的,行啊,叫進來讓朕瞧瞧之類的。


    所以緋心根本沒容他叫囂。雲曦被她這樣一撲壓又有點神不守舍,一口氣生讓她堵迴去,握了她的手抬開,卻壓低了嗓子:“你們一家子是不是想騎到朕脖子上才滿意?你是不是也想找個幫手來擺弄朕?怪不得你以前就老弄這種伎倆,敢情……”他說著說著又壓不住聲音。緋心狠命一撲,另一隻手也上來。因這動作有點大,再加上剛才雲曦的聲音的確也高了些,外頭的兩人聽到了動靜,一時又開口:“娘娘?”一邊說著,一邊從外頭往臥室這邊挪,想是要透過窗來看。


    緋心拚命捂他,雲曦透過一點微光見她披頭散發一臉驚惶,一雙眼瞪得圓圓的,嘴都是微張。他讓她捂得直憋,一掐她的腰眼,她一個哆嗦,他趁勢解了困,低聲說:“你還下了毒手了?”


    “我也不願意,她們沒跟我說。”緋心小小聲地說,聲音有點抖,“我哪裏還願意這個?求你千萬別嚷,不然現在出去,我爹知道了,她們還能活嗎?”


    他盯著她的表情,伸手撥她的頭發:“你當真不願意?”


    “當真不願意的。”緋心悄聲道,“我也是才曉得她們有這個心,其實我……”她剛說了一半,他忽然勾過她的頸,將她未出的話堵了迴去。他的舌硬竅她的齒關,把她纏得死緊,手已經擠進她的裙在她身上遊移。


    如今又擠又悶,緋心被他的手一貼,登時腦後有些發麻,又怕外頭聽到動靜,也不敢大肆地掙紮。他的手摁著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已經扣在她的臀上。緋心慌得不行,兩人熱息灼燒,一時間有如流火飛躥。她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劇烈得似要衝出胸腔。


    她的舌根讓他纏得發痛,突然她的身體猛地弓了起來。他一把摁住她,微鬆了她的唇:“別動,不然我不管了。”


    緋心也不敢使勁掙紮,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現在就已經不管不顧了,外頭還有兩個人呢!他略撐著半蹲起來,避開那道有微縫的地方,往更深的裏麵挪。這衣櫃裏一時是被一時是枕,少不得還卷著靠著點席卷子之裏的東西。他一挪擠,一時裏麵嘰嘰嘎嘎,窸窸窣窣,跟遭了耗子一樣。


    緋心眼不見光,又怕外頭兩個女人一時走進來發現,加上這裏抬肘伸腿都難,讓他一通愣擠,感覺身後也不知是被子還是什麽拱起一個大疙瘩頂在後頭。懸垂的衣掛和薄毯有的被他們這樣挪動的時候帶下來,險沒把兩人直接埋裏頭。他也不管,一個勁地逮著空就擠,直到最後一絲光也瞧不見。


    他伸手去撈她,第一手揪著也不知是什麽掛披之類,扔到一邊,黑糊糊的一摸正揪住她的胸前衣襟,這下黑暗也完全無法阻礙他的動作。所有阻礙全讓他扯剝幹淨,一會工夫她隻覺他的氣息已經直接熨撲在她的肌膚上,燙得她一陣陣地發顫!


    這裏櫃子是一個嵌牆的細長條,他自然是不能如同在別處一般的隨意。但這種細窄讓他們擠得更親密,也因格外憋悶不暢的空氣讓兩人的唿吸都異常沉重而清晰起來。


    緋心快讓他揉巴成一團,她也瞧不見,隻覺他一會捏著她的腳往邊上送,一會又順她的胳膊。緋心心跳得瘋狂,加上此時到處都是東西,她動一下都難,眼淚都快下來了,聲音低若蚊鳴:“若是……給人看到了怎麽辦?”她微微有點啜泣的嗓音隨著唿吸變得格外媚人。


    “現在都瞅不見,你怕什麽?”他喘著氣,一邊吻她滿臉的汗和淚一邊說,“感覺到了嗎?我們在一起。”


    她想迴答他,但出來的聲音自己都驚了,兩人的脈搏都跳動在一起,每一下都讓她不由自主地微悸。他感覺到她身體在微微抽搐,越發地緊縮。這種令他神銷魂滅的滋味讓他幾乎無法自控,他咬牙抱緊她,兩人的汗水都混在一起。他開始慢慢地廝摩,不讓她到達頂點。她無法忍耐,喉間開始囈咕,又想伸手去捂嘴。他似是通了神一般飛快摁住她,低語:“再忍一下,和我一起。”


    她聽著他的聲音,啞啞的略帶著壓抑到極至的顫音。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嘴唇貼上他汗濕的肩胛,但卻不是去咬他,而是親吻他!兩人都是滾燙的,他的身體越發地繃緊,突然啞著聲音笑,摁住她的腰猛地一送!她悶哼一聲,神經霎時有如繃斷的弦,在腦裏身裏亂竄亂彈。他開始放縱自己的欲望,有如脫韁的野馬一般近乎瘋狂,翻江倒海的快感逼得他理智盡喪,越發兇狠起來。


    緋心在這種失控的頻率下發了瘋,意識已經被擊個粉碎。他喉間發出悶悶的聲音,像是吼又像是歎息。緋心覺得自己被拋上九霄,靈魂出竅一般忽忽悠悠,許久都不能落地。


    他在黑暗裏抱緊她,伸手摸索著她的臉,唿吸就在她的耳畔:“緋心。”他突然喚她,聲音帶出那種微頹迷般的懶。她半晌都沒應他,他咬她的耳廓,又叫她:“緋心?”


    她有點失魂落魄,似是剛找到聲音的源頭一樣:“是一起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來。


    他收緊了手臂,又發出那種悶悶的笑聲:“是。”他的聲音此時在黑暗裏格外迷人,讓緋心也不由得賠著他傻笑了兩聲。他一聽她笑,突然一把將她抱起:“我們出去,我想看著你。”說著,伸手就去推櫃門。


    這櫃子貼牆而嵌,裏麵是通的,外頭是一排門。隨著一聲吱嘎,登時一陣稀裏嘩啦一堆東西倒出去一片。


    緋心黑裏瞧不見,反應過來的時候,眼睛已經被光刺得睜不開。她嚇得腦子一激靈,剛想掙紮著說裹個東西再出去,他已經直接把她給抱出去了。這裏房子數間一體,一側的窗全是開的。


    “她們早走了。”雲曦開始也不太適應外頭的光,但小風一吹,立時解了周身的悶熱。


    他低頭半眯著眼看緋心,忽然低唿地出聲:“你的臉怎麽成這樣了?”她臉上七道八道全是手印,而且手印的纖細程度一看就是她自己的手掐出來的。


    緋心緊緊閉著眼,他現在跑來她家裏發瘋,她實是覺得愧對先人,但此時她散了架了,隻得任他光溜溜抱出來現眼,所剩隻有最後一招,閉起眼來個眼不見心不煩。一時聽他問,也不睜眼,脫口而出:“哪樣了?”


    “你自己看吧。”他隨手從窗前的妝台邊上抄起一柄鏡子對著她:“成花貓了。”


    緋心迅速睜眼又迅速閉上,也不言聲,讓他覺得十分好笑。他抱著她往廳裏方向走,當過垂簾的時候緋心感覺到了,一時睜眼人已經快過廳了。他又這般赤條條地到處竄讓緋心實是受不了,不由掙紮起來。他笑笑不理,徑自過了廳竟是往浴室方向去。緋心低叫著:“哪,哪有水……”


    “剛才沒有,這會子準有了。那個不是活動的嗎?繡靈見著過自是知道如何續水了?”雲曦輕聲說著,果是一進裏頭熱氣騰騰。這浴室裏本就搭了許多大小巾子,都是家裏預備接駕已經提前準備下的。隻是這水的時間拿捏準確得讓緋心臊到家,他讓繡靈遠處逛,但想來她必沒遠了。


    他們一道浸進熱水裏,暖水一泡,緋心整個人都快酥了一般舒服。他撩水給她揉了揉臉,低聲道:“怎麽辦?明天你怎麽見他們?”她對自己這一臉花沒反應,他倒有點替她操心起來。她這樣好麵子,總不能說是半夜自己做夢掐的吧?


    緋心是讓這水浸得都想睡過去,現在聽他問,突然有種被撫慰的感覺,也不再細想,輕聲說:“無事的,粉擦厚點就行了。”


    他舉著她的胳膊瞧了瞧她身上,方才太黑又悶,實是怕她又碰出個好歹。緋心動都不想動一下,他手上的力氣輕了許多,手指在繞著水熨在身上,裹著香芬帶走一身的潮汗,讓她越發地昏昏欲睡。每當他拋了身份來打發她的時候,就讓緋心覺得自己像是一塊糕浸在蜜裏,軟乎乎又黏黏地甜。初始覺得極陌生又很不習慣,如今便想這般懶懶地膩著。


    雲曦瞅她貓一樣地窩著,沒了往日拘板倒更添了風情,伸手撥弄她的頭發,突然低語:“我看你家裏的人也不過如此,你該做的都做了,以後還是少理會他們的好。”


    緋心聽了這話,微微張開眼看著他。其實她早就明白,就是因為她明白,所以她才事事力爭上遊,力圖成為最有力的武器,不可缺少的工具。這樣他們才會注意她,重視她!


    他也一樣啊,他比她的環境更兇險,因為利益更巨大,所以親人也變得格外猙獰,所以他也能明白她的處境。但即使如狼似虎也好,他也照樣想顧著那份溫情。如若不然,他何須處處顧著太後,沒有大開殺戒?除了不想引起太大的動蕩之外,還有就是那份親情。就算沒有血緣之親,畢竟有養育之恩,隻要不與利益發生最大的碰撞,顧念一下也是好的。如此顧念,隻是不想太寂寞,如此而已!


    感情和利益交織,真真假假,根本不用再分辨。有權力有感情,沒權力沒感情。事實就是這樣,誰也不用說哪個是虛偽或者自欺欺人!


    他們兩個都是最務實的人,偏是這樣的人,才能相貼近。她看著他,這般看著,拋掉君臣的身份,有時覺得更像知音。一個在宮裏,一個在宮外,卻有如此相似的經曆。


    他被她這種眼神看得火燙,又去親吻她:“趕緊把你那個什麽妹妹嫁出去,不然朕可不管她是不是也姓樂正,照樣收拾她!”


    她聽他用“朕”,輕輕揚起唇:“皇上放心,有臣妾在一日,便隻會讓他們富貴,絕不會顯達!”她明白他的心思,他最恨外戚專權結黨。他能讓你封侯拜相,自然也能讓你飛灰煙滅。他自然也會愛屋及烏,但不代表“烏”就能為所欲為。他能事先支會她,而不是讓她挨悶棍,已經讓她覺得安慰。她這個“樂正”,在他眼裏是不一樣的。


    “你事事為他們著想,可見並不是一個不懂情的人。我沒看錯!”他微笑,手指輕輕撫她的耳朵,讓她麻酥酥的又帶出癢癢的感覺。他知道她這樣是為了家人著想,有她在一日,她斷不會讓家裏人去觸他的逆鱗。


    樂正的人或者都不會明白,這世上最幸福的,其實就是做一個不問世事的富家翁。緋心知道,而他也知道。他也羨慕得很,但他沒這種命!人生有幸他還可以找到一個知音。


    當窗外傳來稀疏的鳥鳴,雲曦坐起身來準備走。緋心昏昏沉沉聽著雲曦說話,什麽起來了就趕緊迴去之類的,她迷糊應了兩句,掙紮著起身要伺候他更衣。


    這會子沒奴才,她總是不能這樣大咧咧地睡了放著他不管。之前洗澡的時候她便直接睡著了,待醒的時候已經迴到床上,讓她覺得很是不盡責。他伸手抱了她一下:“睡吧,起了把你的臉再拿冰鎮鎮。昨晚上冷敷了都沒下去多少,真跟貓一樣了。”說著,自己往衣櫃那裏去,昨夜裏他把衣裳扔櫃裏了,此時要去現刨。


    緋心迷迷糊糊地隔著薄紗幔看他的背影,恍惚間竟也少了幾分羞澀般看他。長發已經散開直抖到腰際,掩住他寬展的背線卻難擋他堅實的臀廓以及修長的腿。緋心眼見他一躬身整個人都鑽到櫃子裏去刨,一會聽他自言自語地說:“哪去了?鞋怎麽找不著了?昨兒怎麽沒想著再帶一身,汪成海這個死東西也不替我想著點……哎喲,這兒怎麽還杵了根杆子呀?”


    她一時忍俊不禁,昨兒夜裏黑漆漆的他都碰不著,這會子八扇門開了四五扇他倒碰著了,但心裏還是有點不放心,不由得探了頭:“皇上,碰著了?”


    “你趕緊睡覺吧!不然你跟我一塊走?”雲曦在裏頭嘟嘟囔囔,半晌可算是把衣服還有鞋從一堆亂糟糟裏給拎出來。他一邊穿一邊說,“我出去的時候叫繡靈進來,你想著早些迴去,別在這裏閑扯三四。”


    “哦。”她縮在裏頭應了一句。他頭發也不梳了,這身衣服揉得皺皺巴巴的,但緋心突然覺得,就是這樣也瞧著順眼。一會他穿好,又過來親她,手裏也沒個老實。緋心臉紅氣喘見他滿臉壞蛋樣兒,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笑笑,迴身就往外走。緋心見他不往樓梯口去反走到廊裏沿窗往下瞅,不知怎麽的她有點怕,也顧不得一身酸,支了半身向他:“皇……”


    “我走那樓梯才會跌死!”他迴頭叫了一句,影子一晃就躥出去了。緋心嚇了一跳,屏著氣聽了一會,沒聽到什麽重物落下去的聲音這才籲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聽得有腳步聲,這聲音很熟悉,是繡靈的腳步,她這才完全放下心來。一放下心,竟覺得極困起來,但還是強撐著待繡靈進來。繡靈眼見這屋已經一片狼藉,跟遭了劫一樣。


    她趕著過來:“娘娘,皇上有郭重安護著,沒人知道,無事的。”她極了解緋心的脾氣,所以上來就先說最緊要的。


    “昨天晚上……”緋心聽了輕問,話隻出了一半沒再說,但繡靈明白。她應著:“昨兒郭重安把樂正瑛遣到外頭去了,奴婢幾個本說瞧瞧這附近幾處小房看容不容得。哪知一錯眼兒兩位夫人進去了,奴婢後來趕著過來,把夫人給請下去了,說娘娘吃了酒往後頭配園子裏散散,想圖個清靜,有什麽事明兒再說。兩位夫人聽了便去了!後來奴婢自己燒了些水打下頭軸台那搖上來的,這機關倒是巧得很。”


    “你昨兒上來了?”緋心都有點暈,居然半點未覺出繡靈昨天上來了一趟。


    “奴婢沒往裏來,就在樓口給她們打了眼色。”繡靈忙應著,其實昨天她瞟了一眼,但沒瞅見裏頭有人,一時還想兩人不知是藏哪了,現在一想,八成是這個櫃子裏,心裏也覺得有趣,不過當然要顧著緋心的麵子。


    緋心自然是明白,繡靈她倒不瞞著,反正家裏人不知道就行了。她聽了便打了個哈欠說:“一會子也不用怎麽收拾,悄悄拿出去全扔了。說本宮瞧著破舊不喜歡,讓他們置換新的擺來就是。”她知道這收拾也收拾不了,總不能全拆洗了吧?


    “奴婢省得。”繡靈隔著紗說,“娘娘先歇一起,一會子就處理好。半點痕跡沒有!”繡靈說著,給她下了二層幔子,讓她睡著,自己輕手慢腳地打掃戰場。緋心這邊安了心,很快就睡過去了。


    緋心雖是疲累,但因心裏有事,所以隻是寐了一會子,待繡靈把屋拾掇得差不多,便召人進來捧了衣衫漱品放到起居室那裏,由繡靈伺候理妝。緋心對著鏡,眼見鼻下臉唇四周都是手指印子,一時讓人拿冰鎮的綠茶菊花來鎮了鎮,隻略略地好些。她也沒時間再折騰這個,索性打了一層極厚的妝底,跟罩個麵罩一樣,粉厚得都快掉渣子了。緋心一向講究妝容合宜,如今眼見跟個假人兒一樣的心裏也覺得難看,但總算是比那臉上橫七豎八一堆手指印子強多了。


    她換了衣衫,然後便打發常福去叫自己的兩位母親。她知道自己一出去,便又是一套禮儀規矩,到時她們也難張口,如今且讓她們先收了這份心思才是。


    一會的工夫,兩個女人便跟著常福上來。緋心沒往廳裏去,直接讓人閉了窗將她們引進起居室這邊來。大娘家裏也是買賣人,娘家姓李,祖居淮安以南奉順縣城,離這裏不遠。這幾年大娘持家有方,連帶娘家也沾了不少光,如今也是奉順的富賈。


    生母娘家姓孫,自從緋心入宮之後,傳來封了夫人的信兒。生母便母因女貴從而也有了依靠,當時父親便將她扶為平妻,將家中財政大權也移給生母管理。


    但生母一向最會做人,沒有對大娘變嘴臉,反道與之越發親厚,一直以妹妹自居。家事也事事向大娘問詢,讓大娘頗為感動。其實這樣做才是最聰明的,生母娘家兄弟早就分了家產各立門戶沒了來往,有一個孿生姐姐,已經遠嫁。娘家無傍,縱有女兒當朝為貴妃也遙難相扶,所以攏住家中大娘甘為犬馬才是上上之策。


    一時兩人相攜而來,忙著跪下磕頭。因四周無外人,緋心也不願意受這種禮,親自起身來扶住兩位,微福了身說:“兩位都是緋心的母親,如此無外人,再不可行這樣的禮來。”一邊說著,一邊讓人搬椅子端茶。


    “娘娘如今鳳體玉質,安敢在娘娘麵前造次?”李氏賠著笑,也不敢抬頭瞧。雖是挪了椅子來也不敢坐,倒是孫氏眼看著緋心,畢竟自己是骨肉,本以為此生難見,如今立在眼前,再是雷劈下來,也要多瞧幾眼的。越看心裏越喜歡,越喜歡反倒又動了愁腸。


    “昨兒一家子團圓,幾個嬸娘姐妹都在,也不好與兩位母親敘話。”緋心說道,眼見親娘又要哭的樣子,忙忙地起了話題分她的心,“聽說母親昨晚上來此了?可不知有什麽事不曾?”


    這兩位來之前已經估計到了,想必是娘娘的侍女見了她們向娘娘迴報,一時感激緋心貼心,特地把她們趁早叫來問。李氏聽了,又欲跪下,緋心忙讓繡靈攙住:“大娘不必再多禮了,有事但說無妨。”


    “此事說起來實是造次得很,娘娘也是知道的,緋淩這個丫頭如今也大了,她是人大心大,斷不肯再聽父母之命,實是想讓娘娘帶走管教管教,也不知娘娘意下……”李氏也不轉彎抹角,緋心是她瞧著長大的,雖不知入宮這幾年性子變了多少,但以常論,她隻消說什麽事你盡管張口,必是心裏已經有了成算。


    “若女兒沒記錯,像是五妹妹早就許了人了的?”緋心聽了說,緋淩小她四歲,早在緋淩出生不久,便已經跟奉順城的張家結了娃娃親。當時之所以定的比緋心還要早,是因為奉順張家是當地有名的古玩商人。那時正母的娘家跟張家屢有生意往來關係不錯,早就有意結姻親。而父親也準備謀求捐官之路,張家與奉順的縣官籍令關係都好,加上又有錢,結了姻親可以得到張家的經濟支持。正巧家裏有個小子與緋淩同年生,緋淩又是個正出,張家當然樂意,二話不說,此事便早早作了契定。


    時隔不久,昌隆帝駕崩,宣平帝衝齡繼位,皇太後垂簾,大司馬輔政。宣平元年,為賀新帝登基,全國大赦,同時也大開方便之門。至宣平三年,張家替父親打開門路,也掏了大把的銀子幫襯,讓父親得了個巡糧的小官。兩家一直關係極好,宣平初年那會子走動極多,張家的小子常在這裏一住便是數月半載的。小孩子也不知避諱,打小便玩在一起,緋心記得自己八九歲時還見過一迴那小子,滾在草坑裏給緋淩當馬騎。


    如今現下緋淩眼瞅十六整生日都快到了,也該準備完婚,這會子竟說要讓她幫著舉薦進宮去?分明是有心要悔婚了!


    李氏一見緋心問這個,臉上有些訕訕的。孫氏見了便開口道:“娘娘離家數載,有所不知。那張家如今人丁不濟,張望秋上頭本有兩個兄弟,卻都沒長進,文不成武不就,生意也混著。張老爺前年得病死了,幾個妾又卷了他的錢跑了。那張望秋才十六歲,早早也就不念書到處跑買賣。若真是讓你五妹妹嫁過去,這不是活活地作踐了她嗎?”


    緋心眼見大娘眼圈都紅了,正待開口勸。忽然聽一陣咚咚的腳步聲,不待外頭宮女要攔,金鈴般的嗓音已經起了:“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們管!我樂意跟他,你們都管不著!”緋心一個眼色,繡靈會意,忙著出去笑著說:“五小姐?快進來說話,你們攔個什麽?沒眼力見兒的。”


    屋裏兩個女人變了臉色,李氏當著緋心麵也不好直接打罵,眼瞅著緋淩讓給拉進來。緋淩一身翠綠的小裙褂,小臉此時通紅的,一雙大眼圓溜溜的極是靈動,一臉怒氣毫不掩飾,大步邁進來,也不管自己的娘在瞪她,一下跪在緋心麵前:“三姐,你別聽她們胡說。分明就是嫌貧愛富,要攀高枝!”


    “這個不知羞臊的……”李氏氣得臉刷白,直想衝過去抽她嘴巴子。因她是自己的小女兒,自小偏疼了些,引得大了變得這樣,半點不知規矩還沒臉沒皮。


    “兩位母親莫惱,女兒跟妹妹講幾句話可好?”緋心說著淡淡地笑笑,她們明白,縱是想說話也張不得口,隻得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三姐,我不願意進宮。”緋淩抬頭看著她,“因為張老爺沒了,爹現在就反口不認這樁婚,他也不想想當年是誰幫……”


    “你閉嘴。”緋心見她越發沒大沒小,連爹都打算捎上罵一起,心裏很不痛快,聲音也帶了點厲色,“再有不是,也是你親生父母。哪輪著你在這裏指點?”


    緋淩扁了扁嘴,沒敢再言聲。她再膽大,也知現在這位姐姐與從前不一樣,但她畢竟性子直爽,心裏鬱悶,不由得眼圈也紅了。


    緋心見妹妹如此,心裏也不太好受。雖說這悔婚不對在樂正家,但真說起來,緋心現在也不樂意這門親事。倒不是說她嫌貧愛富,其實大娘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不管她的出發點是在心疼女兒還是別的什麽。如今張家家道中落,那張家小子想是這輩子也難再出頭,妹妹真跟了他去,好日子也是有限。


    女人總是要嫁,父母之命不可不遵,所以有時,女人的命並不由自己做主。但嫁人也是與男人打拚事業有相同之意趣:男人錯投了行門,難保要艱難許多,縱然日後憑借各方機會加上自己的本事,也不是不能出頭。但前運也極是重要!


    如今緋心身居高位,總算替妹妹開個好運頭的本事還是有的。這也是富貴聲名帶來的好處,雖說以後是否如意全看妹妹的本事,但也不能眼瞅著她往火坑裏跳!


    “張家家道不濟,上頭兩個兄弟不能承擔,如今一家之業都落在張望秋的肩上。你嫁過去,一家子瑣碎哪裏是你這性子能料得清的?商人在外遊走販賣,終年難歸家一日。如今母親也是為你著想,你渾來吵鬧,這就是你的孝道了?”緋心輕聲訓斥她,“依我看,這親也作不得。”


    緋淩瞪著眼看她,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三姐?連你也這麽說?”她突然笑了笑,見緋心一臉的厚粉,“敢情三姐進宮四年,別的沒學會,拜高踩低,惺惺作態的本事倒大有進步了!”


    繡靈和常福眼瞅著緋心眼神閃爍,但這是她的家事,實是不好張嘴訓人,隻得垂了頭裝聽不見!


    緋心倒也不生氣,坐在椅上微微地揚了揚眉:“隨便你怎麽想,如今趁著親貴們都在,姐姐自會給你選個良配。你這性子,進了宮怕也難管你。張家那點子事,以後也別再提了!”


    “你跟他們都一個樣,一朝抖起來就狗眼看人低!欺負人還振振有詞,你貴妃怎麽了?見天跟一大堆女人搶那個禿子,我看不起你!”緋淩一聽要給她配人,寒了心又怒發衝冠,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兩眼一立哪裏還管什麽貴妃不貴妃,站起來指著她就罵,“當你的貴妃擺你的闊去,憑什麽管我?誰稀罕你找什麽爛親貴來?”


    “你放肆!”緋心唿地一下也站起身來,她罵自己也罷了,現在連皇上都捎了。緋心一向自恃自己忠心可表,哪裏能忍這個,“便你是我妹妹,也斷不能胡言亂語!”


    “我就說!”緋淩也急了,跳著腳,“我還以為你迴來能幫我一把,誰知你跟他們一個鼻孔出氣!我白信你了,爹把你們一個兩個三個全賣出去搭橋,現在也想來擺弄我,我告訴你們,休想休……”


    她話沒話完,“啪”的一聲脆響。突來的一記耳光扇打得她一個趔趄。緋淩捂著臉半晌沒迴過神來,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滾,跺了腳喊了一聲:“我討厭你們!”說著就奪門而出。


    繡靈和常福麵麵相覷,一時根本不敢言語。緋心也有點愣了,看著自己的手。四年沒迴家,迴來了倒把自己親妹妹打了!想著她剛才的話,緋心也不知是什麽滋味。緋心並不計較被人誤會,錯會自己的好意又如何,真心假意總有一天她能明白。但如今,見緋淩含淚而去,她心裏又極是揪著難受。難不成自己真是錯了?


    緋心一迴去,依禮複了旨,也向太後謝了恩。雲曦瞅她氣色不太對,雖然她臉上敷了層厚粉,看不出什麽麵色不麵色的。但因最近兩人朝夕相對,緋心稍有點子不對他也能瞧得出,更何況,緋心一迴去就是懨懨的,哪有半點之前去時的興頭。昨晚上還好好的,眼瞅她滿眼光華,歸家之喜溢於言表,如今這副樣子,讓他又忍不住牽掛起來。


    但雲曦了解她的性子,她一沾家事就更是小心得不是一般二般,半點不願意讓人說了閑話去,所以他也不問她,直接讓汪成海把常福拎到香溢閣來問話。繡靈一直跟著緋心寸步不離,常福就比較好弄來,加上常福最近心裏老怕皇上舊事重提,更諾諾起來。雲曦一問,馬上竹筒倒豆子全說了,當然要省了罵皇上是禿子那句。


    這園子占地百多頃,園景極多,香溢閣在太後的福康居以東一點,裏麵全是桂樹,各品都有,香溢滿園。有一幢小樓,八角六麵,立於花海,名為噙香望月,六麵懸紗,堂室生芬,是個賞花極好的所在。太後也喜歡這裏,直道中秋時要在這裏設宴局。


    雲曦聽了常福的話,心裏已經明白了十分。樂正一家是瞧不上前姻親,又退不成婚。把這事往緋心手裏塞,如今禮不成禮,法不成法。加上昨兒他又特別囑咐她,讓她半點也不能起把妹妹弄進來的心,這會子緋心不煩才怪呢!這才迴家一宿,本是想讓她開懷,結果生是窩著心迴來的,又給了妹妹一嘴巴,搞得四年沒見倒添了仇怨。一邊是父母,一邊是妹妹,遂了哪個都是愁煩。她這邊一煩,雲曦也跟著有點堵得慌。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讓她迴去隻在園裏賜個宴樂算了。所謂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進了宮門,將來入的也是皇族宗廟。如今那邊還貪心不足地求了這個求那個,生現在又扔個燙手山芋來鬧她,讓人覺得怪沒意思的。


    一時常福去了,汪成海想了想道:“皇上,這事是娘娘的家事。娘娘也是一時心煩,過去了也就罷了,皇上也用不著掛心。”


    “想不到她家裏還能出這樣的女兒。”雲曦輕哼了一聲,似笑非笑,“也算是有肝膽了。”


    汪成海一時也不敢賠著笑,畢竟剛才聽常福說,貴妃家的五小姐生把貴妃氣得動了手,可見當時貴妃都得成什麽樣?當時眼見樂正寞進園來覲見,那一臉古派的樣兒,一時都覺得樂正一家子都是如此,橫不想還能出個潑皮臉酸口尖不饒人的。


    “你迴頭打發兩個過去……”雲曦說著動動手指,把汪成海召過來。汪成海忙著俯首貼耳,一時聽了愕然,他本以為皇上定是要助貴妃的,竟沒想到皇上居然存了這個心,但也不敢說什麽,隻顧諾諾地點頭。


    雲曦見他的表情,開口:“這事你辦得幹淨些。十五之前做不妥當或者落了什麽把柄,你以後也別再朕眼前晃了。”


    汪成海忙跪了:“奴才遵旨。”


    緋心這幾天一直提不起勁,十一日上午一巴掌打掉她所有歸家的好心情。迴了南安園之後越發覺得索然無味起來,如今親貴集聚南安,要想挑個合適的結親並非難事。隻消她金口一開,任她緋淩再有能耐也難翻出她的手心。但也不知怎麽的,她沒去給妹妹搜合適的對象,反倒對張家好奇起來,悄底裏讓繡靈問了問樂正瑛這幾年的事。


    樂正瑛其實知道的也不多,但他心裏崇拜緋心,加上這次能跳過複試京試直接進入行務屬,完全是緋心的功勞,雖然現在隻是一個見習郎衛,但以後隻消跟著緋心不愁沒發展。當時緋心迴家的時候,二嬸子淌淚地險沒把心掏出來捧在緋心麵前。所以樂正瑛也是知無不言,隻消自己聽過的沒一點隱瞞全說了。


    早先樂正寞借著張家的門路,廣散銀錢在宣平三年得了官位。那時便是張家與樂正家關係最親密的時候,兩個孩子往來也很頻密。後來稍大些,有了男女避忌,但逢年過節,也時常相見。這些都是緋心在的時候也都知道的事。


    再後來宣平十二年,緋心入宮參選,於宣平十三年封為貴妃。同年,父親升任淮安司馬一職。宣平十四年八月,樂正寬接兄長茶莊一係列生意,在樂正寞打通關節的情況下,連並淮南數省七大茶院,成為壟斷南省的茶業龍頭。宣平十五年二月樂正寬聯同淮安富賈上奏南省築儀,願意建聖德園以恭請聖臨。宣平十六年二月,樂正寬接居安府令,授準為皇家南省茶商。也就是說,從宣平十二年開始,樂正家富貴雙行,風聲水起。


    但張家卻與之相反,本來,強強聯手,共謀榮華可謂利上加好。況且這當中還有一個大娘的娘家在奉順幫襯。但張家人丁不旺,張老爺的兄弟早年已經分家各謀發展,不像他們樂正家,三個兄弟齊力斷金。張老爺有三子,長子樂山好水,心不在名利場。二子風花雪月,根本就是個紈絝子弟。三子張望秋便是早先與緋淩定親這位,倒是聽話也願意學做買賣。但從宣平十四年,張老爺病故之後,兩個兄長也是分家產各自去了,幾個無子的小妾不安於室,偷偷卷了金跑路,把偌大一個家弄得剩個空架子。


    宣平十五年,張望秋引了一堆星景朝的古玩瓷器往南省來賣,結果路上打點不擅,生讓對頭買了打手來搗亂,把他的貨砸了個無數,搞得血本無歸。當時這筆買賣裏有孫家參了股,這一下搞得孫家賠錢無數,霎時怒極。大娘的長兄,也就是現在孫家的族長一氣之下便不願意再幫襯這個未來的外甥女婿。大娘也是聽了長兄的話,覺得這小子做買賣不成氣候,拖累家人,由此就生了退婚的心思!這會子樂正家正忙著建園子,樂正寞是一門心思都放在官場上,根本不願意理會生意上的事。樂正寬是個徹頭徹尾的生意人,加上現在主要買賣大權都在他手裏。他眼見張家敗落難扶,況且兄弟外加侄女這邊用錢的地方也多,哪裏肯把錢白扔進這無底洞裏去?


    但緋淩打小跟這張望秋感情甚篤,眼見未來夫君諸事不利,往日攀鑽之人無不撒手而去,一來心冷人無情,二來又情牽意連,少不得今天偷些首飾,明天弄些古玩給他周轉。如此讓大娘發現,更是覺得這張家小子不是好東西。怪自己家女兒吃裏扒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誰料女兒鐵了心腸,偏就是不聽。


    樂正寞根本無心管這個,隻憑大娘做主。大娘索性便令人寫退婚文書,想逼張家退定。誰知張家不肯,接連來拿著當年的契定來找,定要緋淩過門。張望秋還幾次三番跪在門口,直道非卿不娶!搞得大娘頭大如鬥,虧得她不是本性狠毒之人,又怕樂正寞說她仗勢欺人太甚名聲不好聽,否則真是想買兇要了那小子的命去!


    這事一直纏到宣平十六年,如今張家除了在奉順的祖宅沒敢動,鋪子早頂出去七八成。樂正家是既不願意攤上仗勢欺人的惡名,也不願意再結這門姻親,索性就嚴管自家女兒不許出門,再不管張家如何。逼得緋淩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見天在家摔鍋打碗,罵狗踢貓,稍不滿意就尋死覓活,乖張怪癖添了無數。更因著自己父親終日不理家務,大娘是對她恨在眼裏又疼在心上,越發地古怪刁鑽,無人敢惹。因跟張家這邊退不了親,也無法再尋他家。養個女兒在家裏,活跟來了個魔障般鑽心。


    所以這會子緋心陪皇上南巡,又得了天恩能親臨樂正府,真真是菩薩開了眼。一來是想借著緋心這棵大樹,將這煩惱去了。若能舉薦入宮,讓她死了這份心,張家縱有通天的膽子,也不敢跟皇上搶人。二來,緋心四年無出,縱現下得寵,也總是一個心事,添個自家姐妹過去,總是比外人強了百倍。三來,若真能成事,皇上若能入了眼,憑著緋心現在地位,這個妹妹少不得也得是個五嬪,再次也得是個美人。如此一來,樂正家可謂如日中天!


    緋心聽完,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在她看來,張家的確不算是什麽好姻親。先不說他現在不成器,就是他富不可言對樂正家來說也得思慮思慮。但張家的確對樂正一門有前恩,這事樂正有錯在先,總該給張家補償,以助他東山再起。而張家也該實識務,不該再百般糾纏不休,早早拿了款項再謀他途。


    但現在想想,她隻是計較了利益得失,卻把小兒女的一片心給扔在腦後。難怪當時妹妹口不擇言,定是覺得一片真心生讓人瞧不見!若是以前,緋心斷是瞧不見,就算瞧見了也會嗤之以鼻,但此時,也少少可以體會一些。隻是這感情實是個多變又脆弱的東西,畢竟是自家姐妹,她也不願意緋淩就此一頭栽進去來日再追悔。


    所以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究竟是成全了緋淩這份心思,讓兩人完婚?還是索性做迴黑臉,先拆了這對鴛鴦,再另尋良配?


    她這邊正作難的時候,八月十四竟接到了樂正寞的奏報。言五妹緋淩自幼許與奉順張門,如今已經年方十六,趁聖駕及太後在此,貴妃鳳臨之舉國同慶之時,將與張望秋完婚,特稟告娘娘,懇請娘娘代為擇吉,送女往奉順去。


    她當時就有些傻眼了,誰知皇上瞧了高興,直道樂正家可謂雙喜臨門:緋心歸省,緋淩出嫁,當即就讓緋心代為備禮以賜賞!


    緋心一瞅皇上那表情,心裏已經明白八九分,這事定是與皇上脫不了幹係。但這總歸是樂正家的家務事,皇上斷不可能親自出麵去逼樂正家認了這樁親,既是他沒出麵,如何爹爹這般痛快便應了準?這何止是痛快,根本有點迫不及待了。


    緋心想了半天也沒琢磨出門道來,實是搞不清他究竟是用了什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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