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筆記上,對於陰凝水,有過記載。


    陰凝水,是好聽的說法,陰門中人,大多管陰凝水叫化屍水。


    原因很簡單,製作陰凝水的一味主料是化屍水。


    何謂化屍水?


    其實就是屍體自然腐爛後,流出的膿水。


    以化屍水為主料製成的陰凝水,一共有兩個作用,一是增加陰魂的修為,二是作“魚餌”。


    所謂“魚餌”,是指陰凝水對於陰魂,有很強的吸引力,就如同骨頭之於狗,小魚之於貓。


    一旦有陰凝水灑下,很多陰魂和陰屬性的生物,根本控製不了自己,會不由自主的出來,吞食陰凝水。


    咕咚!


    咕咚!


    隨著陰凝水倒入河裏,河麵冒出一個個氣泡,就好似開鍋了一樣,十餘隻黑色的貓嬰自河底浮現,爭搶著吞食陰凝水。


    “臥槽!”


    看著河裏那十餘隻人臉貓身的貓嬰,再配上那二十餘隻懸浮在河麵上的黑毛老鼠的無頭屍體,我下意識吞了一口口水,這個畫麵,多少有些惡心。


    “這是下了血本啊!”


    吳老六砸吧砸吧嘴說道。


    看他的樣子,是一點都不擔心,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有意思!”


    搬舵先生的臉色陰下來,但嘴依舊不讓人,看起來是毫不擔心。


    “嗬嗬!”


    通縣碑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然笑了兩聲。


    “你們董家不會以為,靠著這些貓嬰,就可以登上升龍台吧?”搬舵先生再次開口。


    沒人迴答。


    河麵上,那十餘隻貓嬰,好似沒聽到一般,大口大口的吞著河水。


    我側頭看了一眼閘門。


    我們進來後,閘門重新落下,和河底有一個不到二十公分高的縫隙。


    這個縫隙,稍微胖一點的女人,就過不來,更別提男人了。


    所以,進來的才是紙人紙船和貓嬰。


    可就如同搬舵先生說的那樣,紙人貓嬰進來的再多也沒有用,別說這些貓嬰上不來升龍台,哪怕它們能上來,又能做什麽?


    石棺的棺麵上,血色已經塗滿了大半的紋路,再有三分鍾左右,就能將棺麵上的紋路,全部塗滿。


    一旦塗滿,棺材蓋也許就能打開,到時候,那些紙人和貓嬰想要分羹,無異於癡人說夢。


    我很想知道,紮紙董家,到底是怎麽想的。


    “嗬嗬!”


    見沒人迴應,搬舵先生也沒在意,而是又拿出一個瓷瓶,打開後對著河水倒了下去。


    這一次,倒出的是粉末。


    倒完後,搬舵先生便裝逼似的搖搖頭,說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嘁!”


    我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他竟然裝上了。


    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董家對此有什麽應對,還有便是,搬舵先生剛剛倒入河水中的粉末,到底是什麽!


    其實對於董家,我的印象一直濱城最大的紮紙販子。


    如果我沒記錯,整個濱城的冥幣批發市場,董家占了七成以上,靠著這個,董家便賺的盆滿缽滿。


    這隻是表麵上的數據,在濱城有一種說法,在濱城,找不出一家沒有賣過董家紙錢的殯葬用品商店。


    隻從這個說法上,就能看出,董家對濱城的冥幣批發,已經形成了壟斷。


    雖然如此,但董家這些年一直追求轉型,不再滿足,隻賺賣冥幣的錢。


    隻不過董家的轉型,一直磕磕絆絆,沒有成功。


    為了轉型,濱城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董家都想摻和一下。


    無論是宮家的覆滅,還是鬼樓事件,亦或是這次的點龍穴,董家都摻和了。


    在這之前,我認為董家是瞎折騰。


    可今天過後,我要改變這種想法了。


    原因很簡單,董家折騰了這麽久,卻沒折騰散架,反而越來越強,這多少有點不對。


    如果我沒記錯,當初宮家覆滅,打頭陣的就是董家的人。


    我到現在還記得,董家的那個穿唐裝的老頭,在宮家的大門口紮紙為人,和宮鳳年鬥法。


    宮家覆滅以後,我還嘲諷過董家,覺得董家是傻逼,當那個出頭鳥。


    可現在仔細想想,事情可能沒我想的那麽簡單。


    經曆了這麽多,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宮家的覆滅,後麵有黃楓的影子,甚至說是黃楓一手促成的,也不為過。


    所以,董家第一個站出來,和宮家鬥法,可能不是出自於董家的意願,而是黃楓要求的。


    後來董家參與的一係列事情,看似損失慘重,可每次,董家都能迅速恢複過來,這就有點不對了。


    可如果董家背後站著的是黃楓,那一切就能解釋的清楚了。


    濱城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最大的獲益者,就是黃楓。


    正因為有黃楓在背後支持,董家才能越挫越強,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能解釋的清了。


    想到這,我吐出一口氣,很多事情,至此都可以解釋了。


    可有很多地方,我依舊想不通,比如這一次,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搬舵先生和通縣碑王明顯是和黃楓達成了某種交易。


    既然如此,董家為什麽也在這時過來了?


    難道黃楓玩的是一房多賣的把戲?


    從搬舵先生的反應來看,有點不像。


    “喵!”


    我正想著,河裏突然變故,那些貓嬰全都瘋了。


    它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開始相互攻擊。


    爪撓,牙咬,河裏的十餘隻貓嬰,用盡了全部的手段。


    我看的一懵,明白過來,一定是剛剛搬舵先生灑下的那些粉末起作用了。


    “吳老六,我很想知道,你們老板,到底把升龍台的消息,賣了多少人?”


    眼見貓嬰沒了威脅,搬舵先生迴過頭,看向吳老六。


    “你別他媽血口噴人,這要是我們老大賣出的消息,這些貓嬰就不是從斷龍閘下鑽進來,而是從龍眼處出來了!”吳老六立即反駁。


    我注意到兩個詞,一個是斷龍閘,一個是龍眼。


    斷龍閘,不用多說,肯定是那道閘門。


    至於龍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搬舵先生他們幾人,就是從所謂的龍眼處進來的。


    我環視一圈,也沒看到,哪裏有出口,至於龍眼,根本沒找到。


    除此之外,吳老六的這一席話,也證明了我的推測,他是黃楓的人。


    “哼!”


    通縣碑王冷哼一聲,說道:“即便不是你老大賣出去的消息,這事也和你老大脫不了關係!”


    “老匪頭子,你和老子耍無賴是吧?”吳老六一下子怒了,揮了揮鬼頭刀道:“你信不信老子不幹了?”


    我聽的一樂,他對通縣碑王的稱唿,很有特色。


    老匪頭子這個稱唿,可謂實至名歸,這位碑王,生前確實是土匪頭子。


    “嗬嗬!”


    通縣碑王譏諷一笑,不吭聲了。


    我再次被驚到了,這位碑王竟然認慫了。


    認慫歸認慫,我卻從吳老六的話中聽出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吳老六的存在,對搬舵先生和通縣碑王很重要。


    看樣子,想要得到棺材裏麵的東西,吳老六後續會發揮很重要的作用。


    “能說一下,棺材裏到底是什麽嗎?”


    我開口問道。


    這是我進來後,第一次主動開口問,有關於棺材內的情況。


    沒人迴我。


    我掃了三人一眼後,繼續說道:“我在來到這裏之前,前後進入後三個和這裏差不多大小的山洞!”


    這一次,話剛出口,搬舵先生和通縣碑王,就同時看向了我。


    “那三個山洞,每個山洞中,都有一個石台,石台的正中心,是一具石棺!”


    說到這,我抬手指了指身側的石棺,說道:“和這具棺材一模一樣的石棺!”


    說完,我閉嘴不言。


    果然,不出我的預料,見我不說,搬舵先生和通縣碑王臉上都是一副便秘的樣子。


    “你想知道什麽?”


    緩了半分鍾,見我依舊不開口,通縣碑王忍不住了,主動開口說道。


    “我說了,我想知道,這口棺材裏麵到底有什麽?”我指了指身側的石棺說道,“隻要你們告訴我,這具石棺裏麵有什麽,我就告訴你們,那三具石棺裏麵有什麽!”


    “嗬!”


    搬舵先生哂笑一聲,說道:“不用你告訴我,我也知道,那三具石棺裏麵有什麽!”


    說到這,搬舵先生一頓,說道:“我不止知道那三具石棺裏麵有什麽,我還知道,虎頭山的山腹內,不止那三具石棺!”


    “你什麽意思?”我神色一動,問出了聲。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這麽問,等於將主動權送到了他們手中。


    可後悔已經晚了,我隻能期盼搬舵先生能主動告訴我一些東西。


    “我什麽意思,你不必知道!”


    果然,搬舵先生一開口,我就知道,想要從他嘴裏獲得消息,難了。


    “多可愛的小貓,可惜了!”


    一句過後,搬舵先生不再看我,而是轉頭看向河麵。


    河麵上,那十餘隻貓嬰此刻隻剩下了三隻,就這三隻,還在相互攻擊著,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用不上兩分鍾,這三隻貓嬰就能決出勝負,最後估計隻有一隻貓嬰,能活下來。


    “喵!”


    結果出的,比我預料的還快,沒用上十秒鍾,這三隻貓嬰中的兩隻,便被幹掉,活下來的那隻更是仰頭發出一道淒厲的叫聲。


    “嗯?”


    聽到這個叫聲,搬舵先生臉色一變,冷聲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報信?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誰叫過來!”


    “紋路滿了!”


    我掃了一眼貓嬰後,迴頭看了一眼石棺,發現石棺上的紋路,已經被血絲充滿。


    “嗯?”


    搬舵先生和通縣碑王聽到後,第一時間來到石棺前,至於河麵上那隻幸存的貓嬰,他們倆根本顧不上了。


    吳老六也湊過來,不過相比於搬舵先生和通縣碑王,他冷靜的多,臉上也沒怎麽變色,隻是淡淡的看著。


    “孩子!我的孩子!”


    路小雨也在這時有了反應,她呢喃著看著石棺,將手搭在了石棺邊緣。


    吱嘎!


    就在這時,沒等路小雨發力,石棺自己發出了一道刺耳的聲音,就好似之前的閘門那樣,自己動了起來。


    吱嘎!


    刺耳的摩擦聲中,棺蓋緩緩移動,開始打開。


    搬舵先生和通縣碑王一眨不眨的盯著棺材,恨不得把頭插入棺材。


    他倆這樣,我更加好奇,棺材裏麵,到底有什麽!


    隨著刺耳的聲音,棺材蓋一點一點向外移動,裏麵的東西,終於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草!”


    看到棺材裏麵的東西的一刹那,我下意識爆了一句粗口,這裏麵的東西,我之前見過。


    首先出現我視線中的,是一顆似人非人,似蛇非蛇的頭。


    看到這顆頭,我馬上想到在第三個山洞中,看到的那具半人半蛇的屍體。


    “孩子,我的孩子!”


    讓我更加意外的是,看到那顆蛇頭,路小雨竟然激動起來。


    我詫異的看向路小雨,這個蛇頭,和她的孩子有什麽關係?


    她的孩子,是那兩個嬰孩,而這個,是蛇頭啊!


    對於路小雨的反應,搬舵先生和通縣碑王一點也不意外,什麽也沒說,但眼底的激動,是肉眼可見的。


    我瞟了他倆一眼,什麽也沒說,但心已經提了起來。


    事有反常,必有妖孽。


    “孩子,你放心,我一定救活你們!”


    路小雨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將手湊到嘴邊,咬了一口,一口下去,路小雨的胳膊上,露出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


    我不解的看著路小雨,她體內根本沒有血了,她咬自己有什麽用。


    我正想著,忽然發現,路小雨將目光對準了我。


    被她這麽一盯,我心裏忽然冒出一股不好的念頭,我剛想說什麽,她的手一緊,將我拉入她的懷內。


    與此同時,通縣碑王和搬舵先生也在同時而動,他倆一前一後,將我控製住,不讓我掙紮,搬舵先生更是不知道在哪摸出一把刀,在我的手腕上一割。


    血冒出來的一瞬間,路小雨的嘴湊了過來。


    “以身度血!”


    當路小雨吞下我的血的一刹那,我想起一個可能。


    路小雨是想要將我的血,通過她的身體轉化,然後度入棺材內的那具屍體內。


    “草!”


    我暗罵一句,卻根本反抗不了,我現在明白,路小雨為什麽要將我帶在身邊,不讓我動彈了。


    可我想不通,為什麽是我?


    度血這種事,換做任何人都可以,進入老村的陰門中人那麽多,她為什麽選擇我,隻是因為,我看到了她的身上,打底發生了什麽嗎?


    可這不對。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最開始的時候,路小雨並不知道,她的兩個孩子還活著,她那會隻是想要報仇,想要殺光所有對不起的人,尤其是譚婆。


    既然是想要報仇,那麽一開始時,路小雨的打算,應該不是要那我度血,那麽她想要幹什麽?


    可看搬舵先生和通縣碑王的表現,他倆好似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


    我想到了進入虎頭山山腹內發生的一幕幕,路小雨恐怕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纏住我!


    這一切是早已經設計好的,無論是我,還是路小雨,我們的命運,早就碰到黃楓的那一刻,就已經定了。


    可我依舊不明白,為什麽是我?


    還有,棺材裏的這具屍體,不是將血,灌入他體內,就能救得活的。


    我越想越亂,越想越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你們到底要幹什麽?”我咬牙看著搬舵先生,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為什麽?”


    搬舵先生輕笑一聲,說道:“我也不想的,誰讓你的命格如此特殊,辰龍入珠,除了你,別人的血,根本不好使!”


    就在這時,路小雨割開手腕上,流出了第一滴血。


    黑紅色的鮮血自她的手腕處滴落,落入屍體的嘴上。


    我注意到,這具屍體的頭,雖然蛻變成蛇頭,但那張臉的表麵,是由一道道血絲組成的詭異圖案。


    這個圖案,和棺材蓋上的那一道圖案機會一模一樣。


    隨著我的血滴入屍體的嘴中,屍體臉上的血色圖案,就如同之前棺材上麵的圖案一樣,開始充血。


    “嗯?”


    就在這時,吳老六發出一道輕咦聲,抬頭看向我們的身後。


    搬舵先生第一時間迴頭,我也在同時,迴頭看了一眼,意外發現,石台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張皮。


    一張人皮。


    這張人皮正歪歪曲曲的站起來,站起來之後,人皮開始充氣,這樣子,就好似充氣娃娃充氣一樣。


    隨著充氣,這張人皮漸漸有了人的模樣。


    看著這一幕,搬舵先生沒有在第一時間衝過去,而是看向吳老六,沉聲道:“你還在看什麽?”


    吳老六嘿然一笑,說道:“我為什麽不能看?”


    “你?”搬舵先生臉色一變。


    “我什麽?”


    吳老六冷笑一聲,道:“你們當初和我老大約定時,可沒包括,我要替你們出手!”


    “好,很好!”搬舵先生咬牙吐出幾個字,迴頭看了一眼那張已經衝了一半氣的人皮,依舊沒有出手。


    “我當然很好!”吳老六笑著說道。


    石棺的蓋子,這個時候已經全部打開,屍體的全貌,出現在我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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