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原來是這樣,路小雨是路家買來的媳婦。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路偉是喜歡路小雨的,對她也還算不錯,但這個婆婆,卻是一個惡婆婆。


    就是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以至於路小雨慘死。


    “有了媳婦忘了娘,她爹她媽都不知道心疼她,把她賣了,你還心疼上了!”中年女人一指頭戳在路偉腦門上,沒好氣的說道。


    “媽,我不是心疼,她不是得為我們路家傳宗接代嘛!”路偉笑嘻嘻的討好道。


    “嗯,還算你有點見識!”


    中年女人滿意的點點頭,迴手又在路小雨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哼!”


    這一次,路小雨沒出聲,咬著嘴唇忍下了。


    我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又明白了很多,路偉說路小雨是他姐,為了給他讚彩禮,被他媽嫁到了隔壁村。


    這一點,是路小雨的真實遭遇,他沒說錯,隻不過嫁的人,是他。


    馬車顛簸著進了村,路小雨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人裝扮成新娘子,送入了洞房。


    我困在路小雨的身體中,能體會到她的一切。


    被父母出賣後的無奈與心痛,心就好似被攥住了一樣,痛的讓人難以唿吸;被路偉母親掐擰時的無助與心若死灰;被送入洞房時的孤寂與恐懼。


    我親身體驗了路小雨被賣到路家的無助與絕望,而更可怕的是,我一個大男人,竟然親自體驗了一把入洞房的痛苦。


    生不如死!


    這既是路小雨的感覺,也是我的感覺。


    怨氣迴溯,我不是第一次經曆,但其他時候,都是以一種上帝視角看待一切。


    我能看到死者的痛苦,但體會不到。


    可這次不一樣,我親身經曆了路小雨經曆的一切。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我很想醒來,但我就是醒不來。


    入洞房的那一刻,我拚命掙紮著,我抓傷了路偉,甚至衝出了房間,可最終換來的是一頓毒打。


    我被扒光了衣服,被綁在了床上,被堵住了嘴……


    我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時間久了,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我是路小雨,還是路小雨是我!


    直到,我懷孕了!


    確定懷孕的那一天,路家罕見的沒讓我幹活,反而給我煮了一顆雞蛋。


    路偉媽媽也罕見的給了我好臉色,讓我安心養胎。


    可好日子,我隻過了不到半個月。


    路偉媽媽找了一個神婆,給我算懷的是男是女!


    算出是女孩的那一刻,路偉全家都變了臉。


    我又過上了之前那種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幹的比牛多的日子。


    半個月後,我更是被灌下了一晚墮胎藥。


    那一晚,我滿眼都是血。


    三個月後,我又懷孕了,這一次,沒等過上一天好日子,那個神婆就來了,她說,我懷的還是女孩。


    和上一次一樣,一碗墮胎藥灌下,我的第二個孩子沒了。


    連續沒了兩個孩子,我和丟了魂一樣,麻木的在路家生活著。


    此後的一年,我一直沒懷孕,那個神婆又來了,給我號過脈後,她說,我這輩子都懷不上了。


    這個結果出來後,我挨了一頓毒打,被關到了下房裏。


    路偉媽媽說我是賠錢貨,要把我休了,要把我送迴娘家。


    聽到她說要把我休了,哪怕臉已經被抽腫了,我依舊感覺到開心。


    而這一關,就是三天。


    門開的那一晚,我以為要被休了,以為要解脫了,沒想到進來的不是路家的任何一個人,而是村裏的一個老光棍。


    三天沒吃飯的我,根本沒有力氣反抗。


    事後,老光棍心滿意足的走了,路偉一家三口走了進來。


    “你那天聽說我要把你送迴娘家,是不是很開心?”


    路偉媽媽蹲在我麵前,看著衣衫不整的我,眼神兇戾的問道。


    “為什麽?”


    我無力的看著她,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才吐出三個字。


    “為什麽?”


    路偉媽媽咬牙切齒的看著我,“為了娶你,我們路家花了三千塊錢,不把這個錢掙迴來,你別想離開路家!”


    這句話,讓我墜入了黑暗。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不知道接待了多少人,隻是本能的掰著手指算著日子,算著賺了多少錢,算著還有多少錢到三千塊,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接待的人多了,風聲露了出去。


    男人看到我,會露出一個下流的笑容,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女人看到我,會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罵一句婊子。


    小孩子看到我,會衝我扔石頭。


    沒人可憐我,也沒人想幫我。


    我曾經想過逃離,也逃過,可出村的路就一條,我被抓迴來了,得到的是一頓毒打。


    試過幾次後,我放棄了逃跑。


    再後來,我被村裏的女人扇過嘴巴,潑過糞,被村裏的小孩追著叫婊子。


    我堅持著,算著,數著,終於,要到三千塊錢了。


    賺夠三千塊錢的那一刻,我顫著聲音,找到路偉媽媽,和她說,我賺夠三千塊錢了,我可以離開了。


    迴答我的是一記嘴巴子,以及一頓毒打!


    “想走,你生是我們路家的人,死是我們路家的鬼,想走,沒門!”


    伴著這句陰冷的話,我被關入了柴房,同時關閉的,還有那一縷希望。


    那天晚上,我趁人不備,笑著將手指插入一個男人的眼睛,扣除了他的眼睛。


    那天晚上,我再次被毒打,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一次挨打了,我隻記得,我瘋了一般的反抗,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最後的最後,我看到了那個神婆,她指揮著村民,縫上我的嘴,縫上我的耳朵,縫上我的眼睛,我墜入了黑暗。


    “三哥,醒來!”


    就在眼睛被徹底縫上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三哥?”


    我喃喃著,記起了很多東西。


    我不是路小雨,我是陳三,我是一個縫屍匠,我來老村,是為了完成承諾,幫黃楓縫第三具屍體。


    記起這一切的瞬間,我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一片血色。


    視線所及之處,到處都是血色。


    粘稠的鮮血如同水流一般,在地上汩汩的流淌。


    可我看的分明,這些血,是怨氣所化。


    一個人的怨氣,重到這種程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之前遇到的紅衣厲鬼,怨氣也沒這麽重。


    環視周圍,柳南笙不見了,柳靈童子不見了,司徒卿不見了,褚思雨也不見了,在我麵前的,是路小雨。


    她肅立在原地,一身衣服,早已經染成了血色,眼睛閉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有一點我可以確定,褚思雨沒死。


    剛剛陷入路小雨的怨氣迴溯時,我已經完全陷在路小雨的記憶中,忘記了我是誰,我隻知道,我是路小雨。


    在路小雨被打死的那一刻,我以為死掉的是我自己。


    如果我沒能清醒過來,以為自己死掉了,那麽我可能真的會死掉。


    最後關頭,是褚思雨的唿喚,讓我迴過了神。


    說到底,還是爺爺在臨死前的布置救了我。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半響過後,路小雨突然開口,開始是喃喃自語,到了後麵,聲音越來越大,原本還算平靜的血色,再次沸騰起來。


    一股股的血浪,以路小雨為中心,向著四周蕩漾。


    下一刻,路小雨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沒有瞳仁,滿是血色的眼睛,裏麵除了恨意,沒有任何東西。


    麵對那雙血色的眼睛,我隻感覺頭皮發麻。


    “他還活著,還活著!”


    哪怕有褚思雨給我兜底,我也不認為,我能在路小雨的手上活下來。


    讓我意外的是,路小雨沒有在第一時間對我動手,而是不斷重複這句話。


    我能感受到路小雨聲音中的憤怒和恨意,可我不知道,路小雨口中的那個“他”,到底是誰?


    之前的怨氣迴溯,我親身經曆了路小雨抵達老村後從生到死的一切。


    最開始到老村時,路小雨在和路偉洞房後,是絕望的,可在懷了孩子後,她又有了一絲生的希望。


    她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她認為,隻要生下孩子,生活就還有希望。


    可很快,她的希望就破滅了。


    一碗墮胎藥,毀了一切。


    孩子沒得那一刻,路小雨心如死灰。


    那會,她恨路偉,恨自己的婆婆,恨自己的公公,也恨那個隻見過一麵的神婆。


    那一段時間,路小雨如同行屍走肉,直到再次懷上孩子。


    再次懷孕,路小雨對生活再次升起了希望。


    可結果和之前一樣,那個隻見過一次麵的神婆再次來了,她說,路小雨肚子裏麵的孩子是女孩。


    於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再次發聲,一碗墮胎藥下去,路小雨的第二個孩子沒了。


    路小雨又死了一次。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路小雨再次成了行屍走肉。


    再後來,路偉許諾,隻要懷上男孩,就對她一輩子好,路小雨的心,再次活了。


    她沒有依靠了。


    她是被父母賣到路家的,離開了路家,她又能去哪呢?


    可希望,隨著神婆的第三次出現,再次破滅。


    神婆說,她這輩子都懷不了孩子了。


    路家得知這個消息,再次變臉,她成了人盡可夫的女人。


    那個時候,路小雨最大的願望就是賺夠三千塊錢,然後離開路家。


    隻要能離開路家,她什麽都願意付出。


    那一段時間,她每天掰著手指頭算接了多少人,算接的每一個客人會給路家多少錢,算距離三千塊錢還有多少錢。


    隻要能離開路家,她什麽都願意做,哪怕是被人罵婊子。


    她就這麽算著,熬著,終於熬出了頭,熬到了三千塊錢。


    路小雨滿心以為,她終於熬出頭了,終於能離開路家了,可得到的,卻是一個失望的答案。


    路家根本不會放她離開,她就是路家的搖錢樹。


    於是,絕望再次降臨。


    於是,路小雨選擇了死。


    她成功了,也死了。


    她本以為,死了就解脫了,可沒想到,死亡隻是痛苦的開始。


    那個神婆再次出現了,她說,路小雨是枉死的,死後會報複路家,所以要把路小雨的魂封在屍體理。


    於是,路小雨被縫眼封嘴,被埋入絕陰地。


    路小雨怎麽想的,我最清楚。


    她根本沒想報仇,死亡就是最大的解脫。


    在路家那麽多年,她已經被折磨的心力憔悴,她根本沒想過報仇,她隻想死,隻想解脫。


    她想解脫,有人不讓她解脫。


    於是,有了今天的路小雨。


    路小雨恨的人有很多,比如那些叫她婊子的女人,那些追著她打的孩子,那些對她說下流話的男人。


    但這些,都不是她最恨的。


    她恨父母,是父母把她賣到路家。


    她恨路偉,是路偉要了她的第一次。


    她恨路偉的媽媽,這個刻薄的婆婆,一手造就了路小雨的悲劇。


    她也恨路偉的父親,這個公公,和婆婆一樣可惡。


    可要問路小雨最恨的人是誰,那個神婆當數第一。


    每當路小雨對生活升起一絲希望,那個神婆就會出現,讓她重新陷入絕望。


    那個神婆一共出現了四次,每一次都讓路小雨墜入深淵。


    那種身陷絕望,心若死灰的感覺,我陪著路小雨經曆了四次,我很清楚,路小雨是怎麽熬過這四次的。


    我也清楚,路小雨的恨到底有多深。


    所以,路小雨最恨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神婆。


    正因為如此,我才懷疑,路小雨口中的那個“他”,是那個神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路小雨第一次見到那個神婆時,那個神婆就已經老的不成樣子,這麽多年過去了,那個神婆難不成還活著?


    怨氣迴溯時,我見過那個神婆,從神婆的樣子來看,她那會起碼有七十歲了。


    而路小雨死了有三十年了,三十年的時間,那個神婆,還沒死嗎?


    如果那個“他”指的不是神婆,又是誰?


    是路偉,還是他的父母?


    到了這會,對於路偉一家三口的生死,我確定不了。


    哪怕來到老村的那兩天,是路偉親自接待我的,哪怕我看到了路偉的父母,我也沒法確定,他們是否還活著。


    “他還活著!”


    再次喃喃了一句之後,路小雨動了。


    她在血色中邁步,路過我的位置時,手一揮,環住我的胳膊,帶著我一起走。


    我被她搞得一懵,不知道她要幹什麽,隻能被動的跟著她走。


    走了幾步後,我有點明白了。


    在怨氣迴溯中,我看到了路小雨經曆了一切,也陪著她經曆了一切。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讓路小雨沒有對我動手。


    就這麽半摻半扶著,我和路小雨徑直走向村後。


    “她要出村!”


    意識到這一點,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老村的村後是虎頭山,路小雨如果要出村,一定會經過虎頭山。


    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黃楓的安排,還是一切都是巧合。


    在我看來,安排的成分居多。


    路小雨當年經曆的一切,和通縣張家村的那個女人的經曆,非常相似。


    正因為如此,我才認為,這一切都是黃楓以及他的師門安排的。


    隨著我們向村後移動,血色也跟著我們移動。


    我們這一動,村裏還活著的人,都被驚動了。


    我能感覺到,一道道或是隱晦,或是肆無忌憚的眼神,全部射了過來。


    放在以前,這些人如果敢如此盯著我們,我相信,路小雨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可這次,路小雨就和不知道一樣,一邊喃喃著他還活著,一邊走向村後。


    我在心裏默默過了一遍進入老村後的經曆,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全都想通了。


    和之前一樣,黃楓一步一步引導著,把路小雨變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唯有一點和之前不同,之前我縫的那兩具屍體,全都是陰屍,內體的陰氣非常精純,幾乎沒有自己的意識。


    可路小雨不同,她滿心都是恨意。


    這樣的存在,黃楓要怎麽控製?


    還有,黃楓為什麽要放過村裏還活著的人?


    以路小雨如今的狀態,如果她想,村裏的人,一個也別想活著。


    不論是柳南笙,還是其他的陰門中人,沒有一個是路小雨對手的。


    可黃楓就這麽放過了路小雨,這明顯不對。


    路小雨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循序漸進的。


    黃楓按照恨意的程度,一點一點放出那些村民,以便控製路小雨。


    在我看來,黃楓應該把那個神婆放在最後,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黃楓沒把那個神婆留在最後。


    這裏麵,一定發生了什麽事,否則的話,不會變化的這麽快。


    想到這,我看了一眼身側的路小雨,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我不由得想起了怨氣迴溯時看到的一切。


    除了心疼,我找不出其他的詞,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很快,我們來到了村尾,隻要向前三步,便可出村。


    可路小雨卻在這時頓了一下,原本滿是血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但很快,那一絲情緒便消失殆盡,重新化為了恨意。


    “他竟然還活著!”


    又嘀咕了一句後,路小雨決絕的邁出步子,走向村後的虎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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