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兆光怎麽辦?”


    想到就問,我敲了敲秦暢的椅背。


    “不用管他,他有人管!”秦暢迴道。


    “哦!”


    我碰了個軟釘子,又將注意力放在宮婉婷身上。


    一條噬魂蟲入腹,宮婉婷的肚子癟了,人也陷入昏迷,我本來以為,我對她已經釋懷,可真正相見,我才發現,我們之間的那些事情,哪裏能那麽容易忘記。


    “叮!”


    車開出一段距離後,我的手機響了一聲,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江野給我發了兩段視頻。


    我瞟了一眼前麵的秦暢,調成靜音模式,點開視頻。


    第一段視頻,一共不到一分鍾,拍的是我帶著宮婉婷從三單元出來,到我們上車。


    引起我注意的是視頻的最後三秒,就在我們上車的那一刻,三單元五樓的陽台前,一個紙人正盯著我們。


    看到這裏,我心裏一動。


    我們進入鬼樓後,這個紙人根本沒和我們照麵,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出來了。


    視頻播完完畢後,我點開第二段視頻。


    第二段視頻也是一分鍾,就在我們離開後三分鍾左右,有四個人從鬼樓裏走了出來。


    這四個人,其中一個是張兆光,另外三個,都是紙紮,王家的那個紙人,就在其中。


    這段視頻看完,我算是知道,王家的紙人,為什麽不和我們照麵了。


    能和張兆光一起出來,說明一件事,他極有可能是為黃楓幹活的。


    他是為黃楓幹活的,我們也是。


    在這種情況下,黃楓絕對不會允許,我們相互殘殺。


    第二段視頻剛看完,江野又發來一條消息,這次不是視頻,而是一段文字。


    這段文字,隻有一個意思。


    龍家易主,龍家大房重新掌控龍家,並且做出一個決定,將一至四單元讓出來,裏麵出產的陰材,龍家分文不取,由各大勢力平分。


    “高!”


    看到這條消息,我不得不服,黃楓這招實在是高。


    也確定了一件事,司徒卿贏了。


    我本來以為,為了爭奪龍家的控製權,司徒卿和龍家二房會將人腦子打成狗腦子,沒想到一切都進行的雲淡風輕。


    其實從黃楓發現龍家二房利用蠱蟲,吸取龍家大房氣運的那一刻起,這個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龍家二房最得力的豬狗二將,因為受到術法反噬,被我們輕易的解決掉。


    這二人一去,龍家二房相當於斷了兩臂。


    最妙的是,這二人臨死前,還和宮家的那三位拚了個兩敗俱傷,讓我們撿了一個漏,使得我們沒費多大的勁,就將宮婉婷弄了出來。


    其實最讓我驚訝的是,連利明和馬家的當家人這兩個枉死鬼對我們的態度。


    他倆的態度,讓我認識到,黃楓一定和他們做了交易,否則的話,他們怎麽可能對我們無動於衷。


    至於那二十餘個在半路阻攔的仙家,我覺得這些仙家,是被拋出來的棄子。


    馬家當家人的仙堂內,少說也有一百多個仙家,這些仙家,不可能全都和他一條心。


    他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鏟除異己。


    也就是說,鬼咒消解,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局。


    借著這個局,黃楓一舉鏟除了龍家二房。


    這些年來,龍家因為這兩棟鬼樓,死了太多人。


    兩次開發鬼樓,龍家大房差點將底褲虧掉,龍家二房趁此崛起,並在前一陣一舉掌握龍家。


    在這個過程中,龍家大房還活著的人,不出五指之數。


    而借著鬼咒消解的機會,黃楓又滅了龍家二房。


    至此,龍家徹底廢了。


    就如同前一陣的利家一樣,黃楓一手翻雲覆雨的謀劃,打垮了利家。


    現在又故技重施,打垮了龍家。


    或者說,利家和龍家,在某種程度上來講,都被黃楓掌控在手中。


    想清楚這一點,我再次感覺到了黃楓的可怕。


    我低頭看了一眼依舊處於昏迷中的宮婉婷,宮家的轟然倒塌,黃楓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半個小時後,車停在了黃楓的別墅前。


    我抱著宮婉婷下車,在秦暢的帶領下,一路向裏,最後進入那間熟悉的地下室。


    地下室內,黃楓罕見的穿著一件法衣。


    見我們進來,他指了指法壇前的一張床,說道:“把人放在床上!”


    我遲疑一下,還是把宮婉婷放了上去。


    “我說過,你幫我縫三具屍體,我幫你解除種魂術,今天,我便兌現承諾!”黃楓指著床上的宮婉婷說道。


    “我還欠你一個活!”我沉聲說道。


    黃楓深深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轉身拿出三炷香,點燃後插在香爐內。


    我趁著這個機會,開始打量法壇。


    法壇上的布置,和上次差不太多。


    八卦步當底布,上麵擺著香爐,令牌,符墨紙筆,還有三個巴掌大小的小瓷瓶。


    上過香後,黃楓打開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取出五片翠綠的槐樹葉。


    看到槐樹葉,我多少有些意外,但沒說什麽,隻是看著。


    黃楓走到宮婉婷身前,將兩片槐樹葉分別蓋在宮婉婷的兩眼上,說道:“槐葉遮眼,斷視覺!”


    說完,他又將兩片槐樹葉,蓋在宮婉婷的耳朵上,說道:“斷聽覺!”


    蓋好耳朵,他將最後一片槐樹葉擋在宮婉婷的鼻子上,說道:“斷視覺!”


    做完這一手,黃楓特意看了我一眼,問道:“知道我這麽做的意義嗎?”


    “斷三覺,絕五感,你是想要讓婉婷肚子裏麵的宮鳳年變成聾子瞎子,完全感應不到外麵的情況!”我說道。


    “沒錯!”


    黃楓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轉身走到法壇前,從香爐中抓起一把香灰,走到宮婉婷身前,將香灰均勻的灑在床下。


    宮婉婷身下的床,不是正常的床,而是用簡易木板搭建起來的,距離地麵二十厘米左右的木床。


    香灰灑下後,黃楓又問道:“知道香灰的作用嗎?”


    “斷陽氣!”我緩緩說道。


    宮婉婷如今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五根無本。


    “沒錯!”


    黃楓再次露出剛才那種笑容,起身迴到法壇前,拿起一個小瓷瓶,走到宮婉婷身前,才打開瓷瓶的瓶塞,然後將瓶口傾斜,對準宮婉婷的眉頭印堂處。


    幾滴粘稠的透明液體從瓷瓶中流出,落在宮婉婷的印堂上。


    看到這幾滴粘稠的液體,黃楓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但手沒動,依舊保持著瓷瓶傾斜的狀態。


    過了一分鍾左右,一隻青綠色的小蟲從瓶口中鑽出,落在了宮婉婷的印堂處,和那幾滴黏液攪在一起。


    在黏液中打了兩個滾後,這隻青綠色小蟲停了下來,不再動彈。


    “噬魂蟲?”


    我不確定的看向黃楓。


    這隻青色小蟲,和鑽入宮婉婷肚子裏麵的那隻幾乎一模一樣,隻不過比那隻小了一圈。


    “這是子蟲!”


    黃楓笑了笑,指著宮婉婷眉心印堂處的這隻小蟲說道:“這一母一子兩隻蠱蟲,我費了天大的人情,才能苗疆買來!”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根銀針,拉起宮婉婷的右手,對著她的中指指肚刺了下去。


    拔出銀針後,針尖上帶著一滴殷紅的鮮血。


    黃楓小心的將針尖對準宮婉婷眉心印堂處的那隻小蟲,緩緩刺了過去。


    銀針刺入小蟲後,這隻小蟲沒有任何反應,好似死了一樣,那滴殷紅的鮮血,則好似有生命一般,趁著這個機會,鑽入了小蟲的體內。


    看到這一幕,黃楓拔出銀針,目光死死的盯著這隻小蟲。


    銀針剛拔出去,剛剛還一動不動的小蟲便劇烈的扭了起來,在那幾滴黏液中來迴翻騰著。


    可不管怎麽翻騰,這隻小蟲都沒從黏液中脫離。


    半響後,小蟲漸漸安靜下來,它的身體已經由最開始的青綠色,變成了青紅色。


    見到這一幕,黃楓輕舒了一口氣,再次下針。


    這一次,銀針直奔著宮婉婷的眉心刺了下去。


    一刺之後,又迅速拔出,幾滴殷紅的血滲出,融入黏液內。


    很快,這幾滴黏液便化為血色,將這隻小蟲包裹起來,形成一個心形的繭狀物,使得宮婉婷的眉心看起來就好似嵌入了一顆心形鑽石。


    我不解的看向黃楓,黃楓這次沒解釋,也沒問,看他的樣子,對此很是滿意。


    他再次舒了一口氣,將瓷瓶放迴法壇上,又拿起一個小瓷瓶,然後對秦暢道:“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


    秦暢點點頭。


    “來,把東西加進來!”


    黃楓打開第三個瓷瓶的瓶塞,示意秦暢過來。


    秦暢走過去,拿出一個小香囊,小心翼翼的將香囊裏麵的東西倒入瓷瓶。


    我死死盯著香囊,看到東西出來的一刹那,我下意識皺了皺眉。


    香囊裏麵倒出來的,是一小撮木屑。


    “木屑?”


    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下意識說出了聲。


    “沒錯,就是木屑!”


    黃楓笑了笑,說道:“你可以猜一猜,這木屑,是從哪裏弄來的?”


    “木屑,木屑!”


    我一邊嘀咕著,一邊看著黃楓的操作。


    木屑倒入瓷瓶中後,黃楓輕輕晃了晃瓷瓶,然後調轉瓶口,將裏麵的東西,倒在法壇上的一張黃紙上。


    倒出來的東西,是一些棕色的細麵。


    這些細麵,帶著一股好聞的味道。


    “這是香?”


    我馬上反應過來,黃楓倒出來的東西是什麽!


    “你還沒猜出來,那些木屑是什麽!”黃楓沒迴答,而是笑著從香爐裏捏出一小撮香灰,混入其中。


    這個舉動,再次把我搞迷糊了。


    雖然黃楓沒迴答,但是我可以確定,瓷瓶裏麵倒出來的,就是香。


    香裏麵混香灰,這個操作,徹底把我搞糊塗了。


    可我更糊塗的,還是那些木屑的來曆。


    我又嘀咕兩遍後,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閃電,我知道那些木屑是什麽東西了。


    這些木屑,明顯是秦暢從鬼樓裏弄出來的。


    如果是普通的木屑,黃楓不會特意讓秦暢去弄,也不會和解除種魂術有關係。


    想到這,我幾乎是脫口而出,“這些木屑是從柳靈童子身上得到的吧?”


    “沒錯!”


    黃楓點點頭,將混好了香灰和木屑的香撚起,然後來到宮婉婷身前,撩起宮婉婷的衣服,露出她的肚子,然後將這些混合物,放在宮婉婷的肚子上。


    “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沒忍住,問了出來。


    “點火!”


    黃楓一邊說,一邊將宮婉婷的眉心印堂處,已經徹底凝結成繭的那隻小蟲拿起,放在那些混合物上,又問道;“現在看懂了嗎?”


    “沒太看懂!”


    我搖搖頭,雖然沒看懂,但我也明白了大半。


    鑽入宮婉婷肚子裏麵的那隻蠱蟲,是噬魂蟲的母蟲。


    放在宮婉婷肚子上的這隻小蟲,是噬魂蟲的子蟲。


    這兩隻蟲合在一起,便是子母噬魂蟲。


    木屑,是從柳靈童子身上刮下來的,而柳靈童子是宮鳳年的兒子。


    這個柳靈童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親兒子還要親。


    從選擇木材,到種入嬰靈,煉製柳靈童子,需要耗費的精力和時間,比養一個孩子還要多。


    最重要的是,功成的那一刻,需要融入煉製人的精血。


    所以,柳靈童子是真的比親兒子還要親。


    就和子母噬魂蠱一樣,柳靈童子和宮婉婷肚子裏麵的宮鳳年,是父子關係,異常的親近。


    我想了想,聯係到黃楓之前的動作,他又是滴血,又是溶血的,這是不是說明,他想用這種方式,將宮婉婷肚子裏麵的宮鳳年釣出來。


    我把猜測說出,黃楓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猜的八九不離十!”


    說完,他指了指宮婉婷的肚子,說道:“噬魂蟲進入腹中後,會在第一時間吞食宮鳳年的靈魂!”


    “他們倆現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想要接觸種魂術,最為關鍵的是把種的魂釣出來!”


    “宮婉婷肚子裏麵種的魂,是宮鳳年,不把他釣出來,哪怕這個胎兒胎死腹中,宮鳳年也能借著宮婉婷的身體複活!”


    聽黃楓說到這,我沒忍住,打斷了他,說道:“你是說,宮鳳年有可能鳩占鵲巢,借著自己女兒的身體複活?”


    “你以為呢?”


    黃楓冷笑一聲,說道:“種魂術,從本質上來說,就是奪舍附體。種魂的過程,便是不斷和身體契合的過程,明白了嗎?”


    “明白了!”


    我點點頭,雖然我很早就知道,宮鳳年這個人非常狠,但我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狠。


    他這麽做,根本沒把宮婉婷當人,隻是把她當成了工具。


    就如同移植器官會發生排異反應一樣,奪舍也會發生這種情況。


    而種魂術,完美的解決了排異反應。


    種魂是將魂魄種在還沒有誕生意識的胎兒中,由於胎兒沒有意識,自然談不上反抗,也就談不上有排斥反應。


    由於胎兒是在母體中,在生長的過程中,是需要在母體中汲取養分的,相應的,種下的魂魄,會在這種情況下,漸漸適應母體。


    當胎兒生長到一定程度,種下的魂魄,不但和胎兒完美融合在一起,和母體也會異常的契合。


    一旦胎兒出現問題,種下的魂魄會奪取母體的身體。


    這是一個雙保險。


    雖然不一定用上,但從一開始,母體就已經被犧牲掉了。


    不得不說,宮鳳年和劉美琴這兩口子是真的狠,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能下手。


    想清楚這一點,我更加不明白,宮婉婷為什麽要為了這樣的父母對付我。


    “明白就好!”


    黃楓笑了笑,從香爐內拿起一炷香,緩緩向著宮婉婷的肚子湊了過去,然後點入那堆混雜著木屑的香。


    火頭湊上去後,混著木屑的香被引燃,但由於裏麵混著香灰,然後很慢。


    隨著燃燒,一股淡淡的香味蔓了出去,有一些,就好似受到牽引一樣,從宮婉婷的肚臍鑽了進去。


    隨著這股香氣鑽入宮婉婷的肚子,本來一臉平靜的宮婉婷,忽然皺起眉頭,痛苦的哼了一聲,她的肚子也隨之湧動,就好似裏麵的胎兒在做胎動。


    這讓我皺起眉頭,宮婉婷懷孕不過四個月,胎兒剛剛成形,能做什麽?


    現在動的,不是那個胎兒,是那隻噬魂蟲和宮鳳年。


    隨著鑽入肚臍的煙氣越來越多,宮婉婷肚子也動的越來越厲害。


    就在這種胎動中,宮婉婷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


    很快,她的肚子便和八九個月的孕婦一樣。


    看到這,我沒忍住,看向黃楓,問道:“不會出事吧?”


    “沒事!”


    黃楓搖搖頭,說道:“一切都在掌控中!”


    說完,他便死死的盯著宮婉婷的肚子看。


    我緊張的搓了搓手,和黃楓一樣,死死的盯著宮婉婷的肚子,眼睛連眨都不敢眨。


    “啊!”


    下一刻,宮婉婷的上半身突然仰起,發出一道痛苦的哀嚎聲。


    隨著叫聲,一截綠色的蟲子從宮婉婷的肚臍鑽了出來。


    這隻蟲子鑽出來的一刹那,宮婉婷重重的倒了下去,撞在床上,發出砰的一道響聲。


    整個過程中,宮婉婷眼睛和耳朵上的槐樹葉紋絲不動,她肚子上的那隻子蟲,也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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