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東西是您的了,您拿好,您拿好...”


    李甲慫了,當即跪地求饒,腦袋“砰砰”得往地上磕,絲毫不顧及這周圍這麽多人圍著看的事。


    比起麵子,當然還是小命重要。


    趙瑾瑜嘖了一聲,抬腳一踢他:“起來起來,問你點話。”


    “誒誒,您問您問。”


    李甲被踹了一腳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賞賜一般,忙不迭得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擦膝上的灰,堆滿了諂媚的笑臉迎了上來。


    趙瑾瑜一指傻大個手上提留著的罐子,毫不客氣得問道:“這東西,你哪來的?”


    “這..這是小的家傳..”


    李甲話還未說完,就聽趙瑾瑜“嗯”了一聲。


    “家傳?嗬。”


    他不經渾身一個哆嗦,哪裏還敢隱瞞:“是小的前些日子收來的。”


    與此同時,李甲心裏也在暗暗懊惱,自己到地為何要爭這口麵子,要把這罐子給拿出來。


    這罐子,確實是他今日才收來的。


    從一個北麵逃荒來的小家夥的手上得來的,足足花了五十兩銀子。


    當時身邊的朋友都笑話他是個爛好人,花五十兩銀子這是要做善事。


    但李甲是誰?他會做這虧本買賣?


    在走貨之前,他可是在當鋪當了二十多年學徒,拜了個好師傅,學了一手“看寶”的本領。


    若不是老掌櫃非要李甲娶他那二百多斤的女兒,繼承那間當鋪,他又何必偷偷逃走,淪落到東奔西走混口飯吃的地步呢?


    不過李甲收這個罐子的時候,也隻是看出了這罐子年份很是久遠。


    具體有多久?那看不出來,總之史書上有記載的朝代,都沒有這樣風格的工藝品。


    這也是當時的同行都以為這是件假貨的重要原因。


    但李甲比他們懂得多,從磨損、材質、質感.....等等方麵看出這罐子絕對是一件老物。


    至少這五十兩銀子絕不算白花,便是翻個十倍也是不無可能。


    可現在,李甲知道自己遇到真正懂貨的了。


    而且從這位公子哥的反應來看,隻怕這東西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珍貴。


    他開始後悔自己要價要低了。


    可一看這公子哥身邊的這魁梧護衛(傻大個),他隻能安慰自己,好歹不是有這一塊價值千金的腰牌麽?


    這位貴公子或許血賺,但我永遠不虧。


    趙瑾瑜本想再問,但注意到這周圍的人太多了,又是這青樓門口,人多口雜,攔街盤問總是不好,於是對李甲道:“挑個僻靜的地兒。”


    事到如今,李甲知曉自己算是攤上事了,再不情願也是無用,唯唯諾諾得應道:“是,小人在這附近租了個小院落腳,若是公子不嫌.....”


    趙瑾瑜手背在身後,不耐道:“廢話什麽,帶路便是!”


    李甲認命般得歎了口氣,一躬身引路道:“這邊請。”


    ·.···.


    繞過熱鬧的長街,三拐兩拐的,趙瑾瑜幾人在李甲的帶領下便到了一處民居之地。


    這南方渡口原本是座漁村,這一帶也都是當時村民居住的地方,如今渡口熱鬧了起來,時常會有商賈借住,所以此地曾經的村民便將自己家修繕一翻,專門用於招待商賈,這些商賈大多住個一兩個月,一年之中能接待三四波的人。


    憑借著旺季之時的收入,就比得上以前出海打漁一整年的收入了。


    李甲租住的小院,便是此地土著的院子。


    院子不大,自然也談不上多富貴,隻是很普通的民家小院,但是東西廂房都是磚製,青黑的磚頭一看便知是這兩年新蓋的。


    進了院門,趙瑾瑜幾人就停住了腳步。


    因為他們看到院子正當中放著一口青皮棺材。


    一個小小的身影就跪在棺材前,披麻戴孝,麵前放著一個銅盆,銅盆裏燃著火,一隻小手不時往銅盆裏添著元寶紙、黃紙之類的東西。


    李甲尷尬笑道:“公子莫慌,這是我一個同伴,路上害了風寒,挺了兩月,終究是沒挺過去。我與他亦是同鄉,總歸是想著幫忙落葉歸根,隻是這棺材一時間也沒地兒放,隻好先擺在這兒。跪在那兒的是他子嗣。”


    “做我們一行,走南闖北,難保這天有不測風雲,人生無常人生無常。”


    李甲頗為唏噓,不似作假。


    慕洛雪掩著孩子的眼睛,不讓她看,可這趙無玟對這棺材一點兒也不害怕,小手指扒拉著慕洛雪擋她眼睛的手,好奇得探頭看著,小嘴微張,發出“呀呀”的聲音。


    也是,小孩子哪懂什麽生死的事。


    “同伴死了,還有心情逛窯子。”


    慕洛雪小聲嘀咕了一句。


    李甲聽得清楚,倒也不覺尷尬,哂笑了一聲:“說來也隻是萍水相逢,非親非故,隻是念及同鄉之情幫襯一把,也還不至於要為他披麻戴孝的地步。”


    趙瑾瑜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好人?”


    本以為李甲也厚著臉皮應下,可他聽完認真想了會,搖了搖頭:“好不好人的,我也不白幫。我們這行,誰能說得清不會有個意外?遇見這種事,同鄉同黨都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這是行規,為的就是將來哪天自己真有了個意外,也能有人幫忙落葉歸根。”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規矩,而這些規矩背後都是有其深層次的緣由。


    這也是行商通常結伴而走的緣故,畢竟不是誰都有那個天賦成為修士,大多數普通人隻能抱團取暖。


    門口的說話聲,終究是引起了跪在青皮棺材前那小小身影的注意。


    “大叔,你迴來了?”


    小小身影站起身,稚嫩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來到跟前,趙瑾瑜才發現是個十一二歲的假小子,頭發用刀子割了,隻留下貼著頭皮的一點青毛,寬大的孝服裏麵的內襯滿是紅紅綠綠的碎料補子,髒兮兮的一張小臉活脫脫一個小乞丐的模樣。


    “女孩?”


    “男娃,男娃.....”


    李甲忙不迭得把假小子的手牽著,用自己的身子向前擋了擋,壓低了聲音說道:“阿巧,我和客人說說話,你去柴房,別出來。”


    “哦。”


    阿巧悶悶得應了一聲,然後頭也不迴得就走了。


    李甲見趙瑾瑜在盯著阿巧離去的背影,連忙說道:“公子,公子,外麵這.....不太吉利,咱們進屋說話吧。”


    趙瑾瑜收迴目光,點頭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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