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何物?這天神之位?”琉璃塔上,蒼老的聲音緩緩傳來。那“天神”分明是年輕無比的模樣,可聲音卻蒼老無比。


    太虛子搖了搖頭,手指一旁清澈如明鏡的湖水:“借天湖一用。”


    “天神”不置可否,隻是鷹隼般的目光死死得盯著他,一字一頓道:“現如今的本座,可過得了那棋盤五子?”


    太虛子淡淡道:“一子之命,便是一子之命。命數已定,何來五子之說?”


    琉璃塔上,雷霆突現。


    “吾乃百萬牧民之神,琉璃天之主!”


    “九天雷之境,吾獨掌琉璃淨世之神雷!”


    “吾觀天門一百八十載,世間再無我般之輩!”


    “一子之命?吾豈不能易命改天之舉?!”


    蒼老的聲音如洪鍾一般,伴隨著陣陣雷鳴。天空之中,白色的雷電密密麻麻遍布高天,仿佛震碎了半邊天空一般。


    周圍的牧民無不惶恐跪下,匍匐禱告,希望能夠以自己的虔誠平息著天神的憤怒。但即便這毀天滅地般的場麵近在眼前,可太虛子卻平靜無比,反而是看向天神之時的眼神中滿是憐憫。


    萬民香火,豈是這般好受?天門之境,豈是凡人能窺?


    無聖人之命,無改命之法,到頭來諸多掙紮不過是應了命數。他是,自己也是。到頭來,不過是黃粱一夢,注成空。


    太虛子搖了搖頭,沒再迴答。他走到了天湖邊,半跪在湖畔邊,抬起右手,右手食指指尖對著天湖水麵遙遙寫下了幾個字。當指尖所指之處,平靜的天湖水之上隱隱顯現一塊先天八卦圖樣。八卦之上,數條卦象緩緩亮起。甲戌年丁醜月己亥日.....這是趙無極的生辰八字。


    太虛子寫完之後,左掌一合,朝著嘴邊一送,似是當真吞咽下了什麽東西一般,喉間微動。詭異的是,那天湖水竟是硬生生憑空消失了一大塊。它並非是水麵向下淺了些許,而像是一塊完整的鏡子被挖去了一塊。


    “神.....神跡!”當琉璃塔旁的牧民們看到這一幕時,全部都被這神跡般的事跡所震撼,顫顫巍巍不已。


    太虛子微微閉上眼睛,腦海中響起了萬民祈禱之聲。這天湖,並非是真正的湖泊。它是這西北牧民諸多信徒的香火之力凝聚而成,黃金城的“天神”命格不夠,無法承受這萬民願力,便將這萬民願力排解而出,久而久之便在著琉璃塔旁形成了這一處天湖。


    那殺害了自己徒兒的“趙無極”,原本有姬如淵臨死前留下的印記,太虛子並不需要借助這萬民願力。但南疆的那隻大蟲插手了,自斷一角贈給了那“趙無極”,為他遮蔽了天機。這就導致了太虛子隻能勉強感應到一個模糊的方向,卻無法鎖定“趙無極”的下落。


    所以他去了京都,去尋“趙無極”的生辰八字。所以他來了西北,借黃金城這萬民願力,推演算得這“趙無極”的下落。


    “南.....”


    “佛.....”


    無盡的萬民願力在瘋狂燃燒著,而太虛子腦海中的畫麵越發清晰。那是佛唱陣陣、檀香繚繞的寺宇。幾尊扭曲的佛像屹立於金殿之內,那渾身長滿了眼睛的玉菩薩、腐肉與淤泥堆積的明王、四麵二十臂的佛祖.....


    大殿正當中,立著一口水晶棺。水晶棺棺蓋大開,無數的觸手從棺材中伸展而出,鋪滿了整個大殿,瘋狂蠕動著,侵占著每一處角落。水晶棺旁,站著一人,背對著太虛子的視線。他所站之處,漆黑的觸手自行繞開,仿佛這地獄場景之中唯一的淨土。


    “嗯?”那人似乎心生感應,突然間迴過身來,朝著太虛子的視線看了過來。


    太虛子本以為可以看清那人的容貌,可是卻隻看到了一團迷霧。這團迷霧,是從那口水晶棺中逸散而出,將那人牢牢得護在裏頭。但就在下一刻,一隻金黃的巨手硬生生得朝他抓了過來。空間破碎,寺宇的畫麵瞬間消失。一尊金色大佛正順著他的“窺視”,伸手而來。


    “此人身邊,有懂因果道的大能!”太虛子緩緩睜開眼,剛剛那致命的威脅瞬間消失,麵前依舊是黃金城的天山,周圍依舊是琉璃塔與那缺了一塊的天湖。他低垂眼簾,口中輕喃:“南邊.....地上佛國麽?”


    趙無極確實還活著。他細細感應了一下姬如淵留下的印記,確實是在南邊。看來.....不會有錯了?可不知為何,太虛子總有一種心亂之感,總覺得哪裏有不妥之處。


    太虛子走了,騎著毛驢,離開了黃金城。隻是黃金城的上方,開始籠罩起了白色的雷霆,仿佛天怒一般。


    與此同時,遠在大周南邊的天南國。天南國麵積並不大,隻有大周一州之地的一半大小,又靠近南疆,按理來說並不算什麽富饒之地。


    但實際上,這小小的天南國卻擁有者整個大周七成以上的寺廟,無數香火客貢獻了無數錢財隻會求佛,再加上天南國是南海的渡口,海運亨通,哪怕國內土地貧瘠,但依舊是富得流油,甚至是整個大周都挑不出幾個地方比這兒更富有。


    雖然毗鄰南疆,但“南門天”這高聳的山嶺就是天然的屏障,哪怕南疆的戰火再焦灼,也燒不到天南國來。


    而在天南國國都“大音城”,每日進出城門的人群大半是和尚,剩下的大半是求佛的香火客,至於其他,多是商賈之流。


    李甲便是這其中的商賈,他是打北邊來的,隻是北邊最近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許多城池都鬧起了太陰教,偏偏官府還不管,這叫他們這些普通人能怎麽辦?要是信太陰教喊兩聲口號倒也還行,可他原本有一位生意上的朋友,自從信了太陰山教之後,整個人跟著魔了一般,竟是將萬貫家財都捐給了太陰教。


    這多嚇人啊!他比起命來,更是惜財,生怕自己哪天被太陰教洗腦了,所以北邊混不下去,一路南下,就來到了這天南國。這天南國乃是赫赫有名的“地上佛國”,高僧無數,這裏總不可能鬧太陰教吧?所以他來了。


    正當李甲跟著人流排隊進大音城時,一抬頭卻看到城門樓上,有一紅衣女子正依著城牆而坐,右手拿著一柄大刀,左手持著一個酒葫蘆。那女子,英姿颯爽,美若天仙。


    李甲哪見過這樣的美人,當即哈喇子都快下來了:“龜龜,這醉紅樓的玉樓姑娘怕是都比不上.....這得多少錢才能入幕呀?”


    “慎言,不要命了!”一旁同行的商賈嚇了一大跳,連忙去捂李甲的嘴。


    李甲納悶:“怎麽?這女人來頭不小?”


    “何止來頭不小,你以為她在做什麽?”同行的商賈看向城門樓上的那道倩影,眼神中滿是敬畏,“她是在堵城門!”


    “堵城門?這不都讓進出麽?”


    “當然不是堵我們,我們算什麽東西?”


    “那她堵誰?”


    “活佛。”


    “誰?”


    “大音城,誰能稱活佛?”


    同行的商賈看看周圍,壓低了聲音說道:“自然是.....那位柱國大人!”


    李甲愣了許久,等反應過來之後,眼神之中滿是驚恐之色。大周九柱國,何人坐鎮天南國,世人皆知!能夠堵那位大人的門,卻無人敢去理會.....他立刻縮起了脖子,身子都佝僂起來,哪裏還敢去看城門樓上的那道倩影,快步朝著城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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