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宮,養心殿。


    姬星河坐在殿中,姿態從容地品茗飲茶。而在他的麵前,跪著一人,乃是兵部尚書黃俞。


    黃俞已經跪了半個時辰了,年歲蒼老跪了這麽久,身子都有些搖晃了,可依舊是恭敬地匍匐垂首,等待著陛下旨意。


    姬星河放下茶盞,將茶盞遞出,身旁服侍的海公公立刻上前恭敬地將茶盞接下,放到了一旁。他這時才看向黃俞,說道:“黃貴妃是朕的愛妃,也是愛卿的愛女,你當真舍得。朕後宮佳麗也算不少,換個旁人去做,也是可以的。”


    黃俞低垂眼眉,態度恭敬,但話語卻是堅定:“陛下,交予旁人,臣不放心。定邦公在京中多年,朝堂之中不知多少黨羽暗伏,隻怕後宮亦是不可幸免,倘若臣今日之計被定邦公知曉,今日絕無成功可能。”


    “也唯有臣女,臣敢以人頭擔保,她與臣一般對陛下忠心不二,定會盡心竭力。”


    姬星河淡淡道:“可你未曾去見過黃貴妃,你怎知她就願意呢?”


    黃俞沉聲道:“臣女有幸服侍陛下,入宮已逾十五載,可至今卻無所出,是為無德。今日臣以父言、陛下以君命,她若不從,便是不孝、不忠。”


    他雙手交疊匍匐在地上,叩首喝道:“若臣女是那不忠不孝的無德之人,還請陛下誅殺之!”


    姬星河久久未語,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突然姬星河笑了,手指著黃俞:“你這老狗,心思倒是歹毒。常人皆說虎歹毒,可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就這般狠得下心來?”


    這話語聽著是刺耳的罵聲,可一旁的海公公卻是聽得心中一驚。陛下說話從來都是柔聲細語,何曾說過這般粗鄙之語?他當著黃尚書的麵當麵笑罵黃尚書是“老狗”、罵他心思歹毒,可語氣哪有訓斥的意思?這分明是將黃俞當做自己心腹,言語才會這般隨意。這一句罵,倒是勝過了萬般稱讚!


    黃俞俯身再拜,說道:“臣為陛下之臣,為人子、為人父皆在其後,若能為陛下分憂,便是再不堪的事,臣也做得。”


    姬星河看向黃俞那蒼老矮小的身子,眼神之中透著的卻是欣賞與滿意。這才是他所理想的臣子。一條忠犬,更是一條敢於攀咬的瘋犬。


    “如此......就依卿所言吧。”


    姬星河其實早在昨夜黃俞獻計之時,心中就有了定論,不過直到現在才真正的首肯。


    他撐著扶手,手托著下腮,喃喃道:“也不知道朕的那位好國公會如何抉擇啊?”


    “是要一個不成器的兒子?還是要那能夠逼退太乙宗仙人的絕頂高手?”


    這一次是君臣二人密謀之事,針對的便是趙家。或者說.....是趙家的那位小公爺-趙瑾瑜!


    在姬星河與黃俞在乾清宮養心殿中密談之時,乾清宮前殿此時也是熱鬧非凡,響起靡靡之音。


    今天這場宮宴,並不是如趙瑾瑜所想晚上才開始,而是中午就開始了。


    此時殿內兩排筵席從殿首一直到宮門口,一張張宴桌之後,坐著的不是皇室宗親、便是達官顯貴,身份皆是非富即貴。


    大殿正中,幾名舞女正在翩翩起舞,旁邊的樂師奏起絲竹管樂之聲。


    此刻,陛下還未至,賓客們也就隨意了許多,彼此之間互相附耳交談,不時有笑聲響起。


    “五王爺來了。”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殿中交談聲戛然一止,眾人目光紛紛看向了大殿門口。


    在眾人矚目之中,姬如淵與第五柱國白川從殿外走來。


    姬如淵早已脫下了初入京時的道服,換上了青白蟒袍,麵容肅穆,目光深邃如深淵一般,視線所過之處,無人敢與之對視。


    而在他身後,白川依舊是一襲素色的白袍,頭發很是隨意地用玉簪別著,頭發淩亂、也總是很沒精神地耷拉著眼瞼,疲憊的倦意讓他顯得有些慵懶之氣。可他那張麵容,卻是讓人挪不開眼球。那傾國之資,讓他身上那分慵懶也有了別樣的韻味。莫說是女子,就是男子見了,也隻覺得心肝兒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二人一進殿內,沿途人等無論身份高低,紛紛起身行禮:“見過五王爺,見過第五柱國。”


    姬如淵客氣地一一還禮,不過並未有與人寒暄的打算,還禮之後起身朝著殿中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坐在席中,白川很是自然地在他身邊的宴桌坐下。


    這殿中的位置都是按照嚴格的等級秩序排列的,白川的位置並不在這兒。可無一人敢去提醒他這一點,便是那座位原本的主人見著了,也是默默地走開,和執禮太監說了一聲,換了位置。


    沒人敢去指使一位柱國去做事,大周九位國柱地位超凡,便是皇帝授命,也可不理會。


    姬如淵入座之後,眼眸微微閉起。


    這殿中人太多,龐雜的氣運霧靄交雜在一起,看得他眼眸刺痛,隻能暫時不去看。


    白川在他身邊柔聲細語道:“你不想來,其實可以不來的。”


    “我若不來,陛下不會讓我迴居星山的。”


    “有我在,你想去哪都行。”


    姬如淵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我終究是姓姬。”


    他若能真做到無動於衷,當初也不會返京。


    白川輕笑了一聲,沒有再勸。勸不動的,他試過了。既然勸不動,那便一同麵對便是。


    姬如淵也沒再和白川說話,繼續閉目養神。


    直到一個老太監顫顫巍巍地從後殿出來,來到前殿環顧一圈,看到姬如淵之後,朝著他走來。


    “王爺,咱家奉陛下之命,請王爺去養心殿一敘。”


    姬如淵睜開眼,尋著聲音看去。


    入眼的,是一團青紫之氣,氣運氤氳凝聚,竟是化作了一隻雄鷹!隻是這雄鷹無翼,似是被人生生折斷。


    每個人都有氣運,可卻不是人人氣運皆可成相。而這無翼之鷹,整個京都之中唯有一人-大內總管,海清晏。


    姬如淵定了定神,才看清那笑眯眯看著他的老太監,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有勞公公。”


    姬如淵站起身,而白川也立刻陪同起身。


    海公公笑眯眯地說道:“第五柱國大人,陛下隻宣見了王爺一人。”


    “我若執意要跟呢?”


    白川微側,擋在了姬如淵身前,聲音有些寒意。似乎隻要眼前這老太監口中說出一個“不”字,他便要暴起殺人。


    海公公對於白川的敵意仿佛沒有察覺,麵容如常,躬身行禮:“還請第五柱國莫讓咱家為難。”


    “白川。”


    姬如淵看向白川,對他說道:“既然陛下隻召見我,那你就在這兒等我吧。”


    白川麵露焦慮:“可是淵哥.....”


    姬如淵搖了搖頭:“無礙的。”


    說完,他看向海公公,拱手道:“有勞公公帶路。”


    “應該的,王爺請隨咱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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