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鯨落不知道怎麽迴答江離的一聲聲質問,低著頭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行,不能就這麽認輸了,她努力了這麽久不能這麽輕易在他麵前放棄。


    她心一橫,用牙齒緊咬了一下下嘴唇,倏地一下抬起頭對上他冰冷的視線,直接看向他的眼底:“你早上說的會相信我,是一時衝動說出來哄我的嘛?”


    江離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麽問,怔愣了一秒,再迴過神時嘴角就掛上了苦澀的弧度,眼睛裏也多了些傷感:“我說相信你不是一時衝動哄你的,是真的。”


    “那你現在為什麽不選擇相信我?”安鯨落不明白,所有的事隻要給她時間,她都是可以跟江離解釋清楚的。


    “我當時說相信你的前一句話,你還記得嗎?”江離望著她的眼睛,“首先是你不騙我,對你安鯨落我真的是被騙夠了,我怕了......”


    安鯨落聽著他語氣中的隱忍和最後一句輕的微不可聞,心口一酸,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又被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水光而徹底閉上了嘴。


    那雙黑亮通透,總是閃著熠熠的光的桃花眼此時竟因為她不僅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朦朦朧朧的讓人看不真切,而且星光黯淡,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


    安鯨落怔怔地後退了半步,她不想看到江離這樣,她那麽努力迴來見他不是想見到現在這樣的他,最諷刺的是他現在這副模樣完全是因為自己。


    親手把心心念念的人傷害成這副模樣,安鯨落有些接受不了,這一定哪裏出現了問題,不應該是這樣的,真的不應該是這樣。


    她看著江離緊緊地閉著眼睛,眉頭緊蹙,微紅的眼角和輕輕抖動的睫毛仿佛都在爭先恐後地暴露出主人的痛苦和難以承受。心髒猛地傳來一陣收縮,疼的她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文件,再鬆開手時,那張可憐的紙已經麵目全非了。


    安鯨落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錯覺,明明江離現在和她的距離近在咫尺,但她就是感覺江離漸漸地在離她越來越遠。


    她很著急,想伸手去抓,可不管怎麽用力都無法伸出手,也無法碰觸到他,她想喊,想叫,想求他留下來,但她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


    等她周身被熟悉的味道包裹和臉上柔軟的觸感而從假想中喚醒的時候,她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她的眼淚已經控製不住地從眼眶中滑落了出來。


    此時江離正站在她的麵前,微微低著頭拿著紙巾在給她擦眼淚,眼神專注動作輕柔的仿佛是之前的每一次安鯨落哭鼻子時他溫柔輕哄她的樣子。


    “江離,你...”安鯨落心裏剛鬆了一口氣的下一秒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裏,思維清晰的嚇人,剛才他的情緒還那麽糟糕,現在又這麽溫柔的給她擦眼淚,這會不會是最後的溫情,然後他就徹底放手了。


    安鯨落沒辦法再往下想了,她心一慌下意識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感受到了他有些微涼的皮膚,也聽到了略微急促的唿吸。


    “好了,以後不要再哭了。”江離把她臉上的淚痕擦幹淨,伸手把安鯨落放在他袖子上的手輕輕拿下來,又重新坐迴到椅子上。


    他現在總算看清自己了,無論對安鯨落有多麽複雜的感情,但有一條始終是沒有辦法發生任何改變的,那就是看不得她哭,看不得她的眼淚。


    所以既然他躲不過去那他就隻有妥協了,看著安鯨落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睛裏滾落下來,順著臉頰一直流到下巴,就像流到他的心裏一樣,泛起一陣苦澀。


    他緩緩地站起身上前一步到她麵前,像之前兩人還在一起那樣為她擦幹眼淚,心裏卻平靜的很,他知道這次是真的應該放手了,再多糾纏也沒有必要了。


    即使再舍不得也要放手了,即使再留戀也不能迴頭了,即使再愛也不能再強求了!


    可當安鯨落淚眼朦朧,紅著眼角和鼻頭楚楚可憐地抬起頭看向他,手中緊緊拉著他的衣袖時,他還是忍不住出現了一絲動搖,隨後又狠狠心拉開她的手與她保持距離。


    “江離,我沒有騙你,真的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安鯨落覺察出江離的反常,心慌到極致,“我可以現在就給向榆打電話,他一定知道怎麽迴事,讓他來給你解釋好不好?”


    她手忙腳亂的摸出口袋裏的手機,因為緊張無措解了好幾次才把屏幕鎖解開,手指不停地顫抖連手機都有些抓不穩,她心裏太慌了,這種巨大的不安和驚恐深深地席卷了她全身的每一個毛孔和神經。


    “不用了,現在這些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江離伸手拿走她的手機,鎖屏倒扣在桌麵上,語氣淡然的可怕。


    又來了,又是這種陌生疏離的態度,但又好像哪裏跟之前不一樣,在觸到他眼中的漠然後安鯨落突然靈光一閃想出哪裏不一樣了。


    雖然在她迴國後初期兩個人見麵的各個正式非正式的場合,江離的眼睛裏總少不了淡漠疏離,甚至還有些許恨意,可即使那樣說明他仍然對她有情。


    因愛生恨,不管是愛還是恨,他心中始終有她的位置,夜深人靜或者輾轉難眠的時候或許他會時不時的想起過她。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眼中的疏離一直都有,可淡漠已經變成了陌生,完完全全的已經變成了陌生人,而且他說無所謂了,他之前還明明那麽在乎,怎麽突然就無所謂了。


    這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打算徹底放棄她,放棄他們之間複雜的情感,從此要離她而去,真真正正的離去,再也無法挽迴的那種?


    “不,江離,怎麽會無所謂?你想知道的,你肯定是想知道的,我...我讓向榆跟你解釋。”安鯨落急的眼淚馬上又要落下來,她想拿手機卻被江離按住了手。


    “安鯨落。”江離聲音不大的喊出她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叫的很清晰,“承認吧,在你心裏,你始終愛自己勝過愛我。”


    不,安鯨落不同意他的這句話,她從始至終愛江離勝過愛她自己很多倍,從十五歲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以後的每一天對他的愛意都在慢慢增加,最後疊加在一起才沉澱出了她三年前為了幫助江離而破釜沉舟的勇氣。


    她做錯了嗎?安鯨落第一次對三年前的那次離開產生出質疑,在這之前她一直認為自己沒有做出錯誤的選擇。


    當時的事已成定局,她是唯一能破局的棋子,所以明明知道是難以迴頭,甚至有可能再也得不到江離和江淮左的原諒,她仍然毅然決然飛蛾撲火般的選擇了離開。


    所以,真的是她做錯了嗎?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安鯨落淚如雨下,她不停地搖著腦袋,想證明自己並不是像他說的那樣,也想否認他對她的誤會,可她完全說不出口。


    “你、你早上說想讓我看看那間我們一起住了很多年的屋子所發生的變化,要是我說、說我想要以後慢慢發現,你還願意給我時間嗎?”安鯨落輕扯著他的衣擺,打了一個哭嗝。


    江離看著哭成淚人兒的安鯨落,聽著她抽抽噎噎地說出的那句話,表麵淡然,心裏卻早已兵荒馬亂。


    他強行把視線從她哭的梨花帶雨的臉上轉移開,目光虛虛的落在遠處:“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我們終究還是有緣無分。”


    說完他像是怕自己後悔似的,猛然站起身,椅子發出一聲與地摩擦的噪聲,在安靜的咖啡廳裏顯得格外刺耳,正如他此時煩躁的心情。


    “我還有事先走了,如果你想來跟我聊關於左左的問題,可以隨時聯係我。”說著他已經迫不及待地邁開了大長腿,走了一步後停下腳步卻沒有迴頭,“祝你永遠幸福。”


    這句話是真心的,無論最後安鯨落有沒有跟他在一起,他都希望她幸福,永遠幸福,因為她永遠是他心目中那個在竹林裏第一次遇見的小精靈。


    是那個梳著兩根麻花辮、穿著綠色小碎花的連衣裙,背著五彩小布包,繞著竹子樹快樂打轉的小可愛。


    是那個當時沒有任何人支持他唱歌,甚至知道他的夢想是做歌手後嘲笑他異想天開的時候,安慰他鼓勵他,用幼稚但很溫暖的理由給他希望,讓他重拾原本已經消失殆盡信心的小天使。


    他很感謝安鯨落,感謝她出現在他的生命裏,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希望和勇氣;感謝她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給他增添了許多快樂和底氣;感謝她為他生下了左左,讓他同時擁有了雙重的軟肋和盔甲,讓他體會到愛與被愛的幸福。


    對於這樣的結果,他很遺憾,也很痛徹心扉,但如果這是安鯨落的選擇他會尊重,畢竟如果她能在其他人那裏獲得在自己這得不到的幸福,那他應該放手,並且發自內心的祝她永遠幸福。


    隨著他急促的腳步在他腦海中漸漸清晰的是第一次見到安鯨落的時候,她睜著圓圓的大眼睛一臉好奇的看著他手中吉他的樣子,帶著一點點羞澀、一點點疑惑和一點點欣喜。


    少年一瞬動心就永遠動心,他會把這一幕永永遠遠地收藏進內心深處,那是他的白月光,也是他的朱砂痣。


    現在他們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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