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抱著這個有些異想天開的想法,屏住唿吸,心砰砰跳的厲害。


    他微微顫抖著把手伸進一件外套的後領標簽處,先是停頓了幾秒,後來像下定了決心一般猛地打開手掌。


    眼睛在看清那個小小的尺碼後瞬間瞪的老大,握住衣服的手緩緩鬆開,整個人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跌靠在衣櫃的門上。


    這不是他的尺碼,他呆呆地站了幾秒,突然像打了雞血一般又把手伸進其他的衣服後領處重複看尺碼的動作。


    衣服不是,褲子也不是,連內褲的尺碼都不是他的,所以這些東西不是買給他的,是買給另一個男人的...


    一想到有其他的男人出現在安鯨落身邊,與她住在同一間屋子裏共用同一個衣櫃甚至是同一張床,他的心就像被無數根針著一樣,痛到無法唿吸,他隻能靠不停的喘息來緩解心中那一陣高過一陣的窒息感。


    他無法接受安鯨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事實,因為無論是三年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還是三年間他恨安鯨落恨到無法自拔的時候,亦或是現在兩人關係如此複雜的時候,在他的潛意識裏,安鯨落一直是他的,也隻能是他的。


    不管他對她是愛是恨,安鯨落身邊的人隻能是他,這一點她毫無選擇,他理所當然!


    可如今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眼前,他再怎麽不願意相信都沒有用,安鯨落身邊有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安鯨落要不屬於他了,她再一次拋棄了他,那他要怎麽辦?


    此時江離感到了一種熟悉的痛感,那是和三年前在機場,安鯨落看著他一字一句讓自己放過她的時候的痛是一樣的。


    已經不僅僅是單方麵的心痛了,是由心為中心坐標開始的,從那裏麵滿眼出來的窒息感順著脈絡和筋骨形成縱向和橫向兩個經緯度,每一寸每一寸地迅速侵蝕身體的各個角落,直到整個人被一層一層包裹住,最後痛苦到麻木。


    江離一直以為那次過後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因為任何人任何事遭受這種滅頂的痛苦,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不僅再一次體會到了這種久違的感覺,而且還是被同一個人帶來的。


    所以安鯨落對他來說,到底是他的福還是他的孽?


    通過這件事江離也明白了一件他一直沒看清,或者說是早已經看清了但他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罷了,那就是他對安鯨落用情極深,是那種窮極一生隻為她的那種深!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幡然醒悟出來的這一事實對安鯨落和他來說是好還是不好,他也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他隻知道無論兩人最後的結果如何,能看著安鯨落平安健康幸福的生活下去,即使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不是自己,那也沒關係的。


    說實話他一點都沒覺得自己偉大,覺得自己算什麽男人,甚至覺得自己矯情的有些自欺欺人。裝大度、裝不在乎、裝成全,明明心裏都疼的在滴血了,表麵上還要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真是神他媽的絕世好男人!


    江離靠著衣櫃門呆呆的想了半天,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也好像很多事依舊充滿著大大小小的謎團。


    算了,不想了,男女之間感情的事哪有那麽容易想的清楚透徹,為今之計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相信所有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強求是沒用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他直起身繼續收拾東西,然後急匆匆的向醫院趕去,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讓安鯨落的身體好起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到了醫院安鯨落還在沉睡中,應該是藥物發揮了作用,她的臉沒之前那麽紅了,連溫度都降下來不少,隻是額頭的汗還是一直在不停地冒出來。


    江離拿著一條幹淨的毛巾,用溫熱的水浸濕後擰幹,輕輕地擦拭著她的臉頰和雙手,可能是被擦拭後人舒服了不少,安鯨落睡著後一直皺緊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嘟起嘴咕噥了兩聲後又沉沉睡去。


    江離在她身邊不停地洗毛巾為她擦汗,還要時刻關注著輸液袋裏麵的液體滴落情況,有任何細微的情況都要叫醫生來查看一番。


    當然期間也收獲了醫生的無數個白眼,明明安鯨落隻是因為身體在吸收藥力和體內的有害細菌作鬥爭時,導致身體偶爾輕微的抖動了一下,江離便像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讓護士十萬火急的去叫醫生,結果匆匆趕來的醫生在聽完他對病因的描述後氣的差點沒揍他。


    “我知道你擔心你媳婦,但請你也要有點常識好嗎?這是正在恢複的正常現象,你別一驚一乍大唿小叫的,雖然這間病房隻有你們一家,那你就不怕吵醒你媳婦嗎?”


    醫生一口一個你媳婦把江離說的都不好意思了,可他也沒有出聲反駁,就算再不好意思,心裏聽著也是很爽的。


    外麵的天漸漸黑了下來,時間不知不覺來到夜晚,期間陳暮打過電話來問需不需要給他們送飯,江離急的沒覺得餓,安鯨落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要睡醒的跡象,就沒有讓他過來。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醫生過來過一次,檢查了一下她的體溫和身體的狀況,告訴江離說安鯨落的燒退了,人恢複的不錯,估計再過一會兒就該醒了。


    江離拿不準這個一會兒是多久,他決定半個小時以後出去給她買碗清淡的粥,又摸摸她的額頭和臉頰,的確沒有之前那麽燙了。


    他心裏的大石頭總算徹底落了下來,最後又換過一次溫水,拿起毛巾細細地幫她擦了一遍臉頰、脖子和雙手。


    擦拭脖子的時候,他的手不經意間觸到了她的後背,也是黏糊糊的一身汗,即使知道她不舒服他也沒有越界。


    雖然他們之間有那麽一個特殊的合約存在,但他還是不想趁人之危,現在對他來說好像安鯨落本身的感覺更重要。


    忙完後他又跟護士要了一些棉簽,上麵蘸了純淨水後溫溫柔柔地濕潤著她的嘴唇,一遍一遍每個角落都不放過。


    之前總是紅潤飽滿的雙唇如今變得毫無血色,尤其是看到她唇上那個剛結痂不久的傷口,他心疼的忍不住上手輕觸。


    安鯨落這個傻子,怎麽把自己咬這麽狠,這麽深的傷口光是看著就覺得觸目驚心,更何況這還是她親自咬的,她當時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舍得下牙齒咬成這樣的?!


    想碰又不敢碰,最後他俯下身輕輕的在她傷口上吻了一下:我把我的魔法傳給你了,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此時的安鯨落眼珠極其輕微的動了一下,她現在的腦袋一片混沌,記憶隻停留在自己家的沙發上。


    她記得那天從演唱會場館迴家後她就一直躺在沙發上,期間好像有人敲門、也有人按門鈴,聽到了江離的聲音,也聽到了隔壁阿姨的聲音。


    她渾渾噩噩的睡一會兒醒一會兒,空空如也的胃在多次抗議仍沒有滿足後便消停了下來,喉嚨幹的生疼,嘴唇的傷口發緊,整個人哪哪都不舒服,感覺快要死了一般。


    她就這樣一直醒了睡,睡了醒,在沙發上幾乎沒有動過地方,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了敲門聲,也聽到了江離在喊什麽食物之類的話,她一直以為是做夢出現的幻聽。


    後來胃便開始有規律的一陣一陣的絞痛,整個嘴巴一直到喉嚨深處仿佛像有一把火在燒一樣,又燙又悶。


    再後來她覺得自己的意識已經渙散了,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來,眼皮沉重的即使費力睜也睜不起來,原本發燙的喉嚨那把火好像已經燒到了胃裏,整個胃都呈現出一種火燒火燎的架勢。


    那把火也好像不止燒到了胃,還有其他的地方,比如腦袋,比如四肢,再比如心肝脾肺腎,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那把火燒死了的時候,她再一次聽到了江離聲音,他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迴蕩,他還在拍她的臉,而她一直以為這是在做夢。


    即使做夢她也想看看他的臉,於是她咬著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隙,嗯,是她的江離啊!


    她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臉,想替他撫平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想告訴他她一直以來的心意,她嘴唇不停地嗡動但她發不出聲音,江離聽不到她說的是什麽。


    這樣的認知讓她忍不住重新閉上了眼睛,隨後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騰空了,是要升往天堂了嗎?不過她對江離做過那麽殘忍的事、對左左那麽不負責任,這樣還會被天堂接收嗎?


    身體還是好沉重啊,為什麽一點都沒有像裏麵那種輕盈呢?身上好熱好燙,像被什麽東西裹住了一樣,還裹得那麽緊,她快要喘不過來氣了。


    就在她被那把火燒的難受的時候,突然額頭上出現了一陣沁人心脾的舒爽,雖然很微小,可她還是感覺到了。


    於是她拚命的向那個讓她感覺涼爽的東西靠近,可那個東西太不乖了,它一直在動,氣的她直哼哼,最後她終於追到了它,並且還使勁地拱了拱以便獲取更多的涼意。


    再後來她就在那個周身散發著讓她充滿安全感的懷抱中徹底失去了意識,等她再次醒過來卻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到了。


    所以,她現在真的在天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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