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硬被拖過來的,忙著掙紮….不曉得怎麽走…..”嵐清被他拉著,雖然不知道哪裏是路,可是她並未感到危險,就像方才他及時出現一樣,有霽月在,她總不會有什麽危險。


    霽月努力迴想,無奈夜黑,巷子裏看不清路,他拉著嵐清東繞西繞,終於感知到了光亮,尋著那光一轉,心卻涼了半截….


    那路的盡頭是出口,出口卻站了那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趁著他們還未發覺,霽月趕緊拉著她往迴走,另尋他路。


    他們走入了一個較寬一些的小巷子,巷子不深,是個死胡同,不過好在這巷子裏有幾家住戶,霽月以為看到了希望,用力去叩門,怕引來那群人,聲音不敢大聲叫喚,叩了半天門,卻是無一家應答。


    耳畔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霽月四下尋找,終於在不遠處一個找到幾個大小各異的竹簍,忙拉了嵐清過去。


    “霽月,你做什麽?你不與我一同躲嗎?”見他將自己用大小兩個竹簍罩住,自己卻不進去,立即明白了他要做什麽,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嵐清,我很高興你能為了我放棄了公主的身份出來,我這一輩子也沒有幾件事是值得高興,但是今日可能是我一輩子最高興的一日了…..”他哽咽著,將那竹簍再罩上,又說:“可你是公主啊,你不能為了我放棄你的身份,我們成不了親,許多事情是早就注定了的……你是公主…..而我隻是個閹人…..”


    嵐清掀開那竹簍,抓緊了他的手,連連搖頭,著急道:“霽月,可是我不在意的….”


    “可是我在意,我不願你終日麵對一個殘缺的我,我不舍得這麽美好的你掉進我這個閹人的泥坑裏…..”說著,用盡全力扒開她緊握著他的手,不去看她噙滿淚水的眼睛,用方才的繩子牢牢綁住她的手腳,然後把竹簍“啪”的一聲蓋起來。


    “霽月——”她還欲說什麽,那腳步聲像是要到跟前了。


    霽月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撕了布帛將她的嘴堵上,又道:“若你敢掀開,我立即在你麵前咬舌自盡!”這聲音是嵐清從未聽過的冷冽。她開始覺得有些害怕….害怕今日之後,再也見不到霽月…..


    不多時那腳步聲便停下了。


    “你倒是跑啊,這永安巷的路都被我們大人圍了,你能跑到哪裏去?”嵐清聽出這是方才綁她的那個男人在說話。


    她看不見竹簍外麵的情況,也動彈不得,隻能幹著急。


    一個男人說道:“方才那女子呢?”


    另一人又說:“估計是跑了,屬下這就去追。”


    那男人又說道:“不必了,這裏是永安,我們的身份不好惹事。況且,這一個扮做迴紇人的漢人就是個尤物了,還尋他物幹什麽。”


    想來這些是胡人,卻不知是哪國的。


    “原來是你們…”這是霽月的聲音,恍惚間,又聽的霽月說道:“你們看錯人了,我不是女子,我是男——”他似乎沒有再說下去,而後便響起了一陣打鬥的聲音,夾雜這霽月吃痛的叫聲….


    不出意外的,霽月一人難敵一群。


    外麵卻突然安靜下來,而後似乎是一陣脫衣服的聲音…


    那個男人一陣爆笑後說道:“怪不得他說自己不是女子,又不說是男子,原來是個不男不女的!”


    “哈…嗯……”話音剛落,外麵突然傳來霽月詭異的吃痛聲,嵐清在裏麵不明情況,心頭卻是焦急萬分。


    “畜生….你們這群畜生…”霽月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聽起來像是受著什麽極大的折磨….


    有人附和道:“聽聞天朝人是不拿閹人當人看的….”


    聽此話後,嵐清火從心起,動了動竹簍想出去,幾乎是同時的,外麵響起霽月虛弱的聲音:“不僅有人把閹人當人看….還把他當男人看。”


    那男人又戲謔道:“小東西還會抬杠,我喜歡~”


    “你的話不可信,方才咱抓的那姑娘還說她是公主呢,卻不知她穿的那樣走在大街上,模樣雖好,誰會信她是公主….”


    “大人來永安已經戒色多日,不過今日沾上還是那般威武….”不知道是誇讚什麽,其餘的人聽了又是一陣哄笑。


    “沒有想到天朝的人,便是半男不女的也是這樣嬌豔欲滴…..比起我們迴紇人來溫柔多了…”


    聽到這裏,嵐清終於明白了幾分,他們在對霽月…行….行不齒的事….想到這裏,她奮力掙這繩子,卻是無法掙脫,又是著急又是心疼又是無助,忍不住的喊霽月的名字,因為被封了口,出聲便是微不可察的“嗯嗯——”


    霽月似乎聽到了動靜,他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幾近瘋狂,“她怎麽可能會是公主,公主是不會來的….她是我泱泱天朝的長樂公主….他日….得一良婿,得兒孫承歡膝下…..一生富貴榮華….長安….常樂,因為她知道這是他的畢生所願….她是不會過來的!”最後那句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到聲音嘶啞,不知是故意吼給誰聽見,還是為了緩解痛楚…


    竹簍沒有再動,也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嵐清也沒有再聽見霽月的聲音。


    後來嵐清一口氣沒上得來,暈了過去,模糊間聽到有人說:“這是個尤物,帶迴去也給弟兄們嚐嚐….”


    再後來,永安巷便再也沒有聲音了….


    嵐清次日醒來的時候,手上的繩子已經鬆了些許,她掙開那繩子,掀開竹簍,外麵空無一人,地上是一灘刺目的血跡,混著點點乳白色的液體…..


    “哐當——”那塊寫了仆骨的通行令牌從她身上掉落下來,他什麽時候放在她身上的….他把她迴宮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我掀開了,你倒是來我麵前咬舌自盡啊….”她失神的喃喃,昨日發生了太多事,她不敢細想,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迴宮……


    朝貢那晚迴去以後,婭白在她的床下發現一封訣別信,信上隻有一句話:我隨霽月而去。所以那夜她出逃的事被她們給瞞下。正想著接下來該如何瞞,刑司的人後半夜醒來就發現了霽月逃獄一事,次日便上秉了皇帝,這前後也就隻有靜檀三番五次的去刑司,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又加上昨日宮門口的鬧劇,皇帝心裏也有了幾分底,覺得自己這個小女兒著實胡鬧了些,一時火從心起,著人去將靜檀綁了來。


    靜檀自知該來的總會來,也不找什麽借口,無論皇帝問什麽她一概不開口,後來便被皇帝罰在了紫宸殿外跪著。


    這邊梅貴妃聽了消息,氣衝衝的跑到紫宸殿外教訓她,她聽在耳朵裏,卻是不過心。


    靜檀直跪至晚間才迴去,皇帝期間問過她一次,她還是什麽都沒說。


    阿衡將嵐清迴來的消息傳入棲鳳閣時,她正在揉著今日跪疼了的膝蓋,聽聞了這個消息,先是一怔,後暗自思襯:大姐姐既然跟著霽月出去了就不會輕易迴來,難道是霽月出了什麽事….


    她抓著阿衡問道:“大姐姐那邊是什麽情況?”


    “因為大公主出走的事沒幾個人知道,奴也是方才去太醫院拿藥時碰見了小荷,她拉著奴說的,我瞧她匆匆的也不及細問,奴瞧她手上不少活血化瘀的藥,想是有人受了什麽外傷….”


    “我們去看看大姐姐。”說著,便攜了阿衡出去,心下疑惑著大姐姐迴來,婭白卻不與她來說,會不會是大姐姐受了什麽重傷離不得人….


    她又問:“阿衡,你可有霽月的消息?”不知為何,她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阿衡歎道:“皇上派出去人的還在找,連皇上那裏都沒有消息,奴如何會有….”


    二人正說著,才剛踏出了棲鳳閣偏廳的大門,便見院子裏立了一個纖瘦的人影,一身素白的衣裳,像極了她大姐姐,隻是為何她手上多了把長劍….


    靜檀停住腳步,院子裏未掌燈,她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她姐姐,嚐試的喚了一聲:“…..大姐姐?”


    那人緩緩轉身,走近一步,麵如枯槁,眼下烏青,平時滾圓的眸子此時半睜著盯著她,那眼神就像她手上提著的利劍,讓人不寒而栗。


    她小心的問:“大姐姐….你還好嗎?”很明顯,她大姐姐現在看起來並不好。


    “他們找到他了,在永安城崇和坊的永安巷,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冷了,後門已經裂開,裏麵塞滿了汙穢的東西…”她的語氣出奇的平靜。


    她一步步走近,一字一頓道:“身上都是鞭痕,血已經幹了,眼睛是睜著的……”


    跟在靜檀身後的阿衡聽了這些話後,手上拿著的藥瓶子“叮當”一聲,跌在了大理石的地磚上,這清脆的一聲打破了棲鳳閣裏良久的沉寂。她說的那些話靜檀還不能完全聽懂,但是她知道,他說的除了霽月,不會有誰。


    她茫然的問道:“霽月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


    “哈哈~”她突然笑起來,在黑夜裏顯得極為詭異,“…..他死了。”


    靜檀緩了許久,卻無法消化這句話,驚恐道:“霽月怎麽會死呢?”


    嵐清又再走近幾步,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想知道他怎麽死的嗎?他被他們一個一個的——”


    阿衡突然打斷她的話:“大公主!三公主才六歲…..”說完才意識到自己逾越,忙朝她跪下。


    “六歲怎麽了?六歲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就憑她是公主嗎?就憑她是眾人捧著的嗎?!”說到最後,她提劍的手突然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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