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三刻宮門下鑰,下鑰的時候會有宮人換班,當然要靠換班這個間隙混出宮是不可能的,但是王右君卻可以趁這個空檔借口公務進來,畢竟他現在是皇帝的寵臣。靜檀這樣想著,便給王右君發了信。


    於是剛收到書信的王右君進了宮。


    “宮門快下鑰了,右君哥哥這個時辰是往哪裏去”正欲趕往北宸殿的王少尹突然被叫住,狐疑的迴頭,卻見婭白笑盈盈的向他走來。


    王右君作揖道:“手頭有了點事情需此刻去北宸殿找陛下商議。”他又問道:“二公主這是要去何處?”


    婭白笑道:“剛從康寧殿迴來,正要去找三妹妹。”


    “額……”王右君一時語塞,扯出一個略略牽強的笑容,道:“現在天色尚早,不如二公主領著臣去北宸殿罷,臣在宮裏路也不熟,怕衝撞了哪位貴人。”


    “是!”婭白福身道。


    她緊了緊上的繡帕,又道:“上次宴會上,沒能與又君哥哥多說說話,一直是婭白心中的遺憾呢……”


    “我此次上京便是任職,以後機會多著呢。”


    “右君哥哥可還記得幼時你教我們練劍的事兒,那時候我又愚笨,總是纏著你要你教我,右君哥哥也不棄嫌。”


    王右君笑笑,“二公主聰慧,臣一點便通,何來棄嫌之說。”接著又是想起了什麽,悶笑幾聲,朝她道:“還記得那個時候你三妹妹連木劍都拿不穩,卻偏要學,最後也知道拿著劍亂揮。”以至於她後來看見她把一套劍術舞下來的時候,他還震驚了半晌。


    婭白眼神黯了黯,想起了些什麽,又道;“那個時候父皇特地命人給她雕刻了一把小的木劍,父皇對她就比對我和姐姐還要上心……”


    王右君尷尬一笑,道:“想必陛下他國事繁忙…..”


    婭白沒在言語,良久才道:“想來,也是……”二人說著,便到了北宸殿。


    婭白看了一眼匾額上的三個大字,笑道:“婭白就不進去了,右君哥哥記得在下鑰前出宮。”


    王右君行禮道:“公主慢走。”


    他進了北宸殿不過一刻便出來了,一踏出北宸殿便被一個小廝給攔了。


    那小廝道:“王大人身上的仙醪甚是好聞,不知今日去過籠香樓沒有。”王又君狐疑的看著‘他’,便見‘他’微微抬頭,竟是靜檀!


    王右君慌忙拉了她,緊張道:“你怎麽在這兒?”


    她得意道:“來這兒等你啊,省的你在再去鳳棲閣那邊繞。”


    “方才碰見你二姐姐,她像是要去鳳棲閣……”


    靜檀笑笑,又道:“我對外宣稱今日不適,不方便見客,又讓鶯兒穿了我的衣服替了我,不會有事的。”見他還欲說什麽,靜檀又道:“出去再說,可別耽誤了時辰。”


    於是王右君隻得狐疑地走在她前頭。兩人一前一後到了皇宮內門,此時已換了班,此時宮門也下了鑰。


    守宮門的內侍是新來的故而認不得王右君,攔上來道:“不知是哪位貴人,此時宮門已下了鑰,任何人不得出宮。”


    王右君從懷裏掏出永安府少尹的令牌遞給他,那小內侍看了,有些為難的說道:“今日並未接到陛下召大人的旨意,大人若此刻出去……”


    “永安府的急報難不成也要同你說一聲?”見他有了幾分慍色,那小內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將他的令牌舉在頭頂,道:“請大人恕罪,奴職責在身,不得已多問了兩句,但是規矩是陛下定的,若此刻大人出去了,奴怕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靜檀低著頭,偷眼瞧那內侍,他年紀不大,聲音卻不卑不亢,想必過個幾年便不止是一個守宮門的內侍了罷……她雖是這樣想著,此刻卻不希望那小內侍那麽盡職盡責。


    “右君哥哥有公務在身,若耽誤了,你拿幾個腦袋頂罪?”正在王右君為難之時,婭白及時的聲音出現了。婭白朝他微微一福身,就在她目光觸及靜檀之際,王右君走過來迴禮,擋了一下她的視線。


    婭白心下疑惑,“方才怎的沒見右君哥哥帶了侍從?”“三兒是第一次隨臣來宮裏,方才與我走散了,方才才找到的。”


    婭白看了看“三兒”,隻見她身形微微一晃,心下雖然疑惑,卻也沒做多想。對那內侍道:“右君哥哥卻是找父皇商談要事的,你們若不信我的話,大可去北宸殿問問父皇。”


    那內侍再拜,“奴不敢,是奴方才逾矩了,這就給大人開門。”


    王右君作揖道:“臣謝過公主!”婭白笑道:“右君哥哥客氣什麽。”婭白看著他們遠走,困惑那個“三兒”的背影莫名的有些熟悉,卻因著要迴去複嵐清的命,也不多想,便迴了康寧殿。


    嵐清拿了本詩經正斜倚在灰鼠貴妃榻上品讀,見她氣鼓鼓的進來,她笑笑,“聽聞她最近迷上檀香,我得了好的沉水香,自是給她送過去,不過讓你幫我送個東西,你氣什麽?”


    “姐姐有了好的香品不拿來給我便罷了,還要我拿去給她……”一踏進嵐清的居所她便開始抱怨,想著方才去送東西,靜檀卻不出來見她,一時有些氣憤。


    “讓你送東西過去也算是和解,宮裏人皆知你與她不和,如今大了豈能再如幼時一般,叫人看了可得笑話我們。”


    婭白困惑道:“姐姐不是一向不喜她麽?”“婭白,心裏不喜,麵上需得喜。”


    婭白不語,低頭抿茶。


    見她沉默,嵐清又道:“你不喜聞沉水香,改日我拿了鳳髓給你送去可好?”婭白這才笑開。


    話說靜檀與王右君二人出了宮門,便往南山去。


    “我以為你是想著仙醪才出的宮,怎麽卻是去找你先生?”


    “我想起那日的樂姬,她的眼角是不是有可米粒大的淚痣?”


    王右君笑道:“我如何記得一個樂姬的眼角長了什麽。”


    靜檀思索道:“那日我在南山救了一個受傷的胡人,眼角也長了一顆淚痣,我總覺得與那樂姬有什麽關聯。”


    “受傷!”王右君震驚的站起來,卻因為倆人坐在馬車裏,他一站起來便磕到了車頂,撞得他呲牙咧嘴,作勢倒在靜檀身上。靜檀一把將他推開,道:“你別激動呀。”


    他捂著頭說道:“前幾日永安府進了盜賊,那日我不在,聽那日巡邏的弟兄們說,那就是個胡人。”


    靜檀問道:“可曾失竊了什麽?”


    “這到沒有,隻是傷了幾個弟兄,卻也不重。”


    “所以你今日去北宸殿是與父皇說此事?”


    王右君迴想起今日,他一進北宸殿皇帝便問:“是不是檀兒又想出宮了?”


    王右君隻得悻悻道:“陛下英明。”


    皇帝笑笑:“想去便去,你照顧好她便是,畢竟檀兒待明年及笄……”說及此,他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接著道:“反正你們多接觸也是好的。”


    “右君兄在想什麽?”


    他迴過神,想起方才她的問題,對她說道:“這種事可大可小,還未查清楚之前不好與陛下稟明。”


    靜檀又想起什麽,笑道:“右君兄可別轉移話題,我瞧我那二姐姐很是中意你,她原本也不錯,花花腸子也不多,不如我與父皇說說,給你們賜婚可好?”


    “這是你一個未及笄的姑娘說的畫麽?還是國朝的三公主,不如我同你父皇說說,把你早日嫁了可好?”


    “父皇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你可別編排我,逼急了我可是有膽子剃了頭當姑子去的。”


    二人說著,便到了極樂寺。


    踏進極樂寺,卻不見一人,靜檀攜了王右君往大雄寶殿去。


    果然,初寂領了眾僧在做晚課。


    還未至大殿,便聽梵音入耳,讓人如同置身西天如來境。


    初寂坐於蓮花座上,眼觀鼻,鼻觀心,木魚的敲擊聲好像敲進了人的心裏,使得人不得不清除了心中的雜念,靈台頓開。


    靜檀便拉了王右君坐在角落的蒲團上,跟著一起坐晚課。她聽不懂他們所念的經文,隻能跟著雙手合十。


    或許是太專注,他們並沒有因為他們的到來而做出什麽反應。


    靜檀抬眼瞧著初寂,她此刻第一次覺得,她與先生的距離有著不可拉近的遠,盡管是在一個屋簷下,盡管隻是隔了幾個僧人……她此刻突然覺得,自己與嵐清沒什麽區別,與眾多迷戀他的女子沒什麽區別,就算是國朝最高貴的公主,就算能與他講經論法,不……她還不如嵐清,嵐清還能與他講經論法,若不是因為她是公主,她連與他說話的權利都沒有罷…


    “你什麽時候學的梵文?看不出來啊…你居然聽得懂他們在念什麽…”見她沉思,王右君以為她在聽經文,一時震驚。


    耳邊傳來王右君壓低的聲音,把她拉迴現實。


    靜檀白眼,悄聲道:“這種氛圍下的梵文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右君兄怎的沒一點慧根…”


    他又低聲說:“哦?那你可意會出他們念的是什麽?”


    靜檀啞言。


    “右君兄且自己領悟罷……”


    正對王右君翻著白眼的她突然抬頭,剛好撞上初寂望過來的眼神。


    靜檀馬上朝他心虛一笑,看起來有些傻,便見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對於他們的到來,他似乎也不驚訝,不,估計什麽事情對他的情緒來說,影響都不會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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