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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學生,心智都不成熟,在處理感情方麵的問題上,確實很容易走極端。


    不過,許墨秋覺得,作為一個男人,如果連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了,那日後遇到更強的暴風雨又該如何麵對?


    真相固然讓人難以接受,但該接受的必須要接受。


    從來沒有人生下來就是強者,之所以別人比你更堅強,那是因為他比你經曆的更多。


    略微沉思片刻,許墨秋壓低聲音道:“去吧,時間不多了。”


    馬鋼盔沒有再說什麽,貓著腰閃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約莫過了五分鍾,果然見兩道人影朝這邊摸了過來,從身形上判斷,應該就是馬鋼盔和黃健超。


    而恰恰這個時候,黑暗中的一男一女摟在了一起。


    “轟隆”


    一道炸雷聲響,與此同時,許墨秋仿佛聽到了什麽東西,在這一刻摔得稀碎。


    黃健超渾身發抖,雙眼仿佛要瞪出眼眶,手指甲深深陷入肉裏都渾然不覺。


    見他嘴唇動了動,許墨秋趕緊伸出手一把將他的嘴捂住,拖到垃圾桶邊,朝他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很快,他的手便濕潤了。那是一個男人傷心的淚水。


    下課鈴聲響起,摟抱在一起的男女終於分開,短短的幾分鍾時間,黃健超感覺自己像是度過了幾個世紀。這種看著喜歡的人,和別人在自己麵前膩歪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男生起身離開,而潘巧琳並沒有隨他而去,獨自一個人坐在秋千上,拿出手機撥打著誰的電話。對麵的人是誰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不會是黃健超的。


    掛斷電話,潘巧琳拿出隨身攜帶的鏡子,對著補了下妝。然後站起身來,朝著食堂後麵的小樹林走去。


    許墨秋鬆開捂住黃健超手,沉聲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麽,都必須給我忍住!如果接受不了,現在就迴宿舍去,洗個冷水澡,好好想想,自己這學期到底都在做些什麽。”


    馬鋼盔在旁邊附和:“許老師說得是,老黃,你要堅強。”


    黃健超狠狠點了點頭。


    接著三人以垃圾桶、花壇、路燈等為掩體,躲躲閃閃,宛如侵入敵國軍事基地的特務,沿著牆根徐徐前進,很快便跟隨潘巧琳來到了那一片小樹林。


    下課隻有十分鍾時間,但趁著這短暫的時間來溫存的小情侶卻是不少。許墨秋大致數了一下,至少得有八九對。


    三人開火車一般躲在一棵大樹背後,從高到低伸出三顆腦袋張望,很快便看到潘巧琳和另外一名男生手牽手在說著什麽。


    如果隻是手牽手還沒什麽,上課鈴聲響起的瞬間,兩人居然親在了一起!


    這讓原本就已經處於殘血狀態的黃健超,瞬間血條見底,唯恐他打草驚蛇,許墨秋和馬鋼盔同時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三人一個趴在一個背上,姿勢古怪而又頗顯曖昧,一對路過的小情侶狠狠啐了一口:“呸!世風日下!”


    馬鋼盔一臉不解:“這對狗男女神經病犯了吧?”


    許墨秋懶得去管別人怎麽想,瞪了他一眼:“閉嘴!”


    不遠處的潘巧琳,似乎還沒有離開的意思,拿出手機又撥打起電話來。


    許墨秋感覺再看下去,黃健超會被活活氣死,忍不住說道:“要不,還是撤吧?”


    馬鋼盔連聲附和:“對對對,老黃,兩頂帽子已經夠熱乎了,別把自己活活捂死。還是聽我們一句勸,早點迴去睡覺。”


    黃健超體內血氣翻騰,深吸一口氣:“沒事,我能挺住!”


    接下來的三十分鍾,許墨秋不知道這傻孩子是怎麽挺過來的,潘巧琳一口氣會了整整八個男生!和每個幾乎都有親密


    接觸。不過還好,沒有做出太過分的事。


    黃健超的臉色早已經鐵青得嚇人,宛如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萬年老僵屍。


    放學鈴聲響起,許墨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節哀順變,她真的不適合你。迴去休息吧!”


    “我……我知道了。”黃健超木然地點頭,如同行屍走肉,搖搖晃晃朝宿舍走去。


    許墨秋推了馬鋼盔一把:“小子,給我看著點他。”


    馬鋼盔沒有說什麽,點頭離去。


    ……


    這一夜,許墨秋倒是睡得舒坦。


    不過有些人卻注定徹夜難眠——這不廢話,換做是你遇到這樣事情,你能睡得著?


    第二天,第一堂課是語文,最近劉明光被調升為教務部部長,再加上他還要帶高三幾個班的化學課,忙得不可開交,自然沒空來管許墨秋寫沒寫講義,許墨秋倒是能偷個小懶。


    上課鈴聲響起,他還是和往常一樣,夾著課本走進教室,拍了拍講台:“好了,大家迴到自己的座位,我們開始上課,這節課我們講……嗯?”


    學生們坐好後,許墨秋這才發現,黃健超的座位上空蕩蕩的,這家夥居然沒來。


    皺了皺眉,站直身體,指著空座位,對趙雅茹道:“班長,黃健超怎麽迴事?他請假了嗎?”


    趙雅茹一臉疲憊,打了個嗬欠,搖頭道:“不知道,早操就沒見過他。”


    許墨秋把臉看向馬鋼盔,後者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找到他的號碼,撥打過去卻提示關機,估計是還沒從昨晚的沉重打擊中緩過來,縮在宿舍裏舔舐自己的傷口吧。


    許墨秋決定下課後去宿舍找他,轉過身拿起粉筆:“這節課我們學習《過秦論》……”


    然而過秦論這三個字還沒寫完,教室門便被人以暴力踹開,粉筆瞬間斷成兩截,最後一筆被拉得老長,許墨秋正要發火,踹門的高遠軍喘著粗氣,翻著白眼,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許……許老師,不好,不好了……”


    “老高,怎麽了?老婆生兒子難產了?”


    高遠軍直接無視了他的調侃,撫了撫胸口:“你們班……的黃健超,他、他在施舍樓的天台上。你……你趕緊去看看!”


    “靠!又來?”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許墨秋大驚失色,道了一聲自習,便扔下手裏的粉筆,箭步衝出教室,一把將還擋在門口的高遠軍推了個趔趄,三步並做兩步,飛一般朝男生宿舍奔去。


    教室裏瞬間沸騰起來,學生們有的衝出教室,有的趴在陽台,紛紛伸長了脖子,果然看到天台上站著一個人。隔得較遠,看不清他的臉,但從身形上判斷,應該就是他沒錯。


    宿舍樓下,早站了不少教職工。


    廖一包板著一塊臉跟在許墨秋身後,訓斥道:“許老師,你到底怎麽迴事?你到底有沒有約束學生的能力?你們班的學生,隔三差五就來刺激學校領導的心髒,把王校長氣死了,你出錢埋還是怎麽的?”


    這說的叫什麽話?你就那麽希望我這老頭子嗝屁?旁邊的王木方大皺眉頭。


    許墨秋頭也不迴地朝他咆哮:“你給勞資閉嘴!還有,不要跟著我!不然出了事情,你負責!”


    “你!哼……我看你這迴又怎麽收場!”廖一包咬牙切齒,停下了腳步。


    天台上,秦夢嫣正在給他做著思想工作,不過黃健超一臉麻木,眼神空洞,根本沒有聽進去。


    或許是出於對這個男人的信任,見到他的一瞬間,秦夢嫣懸著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許墨秋朝她擠出一個很是勉強的笑容:“你們都退下吧,這裏交給我就行。”


    秦夢嫣


    沒有多說什麽,點了點頭,帶著另外幾名老師退到了樓梯口。


    許墨秋摸出香煙點燃,大步走了過去:“本以為,想了一夜你會想通,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裏。平時看你挺本分的,在班級裏就跟背景牆一樣的存在,今天卻成了主角。來跟我說說,你現在什麽感想?”


    黃健超淚流滿麵:“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對她一心一意,為什麽她把我當成一個傻子一樣玩弄?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許墨秋來到他身後,淡淡地道:“到現在,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什麽地方嗎?”


    黃健超一臉不甘,緊緊捏著拳頭:“我錯在哪裏了?她叫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她想要什麽,我都盡量滿足她。為了她,我甚至放棄了自己擅長的理科,選擇了文科。我付出這麽多,她為什麽還要這麽對我?”


    以現在許墨秋和黃健超的距離,他完全可以直接把他拉下來,但他卻並沒有選擇那麽做。而是跟他一樣,跳上天台邊緣,挨著他站立,一陣風吹過,兩人衣角拍打,獵獵而響。


    許墨秋彈了彈煙灰,平視著前方:“你錯在從一開始,就不該對她有非分之想,因為你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為什麽?為什麽連你也要這麽說?”男孩渾身發抖,嘶聲力竭道,“我為她放棄了那麽多,付出了那麽多,我容易嗎我?”


    “是挺不容易的。”許墨秋點了點頭,呸一聲將煙頭朝樓下吐了去。


    看著逐漸熄滅的煙頭,許墨秋忽然厲聲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生你養你,容易嗎?老師辛辛苦苦教育你,容易嗎?”


    “我在曾經的高一三班說過一句話,所謂人生,就是在跌跌撞撞中成長,在磕磕碰碰中堅強。現在的風吹雨打,隻是為了把你們磨練得更加強大。”


    黃健超也咆哮起來:“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那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她嗎?她傷害我有多深的嗎?”


    “當然知道。”許墨秋聳了聳肩,“為了她,你站在了這裏,你連命都可以不要,說實話,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不欣賞你的愚蠢。”


    頓了頓:“你覺得她傷你很深對吧?”


    “難道不是嗎?”黃健超慘笑一聲,“昨晚你不也看到了?”


    “那我覺得你應該感謝她才對。”許墨秋的煙癮不是一般的大,說話時又點燃了一根煙,不過卻沒有自己抽,而是遞給了黃健超。


    “唔……咳咳咳咳……”男孩兒應該是第一次抽煙,瞬間被嗆得淚流滿麵。


    “很嗆人是吧?”許墨秋給自己點了一根,深吸一口,“其實人這一生中,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那個傷你最深的人。”


    “為……為什麽?咳咳……”黃健超被嗆得不行,不停咳嗽起來。喉嚨火辣辣一片,仿佛被火潦過一般,難道到了極點。


    “因為那個傷你最深的人,是你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生導師。因為他(她),你才會變得更加成熟;因為他(她),你才會明白這個世界,其實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美好;因為他(她),在麵對以後的困難,你才會從容不迫,冷靜應對!”


    “可是……”


    許墨秋打斷他的話頭:“你知道嗎?你是我當老師以來,第三個站在天台上的人。”


    “第一個是師師,那次我偷偷哭了,是因為感動;第二個是雨馨,那次我也哭了,是因為憤怒;第三個是你,不過這次我不會哭,我隻會笑!笑你愚蠢!笑你沙比!笑你就是個智障!”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從這裏跳下去!不僅是我,就是全班同學,哦不,應該是全校同學,絕對不會有一個人為你流眼淚!因為,你不配!就算你摔死了,你以為潘巧琳會拿正眼看你一眼嗎?”


    會嗎?


    黃健超朝著高二三班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有了肯定的答案——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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