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琰拿著衣服想著找個隱蔽處換上,卻在不遠處的空地上看到了蒔泱。小姑娘蹲在地上正用樹枝劃著沙地,抱著的那小白虎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想了想,鳳琰走了過去,出聲喚道:“蒔泱。”


    蒔泱停下了劃著圈圈的手,抬頭朝他望過去,見他還穿著那件染血的裏衣,忽的鼓起了腮幫子,丟掉樹枝,起身抓住他的衣領,踮起腳尖,很是委屈。


    “那銀子不是換衣服了嗎?你為什麽還不換衣服?”


    鳳琰瞅著小姑娘的表情,隻覺得鼓起來的那一團可愛極了,手癢地戳了戳,把衣服拿起來在她麵前晃了晃,“在這呢……”


    正要跟她說銀子沒有給出去的事,卻見蒔泱看向他的眼裏多了幾分嫌棄,鳳琰眉眼間閃過了疑惑,“怎麽了?”


    下一秒——


    蒔泱抬起了手,在他胸前的衣紐一劃而下,那身穿的單薄便露出了裏麵結實的肌肉來。秋風習過,讓鳳琰止不住瑟縮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那紅暈便瞬時爬上了耳朵,愈演愈烈,大概能暈到整個脖頸。


    鳳琰低頭盯住自己裸露的胸膛,又抬頭看向一臉淡定的蒔泱,深深吸了口氣,切齒道:“你做什麽?”


    “幫你換衣服。”蒔泱說得理所當然。


    “……”別整的是我錯了一樣!


    深唿吸了好幾口氣,秉持著一迴生兩迴熟,蒔泱早先已經看過了他的想法,又以小姑娘年紀還小為理由,鳳琰一把扯開那血衣,背過身去三兩下把新的裏衣和外袍穿好,係好腰帶,轉身斜視著蒔泱。


    見蒔泱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鳳琰臉上又是一陣紅暈,兩人對視了許久都沒說話,半晌,鳳琰撓了撓頭,拉過蒔泱的手,把那枚銀子放到了她的手掌心。


    蒔泱訝然,愣愣地仰首看他,又低頭看著那銀錠,扯起了他的衣角晃動著,眸裏滿是欣喜,又有些難以置信,“這是?”是她原本的那個嗎?


    鳳琰嘴角揚起,握住她的手收緊了銀子,“可要拿好了,我給的東西,可沒人敢送給別人的呢。”


    感受著手背上的溫熱,蒔泱抿唇一笑,點了點頭。


    她不會再交出去了,說起來……


    蒔泱抬眸打量起鳳琰來,也沒在意自己的手還被鳳琰握著。


    她要不要現在拿銀子砸迴他呢?


    想著,蒔泱握了握銀子,正要掙開他的手,拉開兩人的距離——


    “呀!景小王爺,你在幹嘛?!還不鬆開我家姑娘的手!”


    便被朝她跑過來的落三喊叫聲給打斷了,隻見落三如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一把把兩人牽著的手給分了開來,慍怒地瞪著鳳琰,“小王爺,你要幹嘛?”


    這姑娘不懂得這男女之別,她倒是可以理解;可小王爺……


    這不是在占姑娘的便宜嗎?!看這小手摸的!


    感覺手心握著那亦有亦無的觸感似乎還在,再瞅著落三瞪他的眼神,鳳琰輕咳了一聲,“我就把東西還給她而已。”


    話說著,眼卻是不敢跟落三對視著。落三狐疑地看著他,轉身又見自家姑娘有些茫然的眼神,落三歎了聲氣,苦口婆心道:“姑娘,姑娘家的手是不能隨便給男子摸的。”


    “尤其是……”落三迴頭瞥了鳳琰一眼,頗為嫌棄,“尤其是那種吊兒郎當的,已是弱冠之年了還比小孩子還要小孩子的,更是不能選了。靠不住!”


    完全不在意鳳琰還在場,落三拉過蒔泱的手就開始長篇大論,待蒔泱似懂非懂地點頭應著時,才滿意地牽著她的手走迴到大路上準備繼續趕路,徒留鳳琰在原地滿臉的一言難盡。


    吊兒郎當?小孩子?


    當著他的麵說他壞話真的好嗎?!而且,他什麽時候靠不住了!


    看著被落三牽著走的蒔泱,又捏了捏自己的手,鳳琰眼眸裏掠過了一絲道不明的情緒。


    自己最近是不是不大對勁…為什麽覺得鬆開小姑娘的手時,自己心裏會有淡淡的失落呢?而且瞧那幹幹瘦瘦的身形,他竟起了想要將她養得白白胖胖的念頭,有了“若是自己養著,定是不會讓她這麽瘦的跟個小雞仔一樣了”的想法。


    “自己倒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呀……”


    鳳琰無奈地撫了下額,邁步朝兩人趕過去。


    一日後,中夜。


    他們抵達到了涇陽城外。


    半月升於築起的城牆之上,月光映照著那堅硬的青石板,上麵有著斑駁的暗紅;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還伴隨著停在樹梢上的那倉鴞“咕咕”的叫聲。再走近些,那城牆上,竟是無人放哨,再觀城門兩旁,竟躺了一地插著箭矢的屍體,觀身上的穿著打扮,隻是普通老百姓而已。最小的,也不過8歲的孩童。


    鳳琰半蹲著拾起一支箭矢,看著上麵那箭羽的標誌,忽然用力一折,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裏亦是閃起了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山宣!”


    怒氣衝衝地要一拳打在了那城門上,看著那一地的屍體,鳳琰眼裏射出了寒光,腳尖忽然踮地而起,往那城牆頭上攀去。剛是借力起步,便被蒔泱扯著後領子拉了下來,“你等等。”


    鳳琰眼神一凜,正要發作。轉頭對上蒔泱的那雙眸子,又不自覺地點了點頭,乖巧地站在了她的身旁,但那捏緊成拳的雙手,無疑是在忍耐。


    見狀,蒔泱偷瞄了一眼落三,發現她正幫著把那些百姓拉到樹下倚著時,蒔泱伸手拉過了鳳琰,學他之前那樣,小手包攏著他的大手,抿著唇不說話。


    見鳳琰怔然,蒔泱鼓了鼓腮,“你說好要我站你身後的。”怎麽能自己先走掉。


    小姑娘軟糯糯的聲音傳入耳,鳳琰隻覺得心裏頭那股怒火一下子就被撫平了,再瞅著那雙小手裹住自己的手,鳳琰嘴角勾起,抬起另一隻手揉向了蒔泱的頭頂,柔聲迴道:“好,站我身後。”


    抽出自己的手,讓蒔泱改攥住自己的袖子,鳳琰領著她朝那些百姓走過去,借由這微弱的月光,還能見著他們死前滿是恐懼的表情,死不瞑目……


    緩緩撫下那一雙雙眼睛,鳳琰走到了那最小的孩童跟前,那是個小包子臉的男孩,那冰冷的箭矢就這麽穿過了他的心口、脖頸,大概是逃跑之時被人所推搡在地,腳下穿著的鞋子隻剩一隻,還有隻腳丫子裸露在這寒秋中,已是凍得僵硬。


    但是,卻再也捂不熱了。


    鳳琰緊咬著下唇,深深閉上了眼,沉聲問蒔泱:“你說我們若是早點趕到,他們是不是就不用……”


    哽咽了一聲,鳳琰用手輕拭了下眼角,看著那高聳的城牆,蹙起了眉心。


    夜裏禁軍無人把守,這不對勁。


    按他從京都接到涇陽城被山宣所攻的消息到現在已是過了整然六日時間,出發準備是兩日,路上暗殺到被救又是耽擱了三日,再到現在……


    無論是城門已破還是擋住了山宣,都不會是這般城門大關,無人守著的狀態。涇陽也就城南和城北兩個城門,他們所處的這個城南門繞過了南嶺,便是最接近山宣地盤的了,且因兩國商隊仍是有著來往,人群混雜,若論行軍打戰,定然是尋這處下手。


    但現在,是不是安寧的有些過頭了?


    再看這些死去的人,其中竟然無一個兵士!


    越是分析,鳳琰心情就愈是沉重。望著那城門,腦海裏忽然閃過了什麽,轉頭喚落三:“落三,涇陽城的城守備是誰?”


    落三搬著屍體的動作一頓,想了想,“迴王爺,守備……涇陽城沒有守備,隻有一個正三品的城守尉。”


    聞言,鳳琰眉頭皺的更深了,“不是京官,哪來的守尉?”


    “是,是邵丞相為他的長子邵玉笙所謀的……當時,您和主子都不在,便直接交由越王同意了……”


    話說到後麵,落三的聲音就越是小聲了。朝中大臣誰人不知丞相一家同皇家不合,這次暗殺的人竟也是越王派出的,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嘭!”


    隻聽一聲悶響,鳳琰一拳打在了那樹幹上,胸膛起伏著,明顯是氣的不輕。


    少頃,他掏出了自己的龍形玉佩甩到落三的手上,“康陽、東郡、鳳靈……離涇陽近的這幾個城都把當地守備軍給我派來,若有半絲猶豫者,格殺勿論!”


    鳳延那家夥竟然敢拿涇陽百姓的命來跟外敵聯合起來就為了給他下套,真的是枉為鳳家人!


    想著,鳳琰又補充了一句:“另外到達其他地方後,立馬修書給七哥還有老頭,免得朝中流言滿天飛,也正好給他們報了個平安,給鳳延也好好的提個醒;那些守備軍出發時候也不得影響百姓的生活,若有違抗者,軍法處置。”


    “好好”二字,鳳琰咬的格外的重。


    落三看著手上的龍形玉佩怔愣,反應過來後立馬奉迴給了鳳琰,“還請王爺收好,即便沒有玉佩,落三也能完成王爺所交代的任務!”


    說完,便立即動身,身形矯健地越過那一棵棵的樹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一直在一旁不說話的蒔泱顯然是沒反應過來是如何一迴事,盯著鳳琰那枚龍形玉佩看,消化著鳳琰他們剛剛的談話,隻覺得一腦袋的疑惑,便通過意識跟迴到手鐲裏的白澤交流了起來。


    “他們說的那些,是什麽意思?”什麽守備,什麽又是守尉?為什麽聽到那勞什子的越王就生氣了?


    白澤沉吟了片刻,才迴道:“大概是他們的官階不同,又牽扯到了什麽鬥爭吧。”


    蒔泱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看著方才鳳琰砸樹的手指節的紅痕,頓了頓,指尖悄然暈出一縷白霧在指尖,碰住他的手,輕撫開來。


    手上傳來的刺痛帶著些許酥酥麻麻的癢意,讓鳳琰不覺得低頭看見,便隻見蒔泱的後腦勺上的木簪子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著,有著幾縷碎發散下,垂到她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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