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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杜宓一喜,不過須臾,她就品出了其他意思,“院內其他人都信不過嗎?不都是你們沈家的奴仆嗎?”


    沈長楓並未迴答她這個疑問。


    隻是垂眸時眼底閃過一抹暗色。


    但他掩飾的極好,杜宓心大,未曾發現他這抹異色。


    看他低頭不語,杜宓就隻當他是病得久了脾氣莫測,拋開念頭專心去看話本。


    ——


    話本子看多了費眼,杜宓在屋子裏打了好幾套拳後,已經快被憋瘋了。


    沈長楓懶懶抬眼,“你不用在屋裏陪我,若無趣了讓長生帶你去園子裏逛逛。”


    杜宓歡唿一聲,拽著春花帶上長生就去逛園子,準備見識一下滁州富戶沈家的院子是何等氣派。有長生這位領路人在,也走了一盞茶的時辰才到了園子。


    園內不見花色,隻有假山亭台,更不見小橋流水。


    杜宓大失所望,與長生抱怨道:“你們沈家不是富戶嘛?怎麽這園子建的這般匠氣無趣,連花啊鳥兒的都不見蹤影。”


    長生對於這位性情大變的少夫人雖然詫異,但他最聽少爺的話,對少夫人自然也是恭敬有加。


    “秉少夫人,沈家的園子原也是山水花鳥俱全,少爺病後夫人不知聽哪位得道高僧說的,說少爺命格奇特,要與山石這類硬物相傍,才能年歲康泰。”


    杜宓喔了聲,“所以你家少爺的院子才靠著北方?”


    長生應是,“北方有山,朝山而居,也是夫人的一片苦心。”


    古人迷信,況且杜宓也住在人府裏,成了人兒媳婦,對於這種事情自然不能多加評論,隻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準備打道迴府。


    春花小聲嘀咕道:“怪不得奴婢總覺得身上寒津津的,原本在將軍府夜裏隻蓋一條薄被就成,昨晚夜裏卻被凍醒了。”


    杜宓笑她,“早就讓你隨我一起早起打拳強身健體,你非不要,現下覺得冷了罷?”


    “奴婢隻伺候小姐一人,又不與人打架,學那粗魯功夫作甚。”春花不敢大聲抗議,怕被揍。


    “那就活該你夜裏被凍醒。”


    長生說道:“竟是這樣麽,我們在沈府住的久了也就慣了,迴頭我就讓人往春花姐姐的屋子裏多送幾床被子去。”


    春花千恩萬謝。


    長生推辭,說是他考慮不周。


    杜宓冷眼旁觀,若有所思的摩挲了下下顎。


    一副不想好事的臉色。


    在迴院子的路上仍是長生帶路,隻不過在走到一處通廊轉角處,長生忽然止住了步子,有些為難的向杜宓秉道:“少夫人,能否雖奴才另擇它路?”


    杜宓不解,“為甚?麵前是在修繕嗎?”


    話剛落下,杜宓就聽見了遙遙傳來陌生的言語,伴著沉穩有力的腳步聲而來。


    “是蠻子——唔!”春花脫口而出,麵有驚色,不過很快就被長生用手捂住了嘴巴,示意她住嘴。


    他們站在拐角的地方,隻需探頭就能看見一群身著異服、身材魁梧的蠻子從長廊而過,去向了另一個方向,待他們走後,長生才鬆開了捂住春花的手,雙手作揖賠禮道歉:“長生唐突了,春花姐姐勿怪。”


    春花哪裏顧得上怪他,雙手緊緊抓著杜宓的胳膊,一臉驚恐的說道:“小、小姐,是蠻子!這府裏怎麽會有蠻子!”


    饒是杜宓在看到七八個蠻子經過後,麵色也有些不好。


    “沈家是滁州頗有名望的藥材商,而高蒙國盛產藥材,在沈家看到蠻子也不算是怪事。隻是——”杜宓看向長生,“你為何要攔住春花?”


    長生苦笑一下,“蠻、高蒙人性格暴躁,沈家與高蒙即便多有往來,也常能見他們一有不悅,就對我們這些下人拳打腳踢。若是被他們聽見春花姐姐那樣叫他們,怕是少不了一場紛爭。”


    “沈家老爺呢?也不替你們說話?”


    杜宓不禁有些納悶,她今早才見過沈家老爺,自己名義上的公公,看著也不像是會苛待下人的主子。


    長生謹慎迴道:“老爺體恤下人,常囑咐我們見到高蒙人多避開些。”


    哦~那就是根本管不了高蒙人了。


    做交易委屈成這般姿態,看來富商也不是那麽好做的。


    一看見蠻子,杜宓就想起了蔣侯的‘十日死令’,也不知他究竟查的怎麽樣了。高蒙與滁州接壤,兩方多有商貿往來,一旦關係上升到與銀錢有關,查起來就更加難了。


    想起這事後,杜宓這一日的心情都不太好,盼著日子快些過去,她三朝迴門時,能見一見蔣侯,問他到底查的如何了。


    鮮少能有讓杜宓掛心的事情,即便有了,通常哭鬧個一時半會兒的也就過去了。


    可此時事關蔣侯,自見到蠻子後,她便有些坐立不安,連話本子看起來都覺得枯燥無味。


    沈長楓趁著她夜裏入睡後,才將長生喚來詢問。


    長生聽後,便將白日裏的事情一一告知。


    “按你說來,夫人是見到高蒙人後才心緒不寧的?”


    長生迴想了下,“當時夫人看不出有何不妥,倒是夫人身邊的丫鬟見到高蒙人後驚慌失措,似是與高蒙人有過什麽瓜葛。”


    沈長楓摩挲了下指腹,視線往美人榻上酣睡的杜宓身上掃去,語音沉沉,“她雖是藏不住心事的女子,但口風緊戒備心也強。”


    長生應是,“夫人瞧著大大落落的,但是個心細的。但她身邊的丫鬟卻不是口風緊的,若少爺不放心,奴才便去那邊著手,想來很快就能問出來了。”


    他思慮片刻後才出聲,“罷了,她不過是被送來衝喜的無辜女子,別讓她卷入這肮髒泥沼中了。”


    長生抬頭,看著自家少爺眼下烏青、臉色蒼白的模樣,心中不忍。


    “少爺……”


    沈長楓將視線收迴,又悠悠落在手中的賬本之上,借著床邊搖曳的燭火,似是看的仔細,仔細一看,卻又不似在看賬本,“何事。”


    長生原想勸他,但話到嘴邊又生生止住了。


    隻垂首恭敬道:“自從夫人嫁來後,奴才瞧著少爺的臉色好了不少,平日裏用膳也用的多了些,奴才——心底高興。”


    沈長楓翻書的手勢頓了下,片刻後才傳來他的聲音。


    “是麽。”


    ——


    婚後第二日,十日之約的第七日。


    杜宓夜裏睡得極好,迷迷瞪瞪的醒來後,嗅了嗅鼻子,聞見了一室藥香後,才驚覺自己已不在蔣府。


    她翻了身,她雖醒了,但身上暖和的很,便有些不想起床了。


    隻翻了身後,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夫人醒了?是要叫人進來伺候梳洗,還是再睡一會兒?”


    杜宓眨了眨眼,看見沈長楓已然穿戴妥當,坐在書案旁看書了。


    “你——”杜宓看過去,不覺有些詫異,因為今日的沈長楓看上去氣色大好,穿著一身竹葉青的稠袍,麵如冠玉,溫文儒雅。


    絲毫沒有前兩日病懨懨的模樣。


    甚至比大婚那日的神情看上去還要好許多。


    見杜宓直愣愣的盯著自己看,沈長楓便放下手中的書卷,溫柔的迴望她,“夫人如此看我,可是要我服侍夫人梳洗?”


    說完,竟是準備起身走來。


    笑話,這怎麽可以!


    杜宓立刻伸出一條胳膊阻止他,急的話音都顫了,“不、不必了,勞煩夫君幫我叫,春花進來服侍即可。”


    沈長楓麵露可惜之色,“是麽。”


    腳下的方向則是朝著門口去了。


    在他轉身時,杜宓狠狠翻了個白眼。


    每天都在被藥罐子夫君調戲,不能打不能罵,心好累。


    平日裏在蔣府時,杜宓不喜梳太複雜的發髻,頭上更不會戴釵環步搖之類珠光寶氣的飾品,雖主要原因是蔣府太窮了,買不起什麽珠光寶氣的飾品。入了沈府後,她的飾品多了不少,但她依舊打扮的素淨,梳的也是尋常婦人最簡單的發髻。


    今日不知怎麽的,杜宓坐在梳妝台前都打完一個盹兒醒來了,春花還沒將她的腦袋收拾妥當。


    在一睜眼仔細看銅鏡裏的人。


    滿頭珠翠,就差將‘有錢’二字掛在頭上戴著了。


    連她的腦袋都覺得沉了好多。


    杜宓擰著眉,“春花,我每日早上都要打拳,你給我戴這麽些累贅的,一套拳沒打完,東西估計都飛完了。”


    春花拿著手裏的鈿花在她額前比量,“小姐,今日沈家有貴客來訪,沈夫人一早就來了吩咐,讓小姐仔細打扮妥當了再去迎客。”


    杜宓:呃——


    這是怕她打扮的太素淨,生怕讓貴客覺得他們沈家虐,待新媳?


    杜宓歎了口氣,又看了眼銅鏡裏滿頭飾品,覺得自己這丫鬟可能打小沒見過這麽些飾品,也不知道該如何將人打扮的貴氣些。


    哎,這就是鄉下人的弊端啊。


    杜宓本身也是個俗人,更不知道該怎麽打扮。


    最後還是求助了沈長楓,讓他尋了一位擅長梳發的丫鬟過來伺候著。


    妝發整理妥當了,丫鬟又取了一身雲雁細錦衣,宮緞素雪絹裙,服侍她穿上後,臂彎上又搭著一件軟毛織錦披風,說起話來亦是慢條斯理的,“今日日頭雖好,但入冬後氣候涼了不少,少夫人出門時記得披上披風,擋些涼意也好。”


    杜宓露出得體的微笑,“好,你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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