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梅香迴到庭院後坐在筵席中,淡淡瞥了瞥和玉承恩一同敬酒的玉元,黯然喝著悶酒。


    黑墨如玉,寇字首為元。黑寇,玉元,原來是留有線索的。


    玉承恩和玉哥哥……


    這兩個毫不相關的人為什麽會走到一起,又為什麽會成親……


    在他沉悶之際,一個含羞帶怯的不知名女弟子端著酒杯,臉頰緋紅,趁著肖若塵去小解之際,歪歪扭扭地坐到秦梅香身旁,垂著眼簾小心翼翼地問:


    “秦仙君有道侶嗎?”


    …………


    萬長嬴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指尖泛白,緊緊攥著酒杯。


    秦梅香往萬長嬴身側抬起凳子微微挪了挪,輕咳兩聲後強行擠出一抹笑意,盡量顧及著對方的清譽,溫聲道:


    “有的。不好意思。”


    聽了這話,那女子不僅沒收斂,反而也隨他挪了挪凳子,湊得更近,幾乎快要臉貼連年的距離,嚇得秦梅香就差鑽進萬長嬴懷裏了。


    女子醉氣熏熏,含著酒味的氣息噴灑,微微一笑後直勾勾得盯著秦梅香的雙眸,眉目含情,聲音旖旎道:“也不知哪家仙姬能榮幸得到秦仙君的青睞……”


    她把胸脯挪近,媚眼如絲,勾人極了。


    “那個仙姬……有我好看嗎?”


    忍不了!這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撩撥!


    萬長嬴陰沉著臉,抬起手臂用手指戳著那修士女子的肩頭,狠狠隔開。


    都湊到眼前了秦梅香還不知道推開!什麽意思!萬長嬴正心裏發酸,暗自慍怒之時,耳旁忽然聽到一句鄭重嚴肅的話語:


    “在我眼中,我心愛之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是這世間最俊俏美麗之人。姑娘雖然也很好很美,但若非要相較,你,毫無勝算。”


    …………


    什麽形容……


    萬長嬴默默收迴了手指,撇開頭,耳尖緋紅。


    秦梅香迴過頭看著他,見萬長嬴羞澀躲閃的神情,不禁嘴角微勾,故意問:


    “師尊,你見過我家那位仙姬,所以……你認為呢?我可有言錯之處?”


    也不知是喝酒後的作用還是什麽,秦梅香喉嚨幹燥地難以忍受,渴……渴極了。那雪白脖頸之上是一抹鮮紅如櫻的……


    夠了……別再亂想了……


    他用力吞咽著口水,目光卻始終從萬長嬴的耳尖、神情上,挪不開。


    聽香閣中,同樣是這副麵容,同樣是這般垂涎欲滴的緋紅……垂眸羞怯……


    好……好想含住,好想將這個麵容永遠鑲嵌在萬長嬴臉上,好想……狠狠將他摁住,不留餘力地占有,侵犯,直至他心中,身軀之上,皮肉,都留下隻屬於自己的痕跡。


    隻有自己,永遠。


    “秦仙君……”


    那女子委屈地輕喚,還不肯死心,將秦梅香從肮髒的思緒中拉迴。


    “秦仙君雄姿英發,小女子是真心思慕於你,仙君真的不……”


    “夠了。”


    萬長嬴凜然出聲打斷,麵色冰冷無波,氣勢卻極其駭人。他眸底陰沉,似是掠過一絲殺氣,口唇微微相碰,極其淡漠地問道:


    “姑娘是還沒聽懂我家孩子的意思嗎?他說了,他有心悅之人,比你好看,比你好。我這弟子性子好,說話委婉,但我脾氣可不好。所以……需要我為姑娘再譯一遍嗎?”


    “我……”


    看見萬長嬴這副駭人的模樣,女修士瞬間癟嘴,臉色煞白。她當然知道聽過萬長嬴的名聲,隻不過夜風醉人,喜宴氛圍太美,她喝了點酒之後壯了膽,趁著醉意就想跑來對秦梅香表達心意。


    當女修士聽到秦梅香迴答她說有道侶時,其實她是不相信的。這麽多年以來秦梅香在世間雲遊或降妖時,身邊除了一同下山的同門,也沒別的女子出現在他身邊啊……所以她繼續追問,貼得更近,她不信一個大男人沾了酒氣之後能對主動送上門的女人身軀無動於衷。


    秦梅香再次拉開凳子往萬長嬴的方向挪了挪,看向那女修士平和地勾起嘴角,淡淡道:


    “姑娘,多謝你的厚愛,但是姑娘會遇到比在下更適合的人的。”


    再被本人所拒絕,又被一桌子的人或戲謔或看戲或陰冷地盯著,姑娘埋著頭目光躲閃,語氣變得顫抖委屈,捂著臉遮住淚支支吾吾地說:


    “抱……抱歉……我……我先走了。”


    陳全夾了一口菜塞進嘴裏,望向悲戚跑開的女子背影嗤嗤一笑,沉聲問:


    “哦?咱們小香香……有道侶了?”


    萬長嬴酸氣還沒緩和過來,那女的走了之後終於是端不住體麵了,怒衝衝地扭頭咬著牙問陳全:


    “小香香是你叫的?”


    陳全對坐在身旁的趙剛使了使眼色,撇嘴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說道:


    “得,明白了。”


    萬長嬴猛喘幾口粗氣,怒聲道:“你明白個屁!閉嘴啊!


    “喲!”


    陳全眼睛放光,盯著桌席上的菜,夾了一筷子送到萬長嬴碗裏,眨巴眨巴繼續說:“酸菜魚,來來來吃一口,好吃好吃~”


    萬長嬴拿著筷子狠狠一戳,皺眉給他把菜甩迴碗裏。


    “你!你閉嘴吧你!”


    …………


    秦梅香低頭忍住笑意,一言不發。


    一開始那女子找上來的時候他心裏還有些慌亂,雖說這些年也不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但如今萬長嬴就坐在一旁聽著看著,秦梅香還是擔憂他會誤會的。


    不過……現在看到他因為誤會而酸怒的模樣,竟然還莫名竊喜起來。


    什麽奇怪的心理?萬長嬴因為他吃醋生氣了居然自己還想著笑。


    “師尊。長老,師兄們。”


    肖若塵做賊心虛般左右偷瞄,快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後猛灌了幾口熱湯,好不容易平複下氣息,壓低音量用氣聲故弄玄虛地說:


    “我方才偷摸聽到了好不得了的事。”


    幾人瞬間正色,認真等著他往下講。萬長嬴抬眸,淡漠道:“直說。”


    肖若塵清了清嗓子:


    “方才我無意間轉到了後院,玉承恩的喜房。聽到他跟他那個新郎官在說話,我就湊過去想聽仔細。那新郎官說了一句:今夜,你就要生吃了我嗎?”


    “什麽?!”


    秦梅香驚唿,心悸不止。


    “秦師兄先別驚訝,我一開始聽到這兒還以為是他倆講什麽渾話呢,結果後來,還有更可怕的。方才師尊不是讓我用搜神符去查探失蹤者的線索嗎,我查到了。但是,很多的神魂都在……”


    肖若塵越說麵色越慘白,語氣顫顫陰森,他本想賣個關子,卻被萬長嬴麵無表情地平靜接了下去,一語中的:


    “都在玉承恩的肚子裏。”


    肖若塵連忙點頭,倒吸冷氣:“對啊!所以那新郎官口中的生吃!說不定!”


    “先別說了,人來了。”


    秦梅香出聲打斷他,隨後,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各位賓客,感謝大家今日肯賞臉參加在下與愛人黑寇的婚宴。”


    玉承恩帶著玉元一起站在庭院當中,二人昂首挺胸,玉元看似風光卻垂眸沉默不語,玉承恩袍袖隨風而動,獵獵作響,他手中的琉璃金杯高舉,語氣喜悅地對著眾人說道:


    “想必在座各位一路趕來,對所見場景已經頗有疑慮了。而玉某今日,也正好想借此機會對各位坦誠相待,希望與各位誌同道合之士共謀大計,同登青雲。”


    他說完話,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狠狠朝地麵上一摔,霎時琉璃碎裂,破損成渣。


    秦梅香雙眉微蹙,抿緊的嘴唇毫無血色,眼眸深處仿若藏著無盡的暗夜深淵,幽深得讓人膽寒。當他微微低下頭時,額前的一縷亂發遮住了部分視線,卻遮不住那從眼底悄然滲出的怨毒,猶如他的原身,像一條暗處蟄伏的毒蛇,吐著鮮紅的芯子,隻待時機一到便暴起傷人。


    共謀大計……同登青雲……嗬。


    玉承恩敢當著宗門百家修士的麵,將他自己做的那些事就真這麽輕易地講出來?不,太危險了,天下幾乎所有高修都在場,他怎麽可能坦白,怎麽可能真正主動講出自己做下的罪孽,他這種習慣偽裝的人,怎麽可能拿自己的性命來做賭注。


    肯定又是一番籠絡人心而編造出的花言巧語罷了。秦梅香自嘲地垂眸笑了笑,畢竟玉承恩最擅長的不就是……把自己扮作一副可靠又令人信服的模樣嗎?


    玉承恩牽著玉元的手走到庭院人群中央,麵部表情十分詭異地笑著,仿佛根本不是他自己想展露出的模樣,四周的賓客側頭議論紛紛,肖若塵不屑地輕哼一聲,附耳問秦梅香:“玉承恩真打算魚死網破了?不過,今日他怎麽這麽奇怪……”


    秦梅香抬眸瞥向身著錦衣紅袍的兩人,輕輕點頭,若有所思道:“你也發現他不對勁了?”


    肖若塵順著他目光看去,也點點頭:“說不上來,總覺得玉承恩和幾年前不一樣了。不僅如此,他娶的那個新郎官也很不對勁。”


    秦梅香神情嚴肅,冷聲道:“先聽聽他究竟要搞什麽貓膩吧。”


    玉承恩雙目空洞,嘴角咧著僵硬駭人的笑意,在燭火金燈的映照下顯得更為詭異,他幽幽地開口,語氣平淡極了,沒有一絲波瀾:


    “自我成為懷光宗宗主以來,我便無惡不作。玄清宗屠滅,我便借著調查真相之名,盜走丹派秘籍修煉,四處殺妖刨丹,指派弟子下山。”


    聽他說完這句,眾人更附耳議論得密,


    冥器宗宗主賀覽將眉頭緊皺,最後隻擠出一個字:


    “這……”


    一旁做的不知名修士抱著手臂,對這些事早已心知肚明,蔑笑道:


    “他這勾當又不是第一天做了,明裏暗裏害了多少妖族,麵子上裝得仁義,又當真心狠。”


    賀覽撇了撇嘴,無奈地喝了口悶酒,暈乎乎地握緊拳頭,往桌上一錘,啞聲無奈地笑了笑:


    “是啊……反正咱們沒什麽能力,妖本來就該死,殺妖也就殺了吧……無辜又怎樣,五大宗門誰敢惹?他就算濫殺無辜,你敢動手殺上懷光宗來討伐為民除害?”


    修士問:“你兒子不就死在妖手裏嗎?”


    賀覽仰頭看天,眼眶瞬間濕潤了起來,歎了口熱氣,苦笑著搖了搖頭。


    “若江兒沒死……也該成婚了吧。”


    玉承恩繼續淡淡敘述,沒管座下紛紜。


    “利雲宗宗主是我殺的。七年前,與我搶奪同一隻妖的妖丹,我殺了他。”


    “什麽!”


    遠處人群中,一男修士拍案而起,麵色煞白,震驚地盯著玉承恩,惡狠狠地怒罵道:“玉承恩!你,是你!”


    怎麽迴事?


    秦梅香和肖若塵相視一看,同樣難以置信。玉承恩真的在一件件講出自己這些年所做的惡事?!


    然而,盡管所有人都已經驚詫地盯著他,玉承恩也絲毫沒被影響,反而沉沉惻惻陰笑起來,緊緊攥著玉元的手,昂首望向眾人:


    “冥器宗少主也是我殺的,因為他阻攔我。他實力不怎麽樣卻還跟我說什麽不要濫殺無辜?所以他該死,各位覺得呢?”


    “你殺的!江兒居然是你殺的!”


    賀覽直衝而上,眾目睽睽之下抬起雙手死死將玉承恩的脖頸扼住,怒目圓睜,悲痛至極,哀嚎著哭喊:“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玉承恩!!!!”


    “他不該死嗎?”


    玉承恩被掐得青筋暴起,麵色很快就紫紅,卻依舊眉眼猙獰地看著悲痛欲絕的賀覽,笑得更盛:


    “哈哈哈哈哈,著什麽急啊,我還沒說完呢。”他頓了頓,曾經那雙溫和的眸子中突然殺氣四溢,陰險至極,艱難地抬起手臂指向其他看戲的修士,惡狠狠咬著牙道:


    “你,你,還有你們……宗內所有死的人,傷的人,都是因為擋了我的路所造就的。”


    頃刻之間,他周身泛起烏黑腥臭的霧氣,猛然把扼住他脖頸處的人擊飛出去,賀覽隻覺胸腹刺痛,鮮血噴湧。


    秦梅香倒吸冷氣,身軀微顫,指尖無法克製地發冷……連這些都說了,那梅苑呢!究竟是不是他!為什麽不說!


    說啊!這件事也說出來啊!至少讓我確認是你,至少讓我知道我恨的對不對!至少,至少讓我能無所顧忌地……


    殺了你啊!


    “香香!”


    萬長嬴一把按住秦梅香的手,沉聲道:


    “還不清楚他的實力,先別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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