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克拉蒙德。卡倫大公府邸。


    成年禮正式開始了。宴會大廳明亮的燈光很快變得昏黃,喧鬧的貴族們也很快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因蒂挽著卡倫大公的手臂,款款走了出來。


    腳上踩著的是最新款的“原煋”亮銀色高跟鞋,身上是名家手工製作的純白色禮服,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讓她本來就好看的五官顯得更加光彩奪目。


    戴著的藍紫色寶石耳墜和藍紫色寶石項鏈沒有任何牌子,小巧而精致,把她的氣質襯托得更加高貴。


    眾人靜靜地等到因蒂和卡倫大公走到大廳中央站定,紛紛送上了讚美。


    “因蒂小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啊。”


    “以後也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家的男孩子。”


    “……”


    聽到這些讚美,因蒂有些羞澀地微微低下了頭。


    卡倫大公有些驕傲地笑了笑,正打算開始致辭,好像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似的突然愣住了,看著門口的位置,沉默不語。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看著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不少貴族皺了皺眉頭:在成年禮當中,在主角出場以後再入場,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


    這是一個昏暗的房間,陰冷,潮濕。


    沒有燈光,唯一的光明是從鏽跡斑斑的鐵欄杆縫隙中透進來的幾支月光。


    兩個看著也就八九歲的小孩子蹲在角落裏,衣著單薄的他們彼此依偎著互相取暖。


    男孩子一頭黑發,長相甚是可愛,隻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不加掩飾的殺氣,唯有在看向女孩子的時候會收起戾氣,隻剩下溫柔。


    女孩子同樣一頭黑發,隻是因為營養不良顯得有些微微發黃。她有著一張小圓臉,除了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其它的五官都顯得很是普通,不過湊在一起卻顯得分外和諧。


    她沒有太多的表情,唯有看著男孩子的時候會帶著淺淺的笑意,露出兩個圓圓的酒窩。


    男孩子開口了,略帶稚嫩的聲音卻給人一種沉穩堅毅的感覺,“露西,你說如果我們能離開這裏,未來還會再迴來嗎?”


    女孩子想了想,說道:“當然不會,這裏很惡心。”


    男孩子說道:“就是因為這裏很惡心,所以我一定會迴來的。”


    女孩子眨著大眼睛,輕柔地說道:“那我陪你。你想殺誰?”


    她的聲音平淡之極,帶著這個年紀女孩子的俏皮甜美,就像是在聊晚上吃什麽一樣,理所當然。


    當初的那批人隻有他們兩個活到了今天,因為剩下的人都死在他們兩個手裏了。


    與仇恨無關,與利益無關,他們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如果不是他們都表現出了足夠的價值,那批人可能就隻剩下一個了。


    這麽惡心的地方,你還想著迴來一定是為了殺人。


    你想殺人,我就陪你,所以你要告訴我你要殺誰。


    話題切換的非常合理。


    男孩子沒有說話,女孩子便接著說道:“那些奴隸主嗎?”


    這是他們之間的小遊戲,為了培養默契,他們總是會經常沉默,讓對方來猜測自己的想法。


    男孩子輕輕搖頭,淡淡說道:“殺了這些奴隸主還會有新的奴隸主過來,沒有意義。”


    女孩子微微皺眉,說道:“那些欺負過我們的奴隸們?”


    同樣是被奴隸主剝削的奴隸們會齊心協力,同心同德?


    不。強壯的奴隸總是會去欺負弱小的奴隸,以此來讓自己獲得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滿足感。


    盡管他們在奴隸主麵前隻會點頭哈腰,和一條流著口水的哈巴狗一樣。


    這就是人性,不是嗎?


    女孩子皺眉是因為她覺得這也不是正確答案,不過在這個地方,好像也沒有其它可以殺的目標了…


    果然,男孩子又搖頭了,“殺了這些奴隸,奴隸主可以從其它地方繼續抓奴隸過來,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也沒有什麽意義。”


    女孩子靜靜地看著男孩子的眼睛,不再說話了,她猜不出來。


    沒關係,他會告訴自己的。


    一直都是這樣的。


    男孩子的目光透過生鏽的欄杆,看著外麵被月光照耀出了淡淡輪廓的觀眾席,說道:“我要殺的,是這些觀眾。”


    女孩子歪著腦袋,說道:“哪個觀眾啊?”


    男孩子滿眼殺意,緩緩吐出了兩個字,“全部。”


    女孩子呆呆地微微張大了小嘴,看著男孩子輕描淡寫的樣子,瞪大了眼睛。


    據她所知,這個角鬥場的觀眾席能容納三萬多人…


    這些觀眾雖然也很討厭,但不管怎麽說也罪不至死吧…


    過了一會,女孩子平靜了下來,抿著嘴唇說道:“為什麽?”


    男孩子說道:“如果我殺光了這裏的觀眾,那麽隻要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這裏就再也不會有觀眾敢來了。”


    “沒有了觀眾,就不會有奴隸主帶著奴隸來到這裏進行角鬥了,因為沒有利益。”


    “沒有了利益,這個角鬥場自然就開不下去了。”


    聽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不過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女孩子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理論裏麵有什麽問題,但總感覺這是個歪理呢…”


    男孩子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說道:“也許吧。不過露西,你要知道,能真正解決問題的才是好道理。”


    “你現在就當做我是單純地在怨恨這些觀眾好了。”


    “反正,我也確實很討厭他們,高高在上的像看猴子一樣看著我們生死搏殺的眼神就是了。”


    女孩子看著他消瘦的側臉,不知為何突然升起了一股子慌亂,她突然伸出了自己蒼白的手抓住了男孩子的手臂,一臉認真地說著:“什麽道理都無所謂,你想殺誰也無所謂,我陪你。”


    從小到大,隻有你是我的依靠。


    所以,你就是我的道理。


    刀山火海,我都陪你。


    金納爾角鬥場,露西緩緩從迴憶中抽迴了自己的思緒。


    現在的她滿身都是鮮血。


    她就那樣站在那裏,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劇烈地喘息著,雙眼緊閉。


    這個看台已經沒有活著的觀眾了…


    隔壁看台的觀眾早已經沒有了嘲笑她的勇氣,一個個都站了起來,緊張地盯著露西,看著她周圍密密麻麻的屍體,無人敢上前…


    如果不是這個地方太過擁擠,而且遲遲沒有人帶頭,估計早就有人跑了…


    一千人了…


    一個一個,一刀一刀的,殺死。


    就算是露西也到極限了吧…


    一隊隊長莉莉婭有些心疼地看著滿身血汙的露西,喊道:“露西,你休息一下吧,換我來。”


    露西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又陷入到了另一段迴憶裏麵…


    審判軍預備營裏麵一個小小的房間中。


    十九歲的露西窩在床上,雙手抱著膝蓋,腦袋枕在牆壁上,雙目無神。


    整個人小小的一隻,看著很是可憐的樣子。


    她沒有依靠了…


    渾渾噩噩地訓練完以後,她找不到那個可以和自己聊天的男孩子了…


    她知道,他死了…


    一個華發老人輕輕敲了敲並沒有關上的房門,走了進來。


    他滿臉慈祥,有些憐憫地看著露西,說道:“他是個孤兒,沒有其它的親人…”


    “或者說,他唯一的親人就是你,露西。”


    女孩子毫無反應。


    老人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露西,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死亡嗎?”


    “當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還記得他的人把他遺忘了,他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你會記得他的,不是嗎?”


    女孩子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


    老人:“我知道,你每天都會迴憶你們的過去,你們當初說過的話…”


    “你害怕自己忘了他…”


    “你並不需要改變這個習慣…”


    “他和你說過的很多話,他沒能來得及完成,那麽…”


    “你不妨好好活下去,替他完成這些事情。”


    “隻要他的思想承載在你身上,你活著,他就沒有真正死去,不是嗎?”


    女孩子緩緩轉過頭看著老人,那雙大眼睛不知何時盛滿了淚水…


    她抱著膝蓋顫抖著,有些難以唿吸地喘息著,帶著抽泣聲說著,“老師,我好想他啊…”


    金納爾角鬥場,露西緩緩抬起了頭,猛地張開了眼睛!


    那雙原本已經暗淡下去了的眼眸中光芒大放,紅光和金光瘋狂閃爍著,一股無形無質的波動從她的身體裏麵散發了出來,朝著四周,激射!


    莉莉婭突然伸出手在空中虛握,好像抓住了什麽一般,還輕輕捏了捏。


    快要實質化的靈力,露西的靈感已經快要突破三環了嗎…


    三環雙瞳會…


    這個家夥,到底要強到什麽地步才肯停下來啊…


    她看著手中握著的那看不見的靈力,笑著搖了搖頭,滿臉的不可思議。


    露西冷冷地看著另一個看台上的觀眾,強撐著不斷抗議著的身體,握緊了匕首,衝了上去。


    那雙大眼睛裏早已沒有了淚水。


    我好想你啊…


    我正在試驗你說過的話呢…


    如果你說的是對的,隻要我把這些觀眾殺了,隻要我還活著,這座角鬥場就再也開不下去了…


    再也不會有人被抓到這裏來了...


    我說過,我會陪你…


    我來履行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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