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他們簡單吃了點東西,高湛在湖邊撿了些石頭,他們就到觀景台去看了全景,並給神湖補獻哈達。


    高湛戲謔的說:“都是要先獻哈達再觀湖的,咱們是先看完再進獻!”


    程佳的眼睛盯著神湖,低聲說:“神女怎麽會怪罪我們?她生在這天之巔,早已擺脫人世的七情六欲,在她眼中,我們不過是粗心而虔誠的孩子,她會幫我們找到迴家的路!”


    然後她伸展雙臂,迎著清冷的風,閉上眼睛。


    風輕柔的撫摸她的頭發,親吻她的臉頰,遠處的經幡發來嗚嗚的低語,往事一幕幕映過腦海……程佳不自覺就流出淚來,眼前的神湖被群山環抱,遺世獨立,仿若世外高人,冷眼旁觀著一切。


    周圍的山是山,水是水,人是人,經幡是經幡……他忽然明白,世間的一切其實都是分明的,都按照自己的規律運行,看似和諧,其實彼此毫不相幹,於己皆是虛空。自己不過隻是大千世界裏的滄海一粟而已,注定孤獨的來,也終將孤獨的走。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留下什麽呢?也隻是記憶!前世今生、今生來世——生生不息、循環不止,最後連記憶都會被抹去!


    誰記得前世?誰把握得了今生?人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幻夢,被禁錮在這湛藍的湖底。哪怕你再想翻動、追憶,也追究是過眼煙雲、一場春夢!


    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簌簌落下,我們在命運麵前多麽渺小?有多少全力以赴後的前功盡棄?有多少傾心付出之後的黯然神傷?


    前世今生,是一個謊言,不管它是否真實存在,都是抓不住的影子……


    “程佳!”


    高湛走過來,擦著她的眼淚,把她擁在自己懷裏,溫柔的說:


    “迴魂吧!你在我這裏!又一個人胡思亂想什麽呢?有我在,你什麽也不要想,想著當下就好!把你心裏的難過留給女神吧,她會替你保管起來,還給前生,所有糾纏業障,都結束!”


    高湛低頭微笑的看程佳,“我們家的小女孩老是多愁善感,誰又惹我們傷心了?我答應你,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一出生就遇見你,讓別人不能靠近,你一斷奶就嫁給我!誰欺負你,我就揍她!我把好吃的都給你!”


    高湛趴在程佳耳邊,繼續說:“遊客都在看你!”


    程佳眼睛陡然一轉,低聲說:“我們走吧。”


    高湛摟著程佳,嗬嗬笑著:


    “好!”


    ……


    當晚,他們在加查縣住下了,高湛定了這裏最好的套房,他們需要好好休息。


    加查縣縣城很小,大概隻有兩三條街道,但青山高聳、綠草成蔭,雅魯藏布江穿城而過,別有一番獨特韻味。


    程佳第一次來這裏,她問高湛:


    “你以前來過嗎?”


    “來過,在你沒來西藏之前,我就把這裏基本上都走了一遍!”


    “那故地重遊,你不是沒了新鮮感?”


    “不會啊!以前都是匆匆的來、匆匆的走,就急著趕路了!現在有你,覺得特別的有意思!”


    程佳微笑。


    晚上他們專門去吃雅魯藏布江裏的魚。


    雅魯藏布江的水是冰川融水,水溫較低,再加上這裏晝夜溫差大,所以江裏的魚,皮很厚,肉質鮮美。


    程佳一掃白日多雲轉晴、晴轉多雲的心情,大快朵頤,吃的非常痛快,結賬的時候,價格要比他們預想的便宜的多。


    高湛走出飯店,對程佳說:


    “你發現沒有?這裏民風很純樸!估計是旅遊的人相對較少的緣故。”


    程佳認同的點點頭。


    “以前,在拉薩色拉寺,我一出門口,就會被一群孩子抱住大腿,叫媽媽,他們伸出手指對我說’一塊錢’,我給了一塊錢,四周湧過來一群孩子都叫我媽媽。我當時就想,這些孩子不上學,將來可怎麽辦?遊客暫時是他們的經濟來源,可一輩子哪能就那樣過?”


    “所以說任何事情都有利弊!人們被這些原生態的景色和民風吸引過來,然後也漸漸的改變了它們的樣子!珍惜吧!以後這樣的地方會越來越少!”


    程佳他們迴酒店沒有洗澡,高湛說海拔變動大,怕生病。


    第二天,他們早早就出發驅車去林芝了。


    程佳說:“林芝我們去過好幾次了!這次你帶我去哪?我不去大峽穀,我怕累!”


    高湛說:“我帶你去看杜鵑花,帶你遊覽四季!”


    他們的目的地是——色吉拉國家公園。


    色吉拉山口海拔4728米,素有“一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的美譽。程佳他們在山腳下車,看著滿山的花海,高湛對程佳說:“怎麽樣?我送你的花海?”


    程佳微笑的不作聲,專注的拿起手機拍杜鵑花,紅色的花蕊四周伸出五個粉色的小喇叭,十分惹人喜愛。成片成片的杜鵑花像粉色的雲彩,包裹在山的四周,這密密的一片,那密密的一片。


    程佳在拍花,高湛在拍她。程佳專注的時候,眼睛特別的清澈,裏麵湧動著光芒,總是給人一種不諳世事的純真感,高湛看得如癡如醉。


    他們流連了很久往色吉拉腹心地帶走去,那裏有海拔4300米左右的魯朗林海觀景台,這裏是觀雲海、林海、花海以及同時觀賞南迦巴瓦峰和加拉白壘兩座雪峰的絕佳位置。


    高湛給程佳講述了南迦巴瓦峰的傳說:


    相傳很久以前,上天派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壘鎮守東南。弟弟加拉白壘勤奮好學武功高強,個子也是越長越高,哥哥南迦巴瓦十分嫉妒。於是在風黑月高之時將弟弟頭顱砍下,丟到米林縣境內,化成了德拉山。上天為懲罰南迦巴瓦的罪過,罰它永駐雅魯藏布江邊,陪伴被它殺害的弟弟加拉白壘。大概自知罪孽深重,所以南迦巴瓦常年雲遮霧罩羞於見人。


    程佳站在觀景台上,極目遠眺南迦巴瓦,三角形的峰體上被白雪覆蓋,雲霧繚繞。旁邊的導遊說隻有很有緣的人才可以看見它的真容。——確實是羞於見人!


    程佳他們不甘心,等了好久,它也就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露出一小部分。


    陳佳有些失望,她不再看南迦巴瓦峰,迴頭看山,山腳是姹紫嫣紅的一片花海,中間是一片高聳的樹林,再往上是矮小的灌木,最上麵是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


    高湛說帶她領略四季,所言不虛。


    高湛此時正在路邊和幾個牧民討論蟲草,牧民把他們的蟲草拿給高湛,他揀一小塊放在嘴裏細嚼,然後拿出一小把放在手中掂量。


    最後他挑挑揀揀的買了一點兒。


    “你要上當了!”程佳有點幸災樂禍。


    “為什麽?我覺得不錯啊!”高湛迴答。


    “我也在牧民手裏買過,他當時賣給我幾根小手指般粗細的,我從來沒見過那麽大的,當時還很激動,結果後來晾幹後小的可憐,我那個價格貴了!多虧買的不多,否則後悔死了!”


    高湛嗬嗬笑:“我們打賭,我不會上當,因為我掂量過含水量了,我覺得我不會走眼!”


    程佳不屑一顧,“我才不和你賭呢!要是沒上當不是更好?”


    “那你要是擔心,剛才為什麽不阻止我?”


    “我雖然擔心,但是也相信你!假如真的上當了,也沒關係,你在做想做的事情!”


    高湛攬過程佳,坐在椅子上休息。


    椅子上還有幾個人在討論吃什麽的問題,程佳插嘴:


    “雅魯藏布江的魚味道很好,魚皮很厚,魚肉鮮美,估計是最獨一無二的了,你們不妨去嚐嚐!”


    其中一個人剛要說話,旁邊的藏族導遊說了一句。


    “我們本地人一般不吃雅江裏的魚!”


    程佳他們不約而同的抬頭:“為什麽?”


    導遊欲言又止,程佳他們好奇的一直追問。


    最後導遊吞吞吐吐的說:“因為我們在雅江水葬。”


    程佳立刻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藏族人認為水是生命之源,人死後應該歸其源。尤其是林芝地區,很大部分藏民高居深山峽穀,無法實施天葬,又缺少火葬的基本燃料,實行土葬——經年冰封的高原環境又不適宜,惟一擁有的是一條或幾條長年奔騰不息的大江大河,選擇它來處理屍體是最普遍的做法。


    程佳立刻站起,對旁邊同樣發愣的高湛說:


    “我們該下山了!”


    迴城的途中,程佳悶悶不樂,過了好久,蹦出幾個字:“高湛,我覺得我的胃裏有手指頭,我腦海裏都是一條魚叼著一個手指頭在遊的場景。”


    高湛微微笑著:“我們吃的未必是野生魚,估計是養殖場養的!”


    “那也是一條江的水呀!”


    “水葬都是有固定地方的,不會在養殖場附近的!”


    “反正我覺得有手指頭在撓我!”程佳悻悻然。


    高湛其實也有點心裏障礙,他不怕牛糞,不怕酥油,但是一想起人的遺體,總覺得不舒服。


    他伸出指頭,到程佳腰上撓撓。


    “是這樣撓的嗎?”


    程佳跳了起來:“哎呀!討厭!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高湛看程佳的樣子,忽然玩心大發。


    “要撓也是撓你,那天就數你吃的多,小心晚上來找你要指頭,就是這樣叫你的……”


    高湛伸出手指,到程佳臉上輕輕碰觸,嘴裏發出鬼哭的聲音:


    “程佳,還我指頭!還我指頭!”


    程佳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高湛,你過分了,我晚上要是睡不著,我也不會饒了你!”


    ……


    迴林芝的晚上,程佳吃的很少,高湛自從來西藏之前就已經飯量不多了,程佳以為他是壓力大,後來又認為他是高原反應,現在是和她一樣沒有胃口。


    殊不知,更大的考驗正在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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