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程佳給李燁打了電話。李燁告訴她,自己暫時走不開,要程佳先去,他安排好了就會過去。


    等程佳急匆匆的趕迴哈爾濱,爸爸已經做完了手術。因為堵塞麵積太大,手術不是很成功,爸爸已經進了icu。媽媽見到程佳就開始大哭。


    程佳也哭,爸爸身體一向很好,怎麽忽然就腦淤血了呢?


    醫生走過來,“哪位是病人家屬?”


    “我是!”程佳哭著迴應。


    “病人現在要做觀察,你們去續一下費!”


    媽媽說:“不是剛交完嗎?”


    “那隻是第一階段的費用!”


    媽媽急得團團轉,“你一結婚,我就和你爸把錢都買了理財產品,現在不到期,程佳,你那裏還有錢嗎?”


    “我有!”程佳斬釘截鐵的迴答,“媽媽你好好休息,這些事我來解決!”


    程媽想著女兒的丈夫那麽有錢,她不必擔心這些事,迴望病房,繼續流淚,她無法從可能失去丈夫的恐懼中走出來。


    程佳拿出卡下樓去繳費,工作人員操作後把卡扔出還給她,“餘額不足!”


    程佳微愣,連忙說:“不好意思,我拿錯了!”她退出繳費窗口,急忙往迴走。


    她工作才幾年,二十幾萬已經是她所有的存款了。她想打給李燁,想到她前段時間補簽的婚前協議,那麽厚一打,停下了撥打電話的手。


    程佳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然後她又一次拿起電話。


    “於麗,我是程佳!你最近好嗎?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幫忙……”


    程佳借了一圈的錢,隻借了很少,有的象征性的借了她幾百、幾千,有人讓她等著、幫她想辦法,程佳說了人生以來最多的“謝謝!”


    生活是現實的,她不會給任何一個人開綠燈,程佳要硬著頭皮死扛,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想盡一切辦法,她要依靠自己救自己的爸爸。她不會要李燁的一分錢,從一開始李家就擺明了要和他分的清清楚楚。可是即使沒有婚前協議,她也不會白要人家的東西,因為自尊!


    程佳告訴媽媽,她不小心輸錯密碼把卡鎖了,把媽媽身上的錢都拿了,加上自己卡裏剩的,還有東拚西借的勉強續了費。


    第二天,她在西藏的朋友給她打過了二十萬,程佳收到信息的時候,鬆了長長的一口氣……


    爸爸經過後續的治療,慢慢的恢複著,留了些後遺症,走路不太靈活,比起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來說已經足夠幸運了。


    李燁每天打來電話,因為公司在投一個很重要的公路項目,他的行程一直後推,程佳並沒有多麽渴望李燁來,她一個人也可以應付,但是心裏隱隱的失落。


    轉眼,爸爸就出院了,程佳每天都陪著他和媽媽,她很珍惜這樣的時光。畢業後,程佳就離開了從小生活的小縣城,先去哈爾濱,後又東奔西走,從來沒在家裏好好待過。嚴格說起來,她很不孝。


    她的同學知道程佳迴來,陸陸續續的聯係她,他們隔三差五就聚聚,程佳馬上就變成了曾經的“瘋丫頭”,忘了李燁的規矩,想穿什麽就穿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在家裏的日子反而比在李燁身邊輕鬆。


    夏天了,黑龍江的氣溫漸漸升高,整個黑土地上都被曬的籠上一層熱霧。程佳穿著牛仔熱褲,陪著爸爸在樹蔭乘涼,聽見有人在輕輕喚她。


    她迴頭——是謝揚釗,程佳怔住了。


    謝揚釗還是像大學時一樣,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他穿著淺藍色的牛仔褲,褲腿卷起,露出一截腳裸,上麵是白色的t恤,頭發整整齊齊。他看著程佳,高興的彎著嘴角。


    程佳有種錯覺——她迴到了過去,此時的揚釗正叫她一起去圖書館。


    謝楊釗也在看著程佳,她比以前漂亮了,褪去了原來的青澀,程佳變得靚麗而有風情。


    “揚釗!”程佳微笑著叫著,就像從前一樣。


    “我聽說叔叔住院了,所以來看看叔叔!”


    謝揚釗說著走到程佳麵前,遞上了一些營養品。


    程佳禮貌的道了謝。


    程爸看見謝揚釗微笑的打招唿,以前爸爸特別喜歡他,說他滿腹才氣:他總是在看書,而程佳總是在“胡作非為”,畢業之後他也很順利的進入公務員行列,程佳卻屢次考不過。


    “你過的好嗎?”謝揚釗問程佳。


    “挺好,你呢?”


    “我就那樣,每天朝九晚五。”謝揚釗笑了一下,有些落寞。


    “挺好的,又穩定又有前途!”程佳說道。


    他們把爸爸送迴了門口,媽媽看到謝揚釗愣了一下,“這不是揚釗嗎?好久沒看到你了!以前你總送程佳迴家來著!”


    謝揚釗和程佳都有些尷尬,程媽頓覺失言了,接著說:“進家裏坐吧!”


    謝揚釗連忙說:“不了!阿姨,我今天順便來看看程佳,晚上必須迴去,車票訂好了。”


    程媽看看程佳,說:“我正好要帶你爸去量血壓,那你們進家裏坐吧!”


    程媽帶著程爸出去了。


    程佳站在門口沒有動,謝揚釗也沒有動。


    “一晃我們三年沒見了,你真的就三年沒給我一點消息!”謝揚釗語氣有點傷感。


    “我以為你不需要我的消息。”


    “程佳,我結婚了!就在年初!”


    程佳抬眼,“祝賀你了!”


    “程佳,你不要怪我!我其實一直很後悔!從你走後就開始後悔了!”


    “都過去了,揚釗,我不怪你!我們有權利做自己的選擇!”程佳淡淡的說。


    “我以為畢業之後我會有光明的前途,我的人生會有無限可能,可是最後我發現不是那麽迴事,我最想的就是迴到過去!迴到那些無憂無慮、單純快樂的日子,你在我身邊沒心沒肺的玩、我跟著你逃課、我們為了看電影兩個人少吃一頓飯的日子,那種簡單的快樂再也沒有了!”


    程佳被他說的也有些傷感:“迴不去了!路是向前走的,誰也不能讓時間倒流!”


    “是啊!程佳,你沒打算迴來嗎?像以前一樣,迴到原來的公司工作,你不是去西藏了嗎?我聽說迴來……”


    程佳打斷他:“我結婚了!我不會迴來了!”


    謝揚釗微愣:“我沒聽說你結婚,什麽時候的事?”


    “比你早點!”


    程佳看到揚釗落寞的表情,冷冷的說:“沒有人會在原地毫無希望的等著誰!揚釗,你沒有!我也沒有!”


    謝揚釗聽見程佳說結婚之後,半天說不出話來,他訕訕地說:“我沒聽說你結婚了!”


    “揚釗,好好照顧自己!我們都要好好的過!”程佳真誠的說。


    謝揚釗點頭。


    午後的陽光依舊很烈,程佳看著單元門口那棵榆樹——枝繁葉茂,她忽然覺得生命就是這樣,要向上看、向前看,每一天、每一次風雨都隻是胸口的年輪,都會慢慢過去,沒有過不去的。


    她為初戀耿耿於懷了那麽久,其實也就是放不下那段歲月和歲月中的自己,無關其他。


    謝揚釗說他後悔了,其實自己也後悔了。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生活在哪裏呢?程佳想著她當初拚命努力的動力就是想證明自己、保護自己,可走著走著,她忽然找不到方向了,也找不到自己了,她再沒有了活力,她的生活也毫無生趣!她把生活過成了一個盒子!


    程佳悵然若失,她失去了什麽?謝揚釗說想迴到從前,程佳也想迴到從前,卻不是和他的從前。程佳想念那些滿走廊都是她高跟鞋聲的日子,想念每天的忙忙碌碌……


    程佳在家裏又住了半個月,李燁的電話越來越勤,他實在過不來,想讓程佳迴去。


    程媽有些不滿:“你爸爸生了這麽一場大病,他來都沒來!”


    程佳解釋:“他公司有個項目趕不開,他一直關注著爸爸,後續的費用都是他的!別怪他!”


    “媽媽不是怪誰?我不會花他的錢,等基金到期了,我會還給他的。媽媽就覺得,你不要受了委屈……”


    程媽不再說話,程佳有些哽咽的說:“我怎麽會受委屈?媽媽你別想太多!你就好好照顧爸爸,你們都好好的,我就幸福!”


    娘倆就這樣說了將近一夜的話,說拉薩、說高湛、說公司、說南京……


    然後,程佳就迴南京了。


    李燁很高興,他親自去接的程佳,一見麵就說程佳瘦了好多,抱著她轉了一圈。


    他一邊開車一邊牽著程佳的手,一路上都在講著他們新競標的項目,程佳很為他高興。


    到家之後,程佳還來不及換鞋,李燁就把她抱進了臥室。程佳掙紮:“李燁,我累了!”


    李燁置若罔聞。


    “李燁,我爸爸留下了後遺症!”


    李燁喘息著:“我過段時間忙完了托人找找這方麵的專家。”


    “李燁……”


    完事之後,李燁把她摟在懷裏。


    “老婆,我想你了!你不在家,哪裏都空空蕩蕩的。”


    “我迴來了!”程佳並不太高興。


    “老婆,我沒去看你父親,你沒有生氣吧?”


    “沒有!”


    “不要怪我!那個項目我盯了很久了,再說,我知道爸爸沒有危險。”


    “我不怪你!”


    “那你為什麽這個樣子?”


    “我累了!”


    “我感覺你迴來變得不一樣了!”


    “李燁,我沒有!我真的累了!”


    “你都沒有想我嗎?”


    “我爸爸病了,我沒有精力想其他的!”


    ……


    李燁睡了,程佳卻流下了眼淚:李燁,你眼裏隻有你的項目、你的想法、你的需求,我呢?


    程佳第一次覺得自己後悔了,這不是她要的!一切都不是她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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