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陛下的葬禮舉行了,這一位叱吒了整個國家二十多年君王,終於在漫天的飛雪中,迎來了自己最後的高光時刻。


    監國太子玉承允幾次哭暈在先皇的棺槨前麵,不僅如此,先皇所有的後妃的哭聲也讓整個皇城的天都在顫動。


    雖然多年以前就已經廢除了殉葬製度,但是沒有子女的後妃和宮人不管年方幾何,在這個時刻整個人生的精彩都已經劃上句號,以後的一切都將要在冷宮中孤寂的渡過。


    她們的動容也許和先皇並沒有關係,隻是為了自己早早終結的人生而悲憾。


    大雪飛揚,先皇的葬禮隊伍就在皚皚白雪中,在無數人的哭聲中,向前行去。


    玉明澈沒有流淚,他隻是紅著眼睛走在先皇棺槨的旁邊,送自己的兄長最後一程。


    沐夕雲作為命婦,跪在了無數泣不成聲的貴婦中間,在玉明澈走過她麵前的時候,她悄悄抬起了頭,看見了玉明澈那一雙紅腫且布滿血絲的眼睛。


    他雖然沒有哭,但是心裏一定在流著血淚,先皇的功過沒有人去評論,是他對權位的種種算計,還是他對整個國家的治理,在這個時候他不願意再去想孰對孰錯,隻是在玉明澈的心中,他一直是那個護著自己長大的兄長。


    少時他們一起在禦花園裏麵奔跑,在師傅的教導下學習,玉明澈握筆寫的第一個字就是先皇扶著他的手寫好的,他的第一支箭就是先皇握著他的手射出的,後來他登上王位,成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玉明澈遠走邊關戍守,可是這一切都沒有改變過他們之間的兄弟親情。


    可是朗華親手破壞了這一切,生生切斷了那種血脈相連的親情,血淋淋的將美好的一切都打破。


    玉明澈慢慢走著,孤獨的感覺彌漫在他整個內心,他一直強忍著,從知道先皇離去的時候,所有的事情攪雜在了一起,他沒有時間難過,可是現在,他終於想起了過去的一切,而悲傷又成數百倍的湧現出來,也許死亡對他們兄弟之間的嫌隙是一種救贖。


    不堪的事情他選擇忘記,腦中浮現的永遠都是他們兄友弟恭的場景,六皇弟去了,現在皇兄也去了,整個世間他們幾兄弟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也許明天整個天下都會有所不同,所有的人在今天對於先皇的駕崩而悲痛不已,而明天又會對新皇的登基而歡唿雀躍。


    人心就是如此,今天的大雪有人說是上天為了先皇離去的悲痛,也有人說那是給大地換一種顏色,等到白雪全部覆蓋上先皇的陵寢以後,就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而這個開始是因為玉承允將要登上權力的頂峰,絕不是因為玉明澈對於親情的心如死灰。


    “玉明澈。”晚上迴到府中,玉明澈一直拿著先皇送的玉佩發呆,沐夕雲悄悄的從背後摟住了他輕輕的喊道。


    “雲兒,六皇弟去了,現在皇兄也去了,我再也沒有兄弟了。”他的眼睛彌漫了霧氣,終於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沐夕雲把他轉了過來,他的雙眼還紅腫著,自從刺殺陛下的兇手伏法以後,他日日都守在先皇靈前,感歎著他們已經失去的那些歲月。


    “玉明澈,你還有我們,我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沐夕雲撫摸上了他緊蹙的眉頭,溫柔的說道。


    “雲兒。”玉明澈緊緊抱住了沐夕雲,失聲的痛哭起來,他的整個身體也因為哭泣而在顫抖。


    沐夕雲隻是輕輕的摸著他的頭發,溫柔的抱著這一刻脆弱的玉明澈。


    第二日的朝堂上麵,隻有一個議題,就是新皇的登基大典。


    玉明澈站在下麵沒有說話,旁邊的所有大臣都在嘰嘰喳喳的陳述著自己的想法,或者說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拚命表達著對新皇的忠心。


    玉承允坐在監國太子的位置上,也是默然的看著上麵空空如也的皇位,自從先皇病後,朝堂一直是這個樣子,但是那個時候他的心中並沒有恐懼,因為他知道他還有父親,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坐到那個位置上麵,望著下麵所有的人,孤獨而寂寞。


    他最後想問自己一句,這個位置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肯定不是,但他想要的東西早已經不屬於他,盡管他曾經想過用這無數人想要得到的天下來交換,可是在那個人的眼裏這些卻不值一提。


    “殿下,現在先皇駕崩,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您要盡快即位,才能保證國家穩定,民心平定。”齊國公第一個站了出來對著玉承允說道。


    “臣附議!”除了玉明澈,其他所有的大臣都跟著齊國公站了出來,齊齊的喊道。


    “燕王,您貴為首輔,卻不表達自己的看法,莫非你對太子即位還有什麽想法?”齊國公轉過來意味深長的看著玉明澈說道。


    “殿下,臣不是這個意思,陛下在世時既封您為太子眼下之意,您就是即位的新皇,臣現在隻是想登基大典旬照古製還是更加隆重,以彰顯我國國威。”玉明澈聽見齊國公這樣說,趕緊站出來解釋道。


    “燕王此番不無道理,現在先皇駕崩,難免其他國家有伺動之心,隆重舉行也可震懾他國。”很快就有人站出來附和玉明澈的想法。


    “先皇駕崩,我心甚痛,但是麵對國家的重責,本殿不得不盡快安定民心,所以登基典禮的一切事宜都交由燕王處理即可。”玉承允悲痛的說道。


    “臣一定不負殿下所托!”玉明澈堅定的行禮說道。


    玉明澈和玉承允的一唱一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所以馬上所有的人都站在了玉明澈的一邊,開始主動附和。


    天空就要變換顏色,而新皇的即位勢必會打破原有的一切,未來究竟是烏雲密布還是晴空萬裏,隻待玉承允的運籌帷幄了。


    父皇,終是要我到這個位置了,我從小所學都是為了今天,可是為何這一刻我卻沒有一點喜悅之意,人們常說坐在那個位置上麵的人無上光榮,因為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我卻不同,為何我總是感覺一旦走到了那裏,我便離真正想要做的自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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