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是下得很大,宮尚爵把傘遮在了她的頭上。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同一把傘下,靜靜的佇立於雨中,看著亭子裏拍照的淩麟和作為他主人翁的菲菲——畫麵無比的唯美。


    眼前的雨如同一根根銀線般垂直落下,落在地上濺起大朵大朵的白色水花。


    雨水衝刷著地麵。洗去了所有的塵埃。可是,\"麟兒\"……


    忽然想起籃球賽那天她在食堂聽到的麟兒和那名女生的談話,她的心裏還是有些芥蒂。


    她真的很希望那天和醉藍在食堂聽到的\"麟兒\"和那名女生談話中的\"白菲菲\",真的隻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她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宮尚爵撐著的傘下,靜靜的看著亭子中的白菲菲。


    她那麽美,那麽善良。從初見到熟知,她從來不覺得她可以是被世俗的情情愛愛所紛擾的一名女生。


    “叮鈴叮鈴…”


    風忽然而至,一陣鈴鐺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她頭發上的、兩根絨球發繩上係著的、精致小巧的紅色鈴鐺在隨風飄拂發出的聲響。


    紅色的絨球也在風中顫動著絨毛。


    她發繩上的鈴鐺似乎也是純手工的,巧奪天工……等等,似乎整根發繩都是純手工的。


    等會兒,那不隻單純的是發繩而已吧?宮尚爵不著痕跡的把視線移開:


    這件事還是提早告訴蘇白好。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雨就那樣放肆的落下,仿佛要把人淹沒。


    繼而她又低下了頭,眼中不知是何種情緒。


    雨水把地麵衝刷得很幹淨……


    宮尚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心底深處的記憶忽然浮現在眼前:


    那是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個貪玩的孩子。


    有一日,他竟是突發奇想的跑到了野外。


    在那個風景很美的野外,有一個清澈見底的小湖泊。湖邊的野花野草都很繁盛,它們的影子倒映在澄淨的湖水裏隨著湖麵被微風吹起的漣漪輕輕搖晃;站在湖邊,他能看見湖底的石子和自己的、小小的倒影。


    有人說:野外的湖泊有時候會吃人,他們不能夠靠的太近。


    或許這樣的說法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他當時單純如斯。


    除去那些石子、倒影,湖水中還有彩色的魚兒在遊蕩、湖底還有一些綠色的水草……


    好美啊!


    他忍不住的蹲下了身蹲在湖邊欣賞著水中魚兒優雅愜意的身姿……他的心中愈發的歡喜。


    他不禁想要離湖麵更近一點,於是他繼續小心翼翼的往前蹲去……


    \"啊!\"


    未曾想湖邊的野草茂盛,遮住了腳下的路。他一腳踩空,竟是跌落進了湖裏。


    \"救命啊救命啊!\"


    他記得那時的他年紀還很小,也沒曾學會遊泳,隻在水中使勁撲的棱著……


    時至今日他仍能夠憶起:他站在岸上的時候還以為湖水很淺,誰知跌落進湖中後翻湧而來的湖水卻生生將把他的鼻子淹沒。


    “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啊!救命啊!!!”


    他在水中拚命的掙紮著,想去夠岸邊的水草可是卻無論如何都抓不著……


    救命啊!誰來救救他?


    心底已經幾乎近於絕望,他能感受到身體在慢慢的往下沉……意識正在漸漸的模糊直至消失……


    \"噗通!\"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有一位老者縱身躍入了水中。


    恩人呐!嗚嗚嗚……


    當他再次醒來時,渾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他抬眸看了看深邃的藍天和天空中飄浮著的、大朵大朵的白雲:他這是?


    他的心裏感到疑惑不解。


    正當他感到疑惑之際,一位老者的聲音在他耳邊傳來,“你醒了?”


    他這才轉頭朝著老者看去……


    老者笑著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須,胡須隨著他說話而微微的顫動:


    “你小子福大命大,在這荒郊野外的遇上了我老人家。”


    若不是老者說話,他定以為自己已經榮登極樂世界。他急忙起身向老先生磕了個頭朝著他道謝:“多謝爺爺,救命之恩尚爵沒齒難忘!”


    尹老摸著花白的胡須,頗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模樣:“不客氣!有道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對老先生感激不盡,邀請老先生到他的家裏去做客;他想要告訴父親母親這件事,然後好好的感謝老先生。


    哪怕會狠狠的挨一通罵他也在所不惜。


    但老先生卻拒絕了,說他也有個孫女,年齡同他一般大……


    他問老先生可否留下姓名?日後也好好好報答!


    老先生卻隻告訴了他一句:尹老先生……


    尹老先生讓他以後定不可以再這般貪玩,獨自一人出門在外的時候定要時刻注意安全。


    他一直謹記心頭。


    彼時的他年紀尚小,沒有意識到他應該想方設法的留住尹老先生、直到現在他也依舊會後悔當初為什麽沒能留下尹老先生。


    分別時他看到尹老先生的手上戴著一個鈴鐺,那是一個純手工雕刻的、精巧卻又厚重的銀鈴;


    銀鈴隨著老先生的腳步聲聲作響,而今時今日他才忽然意識到:那時老先生的銀鈴,它的雕刻工藝、花紋與今日他在她發上所見的紅鈴竟是如此的相似。


    “叮鈴叮鈴……”,風一吹,那鈴鐺的聲音又開始拚命的作響。


    他不知道那拚命作響的鈴鐺聲,是昔日老先生的銀鈴,還是今時她發上的紅鈴。


    怎料世事無常,再承故人恩,竟是在十二年之後。


    宮尚爵開始努力的平複著內心激動翻湧的情緒,拚命地隱忍著迴憶:


    那時候他雙手負在身後,鈴鐺在手上輕聲作響……轉眼間隻留下了一個背影。


    他遙遙望著他的背影,不由隻覺著,尹老先生真真是:道骨仙風。


    在此之後,他拜托父母親用盡了各種辦法,卻也還是沒能找到那年那日救他的那位恩人。


    宮尚爵的內心有些深沉的歎息:


    時隔多年,他謹記著恩人的話語來到了 a 大,在這裏他遇到了很多的人。


    他記得,當初與恩人交談之時他曾經提到過他的孫女一直都有一個心願,是 a 大。


    因為他一直找不到他,所以他抱著微渺的希望來到了 a 大:他想要找到他的孫女,也希望能通過他的孫女再次見他一麵。


    哪怕他知道這樣的幾率微乎其微,但他卻也始終未曾猶豫。


    自從來到 a 大,他就一直關注著尹姓的女生,直到今天他看見了她頭發上的鈴鐺,他也開始重新燃起了希望。


    尹墨……是你嗎?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夢境,夢裏雨中的人兒看不清楚模樣。


    那個夢境,是在昭示著什麽嗎?為什麽,她對那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呢?為什麽,她總隱隱的感覺不安呢?


    為什麽最近她的心髒上方,總是會隱隱的疼?


    見她沒有察覺,他又不著痕跡的轉過了頭。


    要不要問問她?會很突然嗎?


    她突然開口了:


    “宮尚爵同學,你的手冷嗎?”


    冷風灌進衣領,她的聲音似乎多了幾分溫暖氣息。他迴答的聲音很清淺:“還好。”


    很快淩麟和菲菲二人就結束了拍照,淩麟在亭子裏招唿著他們,他們開始往亭子裏走去。


    時間已經將近四點了,雨卻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她和菲菲兩個人依偎在一起,躲避著亭子外麵的風。


    因為從小生活的很是幸福,所以菲菲自然而然的也很能體貼他人:“二位同學請坐到這邊來吧!那邊的雨開始飄進來了。”


    於是淩麟坐在了菲菲旁邊,宮尚爵坐在了她的旁邊。


    “啪嗒!”


    一不小心,她的手機從衣服口袋裏滑落,掉在了地上。她剛準備彎腰去撿,旁邊的人已經彎下了腰。


    他的手速比她快,已經將手機撿了起來遞到了她的麵前。


    “嗡嗡。”手機裏剛好傳來一條訊息,不過他卻是將手機從反麵遞過來的。


    尹墨朝著他莞爾一笑,心中暗暗讚許他的細節,“謝謝。”


    “不客氣!”


    接過手機的一瞬間,她的指尖和對方的指尖不經意的相碰。


    她感覺宮尚爵同學的手指頭冰冰涼涼的: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撐傘的緣故?


    等雨徹底的停歇後,他們另尋了一條小路朝著山下走去。


    聽淩麟說這樣走會更近一點,於是他們沿著石階往山下走。


    途中可以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尹墨很懷疑淩麟是不是這裏的常客……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


    她想:此時山中的小溪穀定然是別有一番韻味的美麗景色。


    正在她作此番思考時,淩麟開口了:


    “難得來這裏拍照一次,不如大家就玩個盡興吧!我想去小溪邊拍幾張照,你們意下如何?”


    宮尚爵微微皺眉表示了他不滿:“好不容易雨停了,再去玩一會兒又下雨怎麽辦?”


    哦莫……


    經過宮尚爵的一番掙紮,最後他們還是決定一起去小溪穀;幾個人尋了一條小路,沿著小路,他們開始朝著小溪穀所在的地方愉快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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