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藍玉推測,除了射手,佩林郡最有可能安排的第二路伏擊人馬,會是擅長近距離作戰的騎兵。


    他沿著山道上的羊腸小徑,從射手營地往布防坳口的方向走,站在高處數帳篷。


    沒有估算錯的話,對方此次一共派出兩百射手、三百騎兵,欲以五百精兵,圍剿賈統領送上門的千名弱兵。


    陳藍玉決定當晚解決掉騎兵。


    返程後,他在對方射手位置布兵。


    入夜之後,陳藍玉以對方射手的身份,嚐試著發射救援信號彈,沒想到隻發了一次,騎兵團那邊就有了迴應,他們即刻趕來救援。


    一個時辰之後,騎兵團長罵罵咧咧地,帶著三百騎兵進入射程。


    陳藍玉和溫小雲接過幾支帶炭頭的火箭,以極低的箭速射向下午堆放在射程內的幹草堆、幹樹枝,待火堆燃起,騎兵便暴露在明處,六團隱在暗處。


    “搞什麽鬼,自己人打自己人?”


    待到箭如雨下,大石頭、大樹樁從高處滾落,騎兵團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埋伏,被騙到千人團的包圍圈裏。


    陳藍玉和溫小雲照例一支戰箭解決一個敵人,因為這次戰箭管夠,二人極有默契的,不再說話,悶聲幹活。


    仗打完了,流程和之前一樣。


    歪瓜裂棗隊負責埋人,仍舊做到了,慘烈戰場就像沒有死過人一樣。


    我非棄子隊負責牽馬和迴收戰箭,這次他們在馬上收獲頗豐。


    陳藍玉和溫小雲之前達成共識,隻射人不傷馬,他們缺戰馬,也喜歡馬。故而,戰馬死傷隻占三分之一,都是被亂箭和滾石誤傷的,剩下的三分之二呈活蹦亂跳之姿。


    身殘誌堅隊一下子得了六十多匹死馬,大夥擼起袖子就開幹。


    有人負責烤肉,犒勞辛苦打仗的戰友。有人用石頭擠去馬肉中的水分,有人用火熏烤大塊頭的馬腿,除了當晚吃的,其他馬肉都得想辦法保存。


    火光映照出馬兒們一雙雙淚眼,陳藍玉和溫小雲安撫受傷的馬,沒過多久,馬兒們的眼神便由痛苦轉為感動。


    ……


    佩林郡的五百精兵,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不論是沽美西部兵營賈統領的親信,還是佩林郡兵營,都無法聯係到他們。


    第二天,佩林郡派出兵馬尋找消失的部隊,無果。


    短短幾天,局勢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佩林郡認為,很可能是賈統領設計擺了他們一道,假意派出弱兵,實際派了強將,吞了他們五百兵馬。這筆賬等到核實了再細算,先撤迴派去的使者和謀士。


    欲尋中原美男討好賈統領的使者鬆了一口氣,頓覺職場壓力減輕了不少。


    賈統領則覺得,為表合作之誠意,自己派了千人團去送死,卻換不來佩林郡的信任。雙方既生了間隙,短時間內他也不想再聯絡,且晾著他們。


    六團在賈統領眼中,本就有去無迴,就當他們死了吧。就算活著,他們也不敢迴來,迴來就是抗命,死路一條。


    再說了,一千散兵對他掌控的近三萬兵馬來說,構不成任何威脅。


    陳藍玉將六團兵士帶到一處隱蔽安全的地方落腳,讓溫小雲親自迴去向王爺稟報情況,他算看出來了,溫小雲讀書識字不行,口才還是可以的。


    之後,陳藍玉想辦法將一張白淨的臉均勻地抹黑了些,領上兩個伶俐的兵士,穿上牧商的衣服,去佩林郡逛了兩天,估摸著溫小雲差不多趕迴營地了,這才慢悠悠地往迴走。


    禹雷兒那邊,溫小雲兩片嘴唇抹了油似的,呱啦呱啦幾下就把六團這邊的情況說明白了,倒是沒有添油加醋,隻是在調動情緒方麵照常發揮而已。


    禹雷兒一聽到激動處就拍巴掌,幾個大巴掌拍下去,一旁鐵板似的實木桌子倒是沒裂開,上麵的幾隻瓷水杯全被震碎了。


    因為事先確認過陳藍玉完好無損,禹青春在溫小雲後來的敘事中一直表現得很淡定,還時不時安撫激動到顫抖的把拔。


    父女倆商量後決定,由禹青春帶上新的任命書,隨溫小雲前往西部兵營解決問題。


    ……


    禹青春帶著幾個親信闖進兵營。


    賈統領迎出來,見她未帶兵馬,心道禹雷兒應該沒有懷疑自己,或者說就算懷疑了,暫時也不敢把他怎麽樣,是禹青春自己氣不過,為心上人出頭來了,興不起什麽風浪。


    禹青春還沒來得及興師問罪,就聽副手向賈統領稟報,陳藍玉和溫小雲帶領六團兵士迴來了。


    “六團不在邊界好好布防,跑迴來幹什麽?這是違抗軍令!”賈統領怒斥道。


    正說著,隻見陳藍玉一身狼狽的跑進來,衝到禹青春麵前,“郡主,你可算來了,賈統領,他,他欺負我。”


    “他是怎麽欺負你的?”禹青春看著故意塗了一臉黑炭的陳藍玉,極力忍住笑。


    賈統領瞪圓了眼睛,看他如何栽贓。


    與此同時,賈統領默默地分析自己的心:看到這小子活著迴來,竟然有些小歡喜,看來是真愛。


    “我說不出口……”陳藍玉輕歎了一聲,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很辛苦,很委屈的樣子。


    “那就請賈統領說說吧!”禹青春站到陳藍玉身後,拍他的肩以示安撫。


    “我是怎麽欺負他的?”賈統領正色道:“我沒欺負他!”


    “郡主,既然我和賈統領都說不出口,幹脆讓我倆打一架算了,兩個大男人,有什麽事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陳藍玉提出了他的建議。


    打就打,還怕你小子不成。


    賈統領隨陳藍玉來到操練場上,正在履行西地男子脫衣比武的禮俗,見對方手持長槍襲來,衣服脫到一半,隻能揮動大刀迎戰,任由兩隻袖子在上半身晃蕩。


    賈統領很有實力,加上膀大腰圓,陳藍玉與之對戰,幾個迴合下來頗有些吃不消。


    “賈統領早有謀反之心,此次與佩林郡勾結,送我六團將士赴死。”禹青春在場邊大聲喊道,“陳藍玉,殺了他!”


    陳藍玉得了命令,一心取賈統領性命,對其他聲音充耳不聞。


    ……


    禹青春帶來的幾個高手盯住賈統領的親信。溫小雲和六團兵士向趕來看熱鬧的兵士訴說著這一路的驚險遭遇,很快就博取了廣泛的同情。


    最終長槍刺穿賈統領的左胸。


    賈統領緩緩倒下之際,先是噴出一大口鮮血,之後對陳藍玉發出了最後的請求,“你能不能對我笑一下?”


    “這個時候,我笑不出來。”


    陳藍玉用力抽迴長槍,賈統領龐大的身軀沉沉地摔在了地上。


    之後,禹青春拿出任命書,宣布由陳藍玉接任西部兵團統領之職。


    眾人各司其職,該殺的殺,該抓的抓,該整編的整編。


    陳藍玉和禹青春坐在操場邊上。


    陳藍玉覺得這個時候不說點什麽過意不去,於是說道:“禹青春,謝謝你隻身赴險,為我而來。”


    “誰說我隻身赴險了?”禹青春指了指場外。


    “我帶了兩千兵馬,他們平日都是潛伏在民間的高手,此次隨號令一路相隨,不說以一敵十,以一敵五絕對沒問題,賈統領如若帶親兵反抗,對付起他們來也綽綽有餘。”


    陳藍玉起身,走到高處的台子上,這才注意到場外有些牧民打扮的人騎在馬上,似是在遊牧。果然是高手,他帶六團火速迴營,竟然沒發現這些人的行蹤和身份。


    陳藍玉迴到原來的位置上坐著,又不知道說什麽了。


    “別不好意思啊,隻身赴險是假,但為你而來是真。”


    禹青春接著調侃,“聽好了,我不要你的謝,我要你的愛。”


    在這方麵,陳藍玉一向不是禹青春的對手,他甘拜下風,笑著不說話。


    禹青春坐在他的左側,趁他不備,伸出食指,快速地點在他的梨渦上。


    “這梨渦早就撩得我心癢癢,今日就讓我替賈統領完成夙願,不許反抗啊!”


    想當沽美總兵乃至西地大將軍的陳藍玉瞬間逃了。


    他好像被一雙命運的大手,用力地推著,一步一步向前走。


    因為甘之如飴,所以才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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