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他,踢他,閃他,張嘴咬他,用尾巴抽他,拐個彎摔他……馬兒們能使出的陰謀詭計,在曲荊風身上一樣都沒落下。


    連續幾天,上午秦星亮負責教,傍晚陳藍玉負責教,換了好幾匹馬,可能是天生沒有所謂的馬感,騎馬這件簡單的事,曲荊風怎麽都學不會。


    秦星亮一開始說,荊風哥哥,你一定行滴!最後隻能恨其不爭,愛莫能助。


    慢慢來啊!陳藍玉安慰他,但眼神裏明明閃爍著:想不通啊想不通。


    實在閑不住了,曲荊風纏著陳藍玉給他找份工作。


    “你們那缺不缺搞曆史、搞學問的?”


    “已經人滿為患了。”


    “整理書籍之類的呢?”


    “也不缺。”


    “掃地的,擦桌子的,或者看大門的,缺嗎?”


    陳藍玉無奈地搖頭。


    曲荊風抱著一線希望:“陳叔叔那邊還招人嗎?”


    “此路不通,因為我爹隻會說一句,不許走後門。”


    曲荊風的目光輕輕地飄向背著手站在花窗前看雨的秦星亮,秦星亮悠悠地迴過頭,“我一紈絝,哪裏敢往我爹那塞人啊,再說了,我爹那麽喜歡打我。”


    曲荊風在這裏隻認識三個人,“實在不行,我問問蒙雨,能不能給她跑跑腿,打打雜。”說著就要往外走。


    陳藍玉忙攔住他,“雨兒那裏,跑腿不行。”


    “對哦,跑腿得會騎馬。”曲荊風覺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那我可以專心打雜。”


    陳藍玉忙拉住他,“我的意思是,我再到別處給你問問。”


    就陳藍玉那點心思,秦星亮能不知道嗎,他懶洋洋地說道,“冰清那缺人,就算不缺人,隻要看到荊風大哥的模樣,她一定會招進去的。”


    “那個,冰清是開那啥院的老那啥鴇嗎?”被害妄想症又犯了,曲荊風想到自己有可能就此淪落風塵,不免緊張起來。


    秦星亮笑著拍拍他的肩,寬慰道:“別怕別怕,暮城沒有這種可怕的院啊鴇啊的。冰清是一家客棧的老板娘。”


    ……


    冰清客棧在一條幽巷的盡頭。


    客棧除了偶爾有趕遠路來走親戚的人投宿,日常走動的多數是當地人。通常是夫妻之間發生口角,其中受委屈或得理的一方摔門跑到客棧裏躲幾天清閑,過不了多久就會上演一個神情憔悴的男人手裏牽著娃,背上背個娃或懷著抱個娃,在天井裏懇求自家娘子迴去的劇情。


    而為了聚攏人氣和增加進項,客棧也兼顧茶館的營生。


    進門就是一個大天井,天井正中有一口井,四周擺滿了花花草草,空氣中飄浮著菊花和桂花的香氣。一樓二樓的迴廊都很開闊,迴廊和雅室裏坐著喝茶閑聊的人。


    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背對著曲荊風,彎腰往銅盆裏,泡臉?似乎快憋不住了,連忙抬起頭來喘氣。


    曲荊風上前幾步,“這位姑娘……”


    女子轉過身來,將手裏捧著的毛巾從臉上挪開,曲荊風尷尬地改口:“這位大嬸,請問冰清姑娘在嗎?”


    “老娘就是沈冰清。”沈冰清爽快地答道,絲毫沒有因為被認作大嬸而生氣。她從上到下打量曲荊風,臉上露出了頗為嚇人的笑。


    沈冰清和陳藍玉他們是發小,年紀差不多,隻是沈冰清的聲音和麵相都顯老態,四五歲時看起來就像個長不高的老奶奶。好在她越長越年輕,過了20歲,終於從老奶奶長迴大嬸了。


    沈冰清還有一大特點,臉大如餅,一張臉就像被人用砧板用力地拍了一把,被拍扁的五官極不服氣地,慢慢冒出來。


    沈冰清並不因此而消沉,自卑。她非常樂觀,愛美。為了讓臉看起來瘦一點,想盡各種辦法。比如每天用涼水泡臉數次,哪怕寒冬臘月也堅持不懈。晚上睡前用白布把臉裹起來,隻露鼻子和眼睛,因此沒少嚇著人。她的臉,還是一樣大。


    沈冰清愛美還表現在,看見美貌的男子就走不動路,移不開眼睛。


    她的名言是:冰清玉潔算什麽美德,愛我所愛,求我所求才是。


    暮城美貌的少年郎都被她垂涎了個遍,無奈自身條件不佳,在追求男子方麵又沒有什麽好謀略,到現在一隻羊都沒吃上。


    曲荊風說明來意,麵對這隻人生地不熟的美羊,沈冰清表示她這裏很缺人,她願意高價聘請曲荊風到她這裏來,打雜。


    真是一個好看的人兒啊,連掃個地都風度翩翩。


    沈冰清雙手托腮,依窗犯花癡。


    曲荊風有時順著眼風看過去,以為自己大白天看到了一輪有些瘮人的圓月亮。


    ……


    不出幾日,冰清客棧的美男經濟就被曲荊風帶動起來了。


    周圍數裏的妙齡少女,過了婚齡的熟女,還有一些風流俏寡婦,紛紛到客棧來喝茶會友。


    曲荊風負責給客人端茶送水遞點心,暮城不是沒有好看的少年郎,隻是曲荊風這種類型的第一次見,有些女客為了近距離接觸而瘋狂消費,沈冰清眉開眼笑。


    這種萬眾矚目,讓曲荊風產生了一種花魁、頭牌的感覺,他提出,可以增加一些才藝表演。沈冰清覺得這個提議不錯。


    曲荊風會彈吉他,會吹薩克斯,很應景的笛啊,簫啊卻不會,沒有樂器,他便想,要不要唱幾首經典的老歌,正在搜腸刮肚地想歌名,沈冰清卻安排他在天井中整理花草,蟲子要捉,枯葉要挑,要讓客人隨時如沐春風。


    等這些做得差不多了,沈冰清抬出一籃子大蠶豆,讓他坐在天井正中的石桌子前,把裏麵的小石頭和長得醜的公豆子揀出來,而所謂的公豆子就是看起來很鐵的怎麽都煮不熟的豆子。


    曲荊風臉都綠了。


    沈冰霜俯身在他耳邊道:“別生氣,我給你發雙倍工錢。”


    為了錢,曲荊風安安靜靜地揀小石頭,揀公豆子,順帶著像猴子一樣被人觀賞。還真就有各色娘子下巴枕著廊柱饒有興致地看過來,雅間裏也有人出來走動。


    每當想活動頸椎時,曲荊風就會抬起頭轉脖子,對著廊上的女子微微一笑,引起一陣小騷動。反正也落到沈冰清手裏了,索性將美色進行到底。


    “就知道沈冰清會欺負你。”蒙雨在曲荊風對麵坐下,揀得起勁的曲荊風瞬間臉紅,石板地麵沒有洞,好恨啊。


    沈冰清笑眯眯的銅盆臉晃過來,拉著蒙雨往屋裏走。


    “這迴,一定不能讓這俊俏人兒逃出老娘的五指山。”沈冰清每次說這句話,都是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


    蒙雨打趣道:“你那五指山呀,就是個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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