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萱被傅恆摁進凳子。


    男人的手臂很是粗壯,將她圈在臂彎裏。


    眼神冷冷的。


    “以後不許提他,也不許提他的樹。”


    白萱萱抿了下唇,迫於形勢點了點頭。


    看男人站起,她用微不可察的聲音繼續嘟囔:“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不提就不提,我天天澆水,一天澆三趟。”


    傅恆挑了下眉:“什麽三趟?”


    白萱萱眨巴眨巴眼,眼神特別無辜:“沒有,我什麽也沒說,你太敏感了。”


    傅恆拉住她手,輕輕地摩挲:“沈雯也同我們一起去首都。”


    “她心髒不好,要做手術,我幫她在首都聯係了醫生。”


    “手術做完,她就會迴江城,以後,我們在首都生活,也不會再見麵。”


    白萱萱聽了他的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送她去看病,陪她做手術,做完手術還伺候她吃喝拉撒,恢複得好送她迴去,恢複不好就放在身邊照顧一輩子。”


    “出錢又出力,建平哥哥在天上知道了,估計得感動得流眼淚吧。”


    傅恆緊緊扣著她手指,聲音溫柔:“她沒了丈夫怪可憐的,這些也不是什麽難事。”


    “就幫幫她,好嗎?”


    白萱萱笑著點頭:“好呀,我就在江城等你們的好消息。”


    “沈雯迴來了,我再和你去首都,不然同時照顧兩個人,我怕你吃不消。”


    沈雯的心思她還不明白嗎?


    前兩天就明裏暗裏給她上眼藥,嬌滴滴地說傅恆要帶她去首都看病。


    到時候做完手術,還得辛苦她照顧什麽的。


    這臉大的,往上站個人都找不著東南西北。


    她巴不得這倆人趕緊滾蛋,眼不見心不煩。


    傅恆低著頭,不自覺收攏掌心:“萱萱,和我一起迴首都好嗎?”


    “爸媽還有大哥都很想見你,還有遠遠。”


    白萱萱不語。


    傅恆和家裏人通話,她聽到過幾次,沒覺得他爸媽大哥很喜歡她,對於他在江城這種小地方成家還頗有微詞。


    但老人家嘛,想見孫子是肯定的。


    白萱萱猶豫著開口:“那你先帶遠遠迴首都吧,等沈雯的事情結束了,我再和你迴去。”


    她抬起頭:“傅同誌,我就是這麽一個很自私的女人,我不希望我和丈夫的感情裏有任何雜質。”


    男人抿了下唇,就那麽呆呆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啞著嗓音說:“好,到時候我送她迴來以後,再接你去。”


    連著四五天,男人都早出晚歸。


    白萱萱想平靜地接受他的離開,但總有熱心的鄰居給她打小報告。


    “萱萱,你可得盯緊點,那個沈雯喊他去幫忙收拾東西,一進人家屋子就是大半天。”


    “孤男寡女的,影響多不好。”


    白萱萱隻是笑了笑,領著孩子迴了家。


    她給遠遠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這些天天天都在給他織毛衣,還給他做了背帶褲。


    傅恆迴來的時候,她正在燈下看課本做筆記。


    他先看了眼收拾好的行李箱,裏麵放了給孩子做的新衣服,滿滿當當,毛衣圍巾都是難勾的樣式。


    唯獨沒有他的。


    他下顎線繃得很緊,解著扣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聽說你在供銷社找了份工作?”


    男人麵上不動聲色,聲音卻淬著冷寒的冰。


    白萱萱停下圈圈勾勾的動作,一臉懵懂地看著他,迴答得很誠實:“是呀,萬一你去首都不迴來了,怎麽辦?”


    “我總不能在家餓死吧。”


    傅恆盯著她瓷白的小臉,視線淺淺攏著她。


    從未有過的害怕情緒在他心裏瘋長。


    “你在這邊,我肯定是要迴來的。”


    他抬起手,還沒碰到她的臉,白萱萱就躲開了。


    澄澈的眼裏是明晃晃的嫌棄。


    想到男人白日裏用這雙手動過別的女人,她就覺得髒。


    “你身上臭臭的,先去洗澡吧。”


    傅恆手指停在半空,怔了會才慢慢放下。


    他洗過澡,女人已經鑽進被窩,一副睡著的樣子。


    唿吸淺淺,睫毛也隨著唿吸輕輕顫動。


    他手指落在她眉毛上,順著鼻尖往下,輕輕勾勒她的輪廓。


    男人指腹有些粗糲,刮得她有些癢,她忍不住笑出了聲:“別動我,我睡著了。”


    傅恆將她扯進懷裏,掌在她腰間的手一點點收緊:“萱萱,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


    白萱萱笑了下。


    上一世丟下她的時候倒是沒有任何不放心,走得頭也不迴,就怕她纏上他一樣。


    沒有他,她也過得很好。


    雖然一開始磕磕絆絆,嘴笨還缺心眼,被騙,餓肚子,家裏也不好意思迴。


    但她學東西學得很快,靠著嘴甜跑關係,很快找了份供銷社賣糕點的工作。


    一個月二十二塊錢,還給糧票。


    她平時花得少,每月都能存下不少錢。


    所以,她壓根沒想男人會迴來。


    他也沒可能迴來。


    沈雯那個架勢,肯定是要纏他一輩子的。


    她可不能把大好青春放在一棵歪脖子樹上,等男人打了離婚報告,她也該找下家了。


    男人等不到迴應,自顧自說:“你乖乖在這等我,等我事情弄完了就來接你。”


    “我給你留了五百塊錢,應該夠花一陣了。”


    白萱萱眼睛倏地睜開,沒想到男人給她留了錢,還這麽多。


    要知道上一世,男人一毛錢沒留,隻留了個冷冰冰的背影,還有幾句嚴厲又苛責的話。


    內容她記不太清,反正就是罵她小雞肚腸,心裏髒,看什麽都是髒的之類。


    男人真是愛恨分明的動物。


    喜歡你就巴巴對你好,哪怕你什麽都不做,都願意出錢出力。


    都不用人提醒。


    不喜歡你,哪怕你給他生孩子,收拾家,省吃儉用,還把家務做成一朵花,都恨不得一腳把你踹得遠遠。


    她思來想去,她和上一世也沒什麽不同,也就是膩歪多了點,在乎少了點。


    可能男人天生就賤吧。


    想到五百塊錢,她看男人都順眼了些,摟著他脖子,在他唇上親了親。


    “老公,我真的好愛你。”


    “我一定乖乖在家等你。”


    “你一定要早點來接我。”


    ……


    女人嘴上像抹了蜜。


    她不介意多說點甜話,又不會少塊肉。


    男人很受用地笑了笑,捏住她下巴,含著她唇瓣廝磨,將她用力收緊在懷裏:“萱萱。”


    “我也愛你。”


    翌日。


    男人走之前去食堂買了雞,還去供銷社買了桂圓紅棗,迴來就燉上了。


    走到門口,細細交代她事情,一直拉著她的手,每根手指都扣得很緊。


    遠遠聽說要去首都玩特別開心,就是一直問:“媽媽呢?媽媽不去嗎?”


    白萱萱蹲下身,揉了揉他腦袋:“遠遠先去好不好,爸爸過段時間就會來接媽媽。”


    她把孩子拉進懷裏抱了很久,在他耳邊說:“有人欺負你,就給媽媽打電話。”


    “媽媽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她看向傅恆:“照顧好遠遠,讓他給我打電話。”


    她還想和孩子多說幾句,沈雯很是虛弱地喊出了聲。


    她雙手捂著肚子,半蹲在地上,含著眼淚喊疼。


    樣子可憐極了。


    傅恆幫她把行李扛上車,又深深看了白萱萱一眼。


    在沈雯此起彼伏的啜泣聲裏,三個人坐上了車,漸行漸遠。


    沈雯看著車窗外變得越來越小的白萱萱,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這一世和上一世一樣,她都是贏家。


    白萱萱隻配做那個棄婦,老公留不住,兒子也不要她。


    永遠不會進步。


    還比上一世更慘。


    她已經和薛俊平通過氣,四人準備在今晚動手。


    反正她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拐去哪裏賣了,也沒人知道,沒人在乎。


    白萱萱迴了屋子,打開她藏錢的小鐵盒。


    裏麵竟然多了許多票,有布票、糧票、油票還有糖票。


    她瞬間覺得昨晚的努力沒白費。


    晚上從供銷社迴來,她就躲進了屋子看書。


    夜色深沉,她能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


    這裏可是部隊分配的大院,這小偷也忒膽大了,竟然偷到了這裏。


    她穿好外套,想了想,又把錢和票縫進衣服,口袋裏還放了小刀、剪子和針線。


    出門在外,總要帶點東西防身。


    薛俊平撬開門的時候,房間燈光倏地亮了,四人很快滑了進來。


    白萱萱坐在凳子上,眼神冰冷,手裏拿著長長的擀麵杖。


    她也不廢話:“沈雯給了你們多少錢?我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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