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叔喬裝進了千香樓,要了酒菜在二樓獨飲。


    千香樓除了姑娘外,還有名酒靈溪酒,這酒外麵可買不到,平日裏來此飲酒卻不找姑娘作陪的也大有人在。


    桂叔沾了胡須,換了一副胡人穿搭。


    鴇母見他穿金戴玉的,是個有錢的主,做主給桂叔找個了包間,喊姑娘來作陪。


    這姑娘正是蜚語,蜚語本來就是桂叔的人,看到他的眼睛,立刻認出來。


    趁著外麵無人偷聽,立刻把最近的消息告知。


    “去苗疆的方子敘出事了,半路遇到殺手,生死未卜,蠱師也被殺了。”蜚語給桂叔斟酒,還遞了張紙條過去。


    上麵是探子的最新消息,西京這邊出事後,他們的消息斷了兩日。


    但在昨日,蜚語出門買胭脂時,意外發現裏麵夾了張小紙條,看落款暗號是南淮遞來的。


    桂叔看過之後立刻將紙條放在燭火中燒了。


    他早料到方子敘這一去不會太平,李暄既然對顏臻動手,就不會輕易罷休。


    用蠱卻不用毒,這是怕顏臻死了,朝堂打亂。


    這幾天,顏臻的黨羽日日借侍疾之名入府探望,就是想知道顏臻還能活著嗎。


    “蜚語,南淮隻送了一張紙條嗎?”桂叔得知南淮還安全,心裏很是激動。


    整個風滿樓的人,南淮是最厲害的探子,神出鬼沒,號稱百曉生。


    他活著,楚卿肯定高興。


    蜚語又從妝盒中拿出一張白紙,“這是今日送來的,一張白紙。”


    桂叔站起身,白紙是他們之間的一種暗號,說明南淮居無定所,還沒找到落腳處。


    不管怎麽說,隻要他活著就好。


    “長峰那邊有線索嗎?”桂叔摸著胸口的竹哨,想著這東西應該用不上了。


    蜚語剛要說話,聽到一陣怪異的鈴聲。


    她神色凝重,拿起她的琵琶彈了起來。


    這鈴聲是敬豐獨有,每次他喬裝過來,腰間都會係著這鈴鐺。


    敬豐行事格外小心,怕被人發現每次都裝扮都不同,隻有這鈴鐺不變。


    千香樓是敬豐的,裏麵的探子數不勝數。


    她哪怕不說話,和桂叔之間也自有一套傳遞消息的密語。


    第一曲彈起,桂叔眯著眼睛聽,透過門縫發現外麵有人偷窺。


    他側著身子,搖頭晃腦地,假裝很喜歡這個曲子。


    蜚語用琴聲告訴桂叔,長峰生死未卜。


    另外敬豐來了,讓他趕緊離開。


    桂叔聽完一曲,拿了一塊帕子,將桌上的醬牛肉包起來,準備帶迴去給楚卿吃。


    臨走前,他在桌上放了幾兩碎銀子。


    蜚語看到他離開,這才動手去拿那銀子。


    這時,一隻白淨的手伸過來,按著蜚語的手不讓她動。


    “這位郎君何意?”蜚語羞怯地縮迴手,抱著琵琶站起身。


    她通過這人腰間的鈴音認出,這是易容過的敬豐,千香樓的幕後主人。


    敬豐學著桂叔的模樣,悠哉地坐在地麵的羊毛氈上,“剛才那人是誰?”


    “郎君是頭次來我們千香樓吧,樓裏有規矩,不問客人來處,不私下透露客人消息,那人沒說奴家也沒問。”蜚語假裝沒有認出敬豐,轉身握著銀子就要走。


    敬豐今日來也穿的是一身胡服,不過沒有桂叔那麽闊氣,他本想跟著出去看看,結果剛出千香樓人就不見了。


    他看到蜚語要走,朝她那邊扔出去一塊金餅。


    “姑娘,再彈一曲你剛才給那個客人彈的曲子。”


    蜚語剛到門口,看到腳邊落了一塊金餅,她笑著彎腰去撿,卻被鴇母搶先給抓走。


    “趕緊伺候郎君去,彈得好不會少你的銀子。”鴇母當然認出敬豐,把蜚語往他懷裏推。


    蜚語抱著琵琶施禮,然後坐在旁邊的高凳上開始彈了起來。


    曲子是她自己所創,用來傳遞消息的,她怕敬豐懷疑,暗中改了幾個調。


    誰料敬豐也通音律,還暗中都記了下來。


    “蜚語,你是樓裏的老人了,怎麽彈個曲子也能出錯?”敬豐突然睜開眼,把蜚語拉到懷裏。


    琵琶掉在地上,蜚語抬手去撿,卻被敬豐踩在腳底。


    ……


    相府,小藥廬。


    楚卿靠在虎皮踏上,望著顏臻自言自語。


    “顏相,你可千萬要撐下去,我們大家的性命,都在你一個人身上係著。”


    “平時挺厲害的一個人,怎麽就不小心被人下了蠱。如果你真的醒不過來,我可要一走了之,不管你的死活。”


    楚卿睡了過去,還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


    夢裏,顏臻死了,李暄殺了南淮,毀了那封密旨,還屠了相府滿門,逼她入宮。


    楚卿被嚇得半死,她不想嫁給李暄就穿著嫁衣一直跑一直跑,在雪地裏摔了好幾跤。


    後來她又看到顏臻,他抓著楚卿的胳膊不讓她走,和李暄兩人一左一右抓著她。


    李暄說了,如果楚卿不進宮,就殺了顏臻,還說要讓她腹中之子,提前出來見人。


    楚卿被嚇哭了,跪地求饒。


    李暄捏著她的脖子給她灌酒,酒裏下了毒,她喝下去沒多久開始腹痛不止,孩子也化成一攤血水。


    然後她被嚇醒了。


    醒來後,看到顏臻還昏迷著,盯著她的家丁,靠在旁邊打盹。


    屋裏暖意融融,不像夢裏大雪紛飛。


    楚卿給自己倒了杯茶,坐在爐子邊望著桂叔離開的窗子。


    朝堂上,李暄並沒有碰顏臻,也沒賞賜什麽吃食。


    他怎麽做到的,神不知鬼不覺地給顏臻下蠱。


    楚卿眸光掠過去,看到張醫師睡得正香,旁邊的爐子邊上,還放了他吃剩的鹿脯炙。


    看來他真的很喜歡這鹿肉,沒吃完的也不讓丫鬟撤下去,還想在爐子旁烤成肉幹當零嘴。


    楚卿看著鹿肉被烤的滋滋冒油,有些饞了。


    手剛伸過去,想到桂叔所說,鹿肉不對勁。


    鹿肉可不是尋常人吃得起,顏臻喜歡吃鹿肉,李暄每次聽說尚食局弄了鹿肉,都會選上一些賜給顏臻和她。


    這東西若是宮中所賜,張醫師哪裏有資格吃?


    楚卿走過去,用筷子夾起那鹿肉,在上麵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像香料卻又不像。


    她也吃過幾次鹿肉,絕不是這種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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